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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虬髯公的后妃雖然還沒有賴皮到這個程度,但是也很糟糕。但是他只管稀少不稀少,不管糟糕不糟糕。在女人方面和其它方面一樣,虬髯公後來完全是黑白顛倒。所以等仇人的老婆都被他折騰死了以後,他娶的后妃一個比一個難看,一個比一個低智,簡直要把扶桑的漂亮女人都氣死。那些漂亮女人都很想進後宮來,被他折騰死,並且她們一直有這種資格,現在忽然就沒有了,心裡就很難受。因為得不到這樣的機會,她們只好去嫁貴族,但是貴族也在向國王看齊,競相娶低智的醜女為妻。最後她們只好去當藝jì,被別人折騰死。虬髯公後來說道:人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他有兩條腿可以負重,有兩隻手可以幹活,還有一個腦袋,多少也有點用處。力氣很大,假如加以鞭策,還可以更大;吃得很少,假如你不怕他餓死,他還可以吃得更少。死了以後埋起來也不占什麼地方。像這樣的好東西完全應該大量生產、大量製造。假如遍地都是人,那就什麼都好辦了。你看到什麼地方沒有路,順手一指說道:要有路!馬上那邊就有一條路。他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是扶桑國王了。後來他就在扶桑鼓勵生育,搞得遍地都是人。我的看法和他不一樣,有時候內急去上公共廁所,進去一看,滿地都是屎,真不知為什麼要修這座房子,挖這些坑。人這種東西實在髒,假如遍地都是,還不知要變成什麼樣。但是不管他怎麼努力鞭策,扶桑也沒有中國人多。好容易人多了起來,一場傷寒病發過,他又得重新來過,並且下一道嚴令道:有男人敢行體外shexx精者,殺無赦!但他自己卻是個例外,因為他的小王子已經太多,而且都不得傷寒病,或者說因為吃得好,得了傷寒病也不死,為了爭權奪利天天打架,搞得他頭疼無比,所以他總是體外shexx精。如果公允地說,就是無論王子還是平民,多了都不好。但是誰能做到公允?就拿我來說,雖然對人多很反感,但是假如滿街都是漂亮女人,我也不會反對,反正她們不會把男廁所弄髒。

  四

  紅拂在楊府里是許多美麗的處女之一,提到楊府里許多美麗的處女,就會使人想到植物園裡熱帶花卉的花房。這裡有悶熱的氣候,還有許多美得詭異的花。她在其中,有時候裹在頭髮里從花園裡走過,從頭髮里露出一張漂亮的小臉和別人說話,一邊說,一邊吹著臉上的髮絲。說完以後又匆匆走開,留下一路模糊不清的處女香氣。或者她坐在長凳上,好像一顆黑色的蠶繭,從髮絲下露出一隻小腳來。這隻腳像嬰兒的腳一樣稚嫩,足以讓拜腳狂者崇拜一輩子,而虬髯公就曾經是這樣的拜腳狂。假如她把腿翹了起來,就會露出光潔的小腿。這提醒人們,她什麼都沒有穿,身上除了頭髮一無所有。虬髯公看到了這個景象,想到她竟是這樣的赤身裸體,就心跳不己。等到她後來鉸短了頭髮,露出了模特兒的身材,在河灘上和李衛公做愛,情況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其中最大的一個變化,就是她不再是處女了。假如紅拂知道了虬髯公在這樣想,就會去質問他:我是不是處女,和你有什麼關係?這說明她不是明白事理的人。她是不是處女,和所有的人都有關係,尤其是和虬髯公有關係。虬髯公是偉大的劍客。假如現在還有這樣的人,我們大家的命都懸在他的手裡。他知道了我和小孫幹的事,就會闖到我們家裡來,把我們倆連床一揮六段,讓我們都找不到下半截。雖然我和她的屁股長得不一樣,被砍了一劍後未必還能記得住到底有什麼不一樣。這個例子是說明我們活在世上必須要循規蹈矩,以免刺激了別人。而像虬髯公那樣的人則必須小心翼翼,以免受了刺激。這樣說是假設虬髯公和我們一樣。都是群眾,只是分工不同。等到紅拂和李衛公在河灘上不自重的做愛,刺激了虬髯公之後,他就再也不能當群眾,非當頭頭不可了。這是因為在此之前,虬髯公的全部心靈都在紅拂身上,嗅著她模糊不清的異香,撫摸著她飄忽不定的髮絲,跟蹤著她輕靈的腳步,最後卻發現她在光天化日下翹起腿來和別人一一!對於一個群眾來說,這是無法可想的。你可以把她殺掉,卻不能要求她什麼。而頭頭就不同了。從古至今,頭頭這個詞用一句話便可概括,就是對別人的權力。真正的頭頭不得哮喘病,眼睛也不會凸出來。

  虬髯公後來當了很大的頭頭,但還是管不到紅拂,所以還是不能沖銷紅拂對他的刺激。因此他就對自己進行思想改造。思想改造這個詞在西方被叫做洗腦,這是一種曲解。腦子這種東西在人活著的時候是洗不著的,只能由自己進行改造。而且正如我們過去聽說的,越是當了頭頭,就越需要思想改造。以虬髯公為例。未當頭頭之前被一個漂亮女人刺激著了,所以後來就覺得女人還是不漂亮為好。我想,我是把加州伯克利刺激著了。他現在每天都來找我,談教科書稿的事,讓我給他帶研究生的事,以及合寫論文的事,總之沒好事。我覺得這個刺激和性沒有什麼關係,因為他闖到我屋裡來時,桌子上有時還有一盒保險套未及收拾,床上還放著小孫的性感內衣,但他都視而不見。這一定是因為我在他眼皮底下證出了費爾馬。我也把小孫刺激著了,她不但買了性感內衣,還買了一管藥膏,抓在手裡伸到我鼻子底下讓我看,但是這個距離對於老花眼來說實在是太近了。我問她這是什麼東西,她說是豐辱霜,「你不是嫌我不豐滿嗎」?這純屬誤會。但是她說:你給我抹上!後來那管藥膏就放在衛生間裡。我看不清楚拿它刷了一回牙,雖然覺得味道不對就吐了,但是整整一天感覺都很壞,自覺得滿嘴要長出Rx房來。這個刺激和性大有關係。不管是哪一種的刺激,都能夠激發別人來做我的頭頭,還能激發我服從別人的領導。這就是我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我和加州伯克利一道出去,他總對別人說,這是我的助手、合作夥伴(在正式場合,後半句他常常忘掉)王二。我想到自己的滿頭白髮和老花眼,總害怕風大了把他舌頭吹走。而小孫現在只用女上位一種姿式,還要象徵性的掐住我的脖子。這使我感到不像性生活,倒像是受到了嚴刑逼供,只是不知她想叫我招些什麼。虬髯公受到的刺激也是來自性的方面,所以他必須要當頭頭。而在東方,頭頭的最重要的方面就是在性的方面。既要改造自己,也改造別人。

  有關這一點,我有個實例,就是上禮拜在系裡,遇上已婚女職工在發洗衣粉。工會的老太太扯著粗礪的嗓門吼道:沒上環的不准領!環者,節育環也。有人問道:我們使套,不行嗎?回答是:不行!我不知到有多少人受了這種刺激後改為上環,但是一一你管人家使什麼幹嗎?這件事使我聯想到虬髯公在扶桑發肥皂。你知道,扶桑人最喜歡乾淨,而扶桑又不長皂角樹,鯨油肥皂就是生活的必需品。那種東西是糙木灰和鯨油一起熬出來的,雖然像牛糞一樣,但就如中國的鹽一樣,嚴禁私人製造。每月他都派人到村里去發這種東西,那個人還高叫著:沒懷孕的不准領!有人說道:我們剛結婚,每天都干,快懷上了。先領不行嗎?回答是:不行!這說明他喜歡看到每個女人的肚子都圓滾滾的,好像蟈蟈一樣,這說明她們在為扶桑王國的興旺出力;或者看到她們Rx房扁平,xx毛稀疏的躺在那裡,好像挨了餓的虱子,這說明她們已經出過力了。現在需要的是讓她們再次出力。在這種時刻假如他腦子裡出現了紅拂在河裡的樣子,就給腦袋狠狠的一巴掌,把她拍出去。這是因為當頭頭的人看見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在沙洲上和男人性交就會受不了。這兩個狗男女正在臭美,而這種臭美居然和頭頭沒有一點關係!但是一個扁平的女人在家裡幹這件事就不同了。這裡面沒有臭美的成分,而且不管是和誰干,都是給我造孩子哪。這說明了什麼叫頭頭素質——它就是某個人全力的營造一個新世界,不管這個世界實質上是多麼糟糕。而我就沒有一點頭頭素質。加州伯克利提拔我當教研室主任,主要工作是在每周五下午兩點半組織全室同仁開會。我總是提前到達會場,刷出五把茶缸子(這是全室的人數),仔細燙過,以防肝炎傳染;等大家都來了以後,我給大家沏上茶,就坐到屋角去抽菸——小心翼翼地不要舔破煙紙,不要把菸絲吃進嘴去。不知為什麼,大家一提到我當了室主任這件事就要捧腹大笑,甚至在地上打滾。我有三個男同事,兩個女同事,女同事之中有一個長得像狒狒。這樣講,不知道漏掉了誰沒有。

  五

  我想,在性的方面和別的方面一樣,存在著兩個世界。前一個世界裡有飛揚的長髮,髮絲下半露的蘇胸,揚在半空又白又長的腿等等,後一個世界裡有寬寬的齒fèng,扁平的Rx房,蓬頭垢面等等。當然,這兩個世界對於馬也存在,只不過前一個世界變成了美麗的栗色母馬,皮毛如緞;後一個世界變成了一匹老母馬,一邊走一邊尿。前一個世界裡有茵茵的糙坪,參天的古樹,潺潺流動的小溪等等,後一個世界則是黃沙蔽日,在光禿禿的黃土地上偶爾有一汪污泥濁水——簡言之,是泥巴和大糞的世界。這兩個世界對於豬來說也存在,而且和我們所見到的沒什麼不同。假如把可能性的問題放在一邊,選擇哪一個世界,這在動物來說根本不是一個問題。我的馬兄弟對小母馬有興趣,對老母馬沒有興趣。當司務長失敗了以後,我又放了一陣子豬,開圈時它們很樂意出來,但是想讓它們迴圈,就得用棍子打。這就是說,它們都樂意去前一個世界。但是對人來說就是個很大的問題。前一個世界裡有所謂優美,但它是想入非非的產物;後一個世界裡只有頭頭和不是頭頭。虬髯公從洛陽城裡出來盯紅拂的梢,那時他是想進入前一個世界的。後來覺得自己不屬於那裡,又退回來了。另外一方面,中國人,尤其是漢族人,喜歡泥巴和屎,勾踐就吃過屎,別人則吃用屎種出來的東西。這就是我們有異於禽獸的地方罷。儘管虬髯公後來當了扶桑王,但他還是個中國人。後來他在扶桑造出了幾百個孩子,並且終日和Rx房扁平的女人鬼混。久而久之,自己也變得扁平,手腳之間長了厚厚的肉,好像一隻鼯鼠。再後來他又變得像一條比目魚,既不能直立,又不能翻身,只能夠在地面上爬動,好像烏雲飄動一樣貼地面行。等到他老死的時候,只有一寸厚,嘴臉都長在背上,但是有半個排球場那麼大,完全沒有辦法把他從房子裡弄出去,只好用鋸子來鋸,然後一層層的放進了棺材。假如不放進棺材,而是灑上鹽的話,完全可以當醃鰩魚來賣。唉!真是糟蹋了東西!

  虬髯公到了老年,四肢都長成了平攤的形狀,好像螃蟹腿的上半截一樣,固定在水平方向上了。好在他的手指和腳指都變得十分發達,每一個都長到了一尺多長,可以用於行走,所以他就有二十條腿了。這樣他能夠比年輕時跑得更快,更不知疲倦,更像飛行。只不過是在離地面一尺的平面上。他的全部骨骼也變成了平板狀,長到了身體的正面——或者說是下面,而且變得柔軟而有彈性,這樣任何一堵牆都擋不住他,因為假如有門的話,他就可以從門fèng底下滑進來;沒有門的話,他可以從牆頭上飄過去,就像風吹動的一幅床單飄過牆頭一樣。他的面容就如一幅畫像,繪在了他本人的背上,不管怎麼說,大家還能認出這是古往今來最偉大的劍客虬髯公,扶桑人也能夠認出這是他們傑出的國王。這個時候他可以入水而不沉,起大風時還能在天上飛行;但是他已經很難被看到了,這是因為池可以隨著環境改變顏色,到了糙地上就是綠色,到了沙灘上就是黃色;所以只有一些小孩子在糙地上玩耍時誤踩了國王一腳,遭到了喝斥;或者是漁夫在海灘上收網時犯下了大不敬罪,被砍掉了雙腳。這時候他們可以看見國王。這個時候他早就把朝政交給了首相,自己去雲遊四海,而雲遊這個詞對他來說才是真正適用的,他可以早上從京都出發,中午時分就到達北海道,傍晚時候回來。這個時候他有時還要扒灰,但已經是和曾孫媳。我國古代的哲人說,他到了七十歲就能夠隨心所欲不逾矩。假如能活到一百五十歲,肯定就會長成虬髯公的模樣。扶桑人深為自己有這位了不起的國王而自豪,到處都懸掛了他的巨幅畫像,但是因為他本人行止不定,所以大家都以見不到他本人而遺憾。其實這種遺憾是多餘的,事實上每個扶桑人都見過他。據我所知,虬髯公平常棲身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畫像。他最喜歡爬進畫框,用本人把畫像取而代之。這樣干除了舒服之外,還可看出誰敢對他不敬,以便爬下去咬他的後腳跟。但是扶桑人是傑出的民族,誰都不會對國王不敬。所以他就沒有咬過幾個人的後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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