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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好嗎?”
對著這比小鹿都無辜的眼神,顧景琛還真是說不出一句“不好”來。
半晌後他不禁失笑,抬手在女孩兒栗色的長髮上揉了揉。
“你笑什麼啊……”
跟顧景琛那雙含笑的黑瞳對視了一會兒,丁淺也忍不住翹起唇角來。
“沒什麼,我就是突然發現,在你面前,我好像很難有什麼原則可言。”
他伸手把女孩兒慢慢往懷裡帶,自己也微微俯身,“你說什麼,我都覺著很好,就該這麼辦。”
帶著點喑啞笑意的聲線撩得丁淺面色微紅,她故作嚴肅地抿起唇,伸手抵在那人身前,阻止了兩人之間繼續靠近的動作。
“……”
顧景琛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抵在自己胸膛上的那雙白淨的小手,又似笑非笑地掀起眼帘來,定定地望著女孩兒。
丁淺被他看得心跳失序,輕咳了一聲轉開視線:
“那個……我們可是在學校外面……你都沒有感受到來自校園的肅穆和莊重嗎?”
“……”
這理由讓顧景琛笑得眼角微垂,“你以為自己在烈士陵園呢?”
丁淺無辜:“那你總感受到來自你的學弟學妹們的注目禮了吧?”
顧景琛視線一抬,轉了半圈,不少和他目光相接的,無論男生女生,都把視線迅速收了回去。
“顧學長,你可是當年的優秀學長代表——身為學弟學妹們的表率,你要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啊。”
丁淺見顧景琛動作漸收,忍不住笑著調侃。
顧景琛垂眼,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我以為從遇見你之後,自己就跟‘優秀學長代表’這種稱號無緣了。”
“……”
丁淺自然是想到了當年顧景琛被全校通報批評的那件事的起因,她的眼神一閃,沒往下接話。
“還在想孫清茹?”
提起這個名字,顧景琛眼底笑意一淡。
丁淺沉默了兩秒,點了點頭。
“以前我所不知道的那些事,可以說給我聽嗎?如果你願意的話。”
“……嗯。”
丁淺動作很慢、但也很認真地再次點頭。
“我的父母很相愛,但我的媽媽在我三歲那年就因病去世了,我對她沒有什麼太多的記憶。……爸爸很愛媽媽,聽外婆說,媽媽去世之後,他有一段時間非常痛苦……即便是後來稍稍振作之後,他也是只肯拼命地工作。”
丁淺輕嘆。
“所以,雖然我的家本來是在Q市,但這裡對於爸爸來說,是一個裝滿了過去幸福的記憶、卻因為媽媽的猝然離世而變得讓他再也無法踏足的地方。”
“你的媽媽,是姓丁嗎?”
顧景琛輕聲問道。
“對。”
丁淺點了點頭,唇角微微翹起來,這笑意在女孩兒臉上看起來溫柔而熙和。
“聽外婆說,我剛生下來沒多久,爸爸就執意要讓我隨媽媽姓;而且因為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爸爸也不讓她再懷胎……而媽媽去世很多年後,爸爸仍舊不肯接受其他任何。所以一直到現在,我也是爸爸唯一的女兒。”
顧景琛眸色微黯:“伯父一定很愛伯母。”
“嗯,儘管我對媽媽並沒有印象,但我也能感覺得到爸爸對媽媽的感情很深。”
丁淺輕嘆了一聲,“有時候,我反而會希望,爸爸對媽媽的感情能夠稍微減輕一些……那樣他大概也就不會這麼痛苦了吧。”
“別擔心,伯父不是還有你嗎?”
顧景琛抬手安撫地撫了撫丁淺的長髮,“那時候在你家的晚宴上見到伯父,我能看得出來,跟你站在一起的時候,伯父是很開心的。”
“……”
丁淺臉上多了點笑意,她點了點頭,“我小時候不很懂事,總纏著爸爸說想要一個哥哥姐姐——你見過喬姐的,她就是那時候爸爸領養回來的。只不過後來,她也去了T市上大學。……她離開的時候,我特別難過,就像是唯一親近的同齡人也拋下了我一樣……就在那時候,我認識了孫清茹。”
顧景琛的眸色一頓。
他終於明白,為何他伶牙俐齒也懂事聰明的小星星,在面對孫清茹的時候,卻總是會在最後退讓一步。
“我那時候性格應該算是有些缺陷吧,在學校里並不喜歡和同學們交流。而跟孫清茹認識之後,她的開朗活潑和人緣好,都慢慢影響帶動了我。”
丁淺垂下眼帘,纖長的眼睫輕輕地抖了一下。
“所以提起Q市,提起在這裡生活的日子,有她的那段記憶,是我在這兒最有色彩的往事……我能夠記得那時候很多歡笑玩鬧的片段,如果否認了她,或是否認了我們之間曾經存在過的友情……那就好像,把我在這兒最美好的那段記憶都按下刪除一樣。”
丁淺輕輕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呼出來,看著眼前乳白的水霧,她笑得眉眼微彎,神情間卻有些悵然若失。
“我怕失去的或許不是她,更是那些片段里無數個自己……”
“……”
看著女孩兒那副比哭都要有些難過的笑顏,顧景琛終於沒能忍住,也不再去在意那些學生的注視。
他伸手把他的女孩兒攬進懷裡。
“……不要這樣笑。”
他一停,微微俯身到她耳邊,呼吸微灼:“你現在有我了。從今往後,你的每一個記憶的片段里,我都會在……I promise.”
丁淺眼眸微栗。
過了許久之後,她才接話,聲音壓得有點低——
“我會記得了。”
“嗯?”
顧景琛懷抱稍松,垂眼看她。
丁淺趁機鑽了出去,笑吟吟地指著校門:“下午開課時間到了,顧景琛同學,你再不進去可要遲到了啊。”
“……”
顧景琛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丁淺在這眼神下只得告饒,小跑回去,踮著腳尖到顧景琛耳邊:“趁著現在人多,會比較好進一些,萬一等下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你實在太顯眼了。”
“你嫌棄我?”
顧景琛輕一挑眉。
丁淺輕笑著往校門口跑去——
“我才沒有呢。”
顧景琛邁開長腿往她那兒走:“不嫌棄那怎麼不等我一起?”
“中學期間,嚴禁早戀。”
丁淺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只不過嚴肅不到幾秒鐘,她自己就繃不住笑了出來——
“革命尚未成功,顧景琛同志,我在裡面等你——你如果不幸被敵人逮/捕了,一定記得自己的信仰——不能出賣你的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