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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筆帳,我們慢慢算。”
……
回程的路上,杜文瑾和方之淮乘坐的車內一片沉寂。
前排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兩人一言不敢發,噤若寒蟬。
杜文瑾這一晚過得心累,此時也懶得主動開口,任方之淮自己一個人坐在旁邊發酵那一缸陳醋。
酵得有點過了,陳醋缸里氣得直冒泡。
方之淮側過視線來。
“今天晚上你是為了什麼事來這種地方?”
所幸方之淮對杜文瑾的脾性再清楚不過,即便帶著火,語氣也壓得平緩。
“……”
杜文瑾懶洋洋地撐著顴骨側眸瞥過一眼來——
“一支廣告代言,我事先不知道會來這個地方。”
方之淮眉峰擰了起來:“Selina安排你來的?”
杜文瑾點了點頭,然後又開口道:“Selina多半也不清楚‘聖宴’是個什麼場所,跟她沒什麼關係。”
“跟她沒關係那跟誰有關?!”
這句話里,方之淮到底還是沒壓住火氣。
他深吸了口氣,轉開了陡然冷下去的視線,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方之淮聲線繃得極緊,像是要開弓的弦線——
“明天——明天跟我去你們公司。”
杜文瑾眉尾一挑:“去做什麼?”
方之淮把兩個冷邦邦的字眼砸了出來——
“解約。”
第五十六章
“解約?”
杜文瑾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分貝,他的目光也從旁處落到方之淮的身上。
他看得出來,說這話時方之淮是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絕對是十成十的認真。
但也就是因為這認真程度,杜文瑾登時就覺著火氣躥了上來。
“這是我的工作。”
杜文瑾一字一句咬得清晰,眼神也一眨不眨地看著方之淮,連後脊都繃緊起來。
這近乎於攻擊意識體現的行為,讓轉回臉來的方之淮眼神無奈地看著他。
“瑾兒,我不是要干預你的工作。”
“……”
杜文瑾沒說話,給了方之淮一個等同於“我在聽,你繼續編”的冰冷注視。
在杜文瑾這樣的目光下,方之淮反而是有些無法開口。
畢竟這剛剛出口的第一句就是個偽命題。
——他就是想要干預杜文瑾的工作。
他已經無法忍受杜文瑾身在這樣一個染缸一般污濁昏黑的娛樂圈,卻偏偏要避開他力所能及的範圍。
“怎麼?”見方之淮不開口,杜文瑾輕笑了聲,眉眼間帶著冰雪初融似的涼意,“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知道我是擔心你,瑾兒。”
方之淮薄唇微動,眼神裡帶著深邃的情緒,“今晚這種事情我不希望還有下次,只要一想到你會因為我照料不及而受傷——”
方之淮的話音一頓。
車裡靜默半晌,而後方之淮攥了下拳,將杜文瑾的身影嵌進漆黑的眸子裡,“瑾兒,這種可能性會把我逼瘋的。”
“……”
與方之淮的目光對視了幾秒,杜文瑾原本冰冷的目光漸漸軟了下去。
過了須臾後他抿了抿唇,不自在地側開了視線,“你想讓我去環業集團名下的娛樂公司?……去做什麼?扶貧嗎?”
前排副駕駛座上一直大氣不敢出的周淵聽見了這句話,沒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下。
“……”
杜文瑾涼颼颼地視線掃了過去。
隔著一張真皮座椅,周淵都分明地察覺到那眼神的溫度之低。
而此時方之淮從杜文瑾之前玩笑的話語裡回過神來,也不禁有些無奈。
“你難道以為我是想利用你發展環業旗下的娛樂公司?”
明知答案,杜文瑾還是刻意地帶著點挑釁地看向男人,琥珀色的眸子晶瑩漂亮——
“不是嗎?你們環業現在,除了王哥拿得出手,誰還能自己撐起一片來?”
方之淮原本還準備諄諄善誘,給杜文瑾講一下自己最近是如何規劃環業娛樂之後的發展情況,結果思路正順暢準備出口的時候,咔嚓一聲,斷在了那句親親昵昵的“王哥”上。
“‘王哥’?”
方之淮的聲音輕得很,再淡一點就能直接散進空氣里的那種,只不過那個微微上揚的尾音,卻是讓前排的司機和周淵都沒忍住抖了一下。
杜文瑾無辜地眨了眨眼:“你不認識嗎?之前你一定要拉著我去的那場慈善晚會,你不還拍下王梓的那套手工陶藝製品,說是作為老闆跟公司代表,體現一下對自家藝人的支持嗎?”
“王梓我當然認識。”
方之淮覺著自己廢了全身力氣才能把這句話以儘量平穩的口氣緩緩說了出來,“可我怎麼不知道,你跟他親近到這種程度上了?”
“……你不知道?”
杜文瑾挑了下眉,“你如果不知道,之前慈善晚會之後醋海翻波的難道是我?”
“……”
方之淮抬起視線,深深地望了杜文瑾一眼,那無形的力道像是要在杜文瑾的身上留下道烙印來似的。
然而杜文瑾並沒給他什麼回應,仍舊是之前那副疑問的神態。
方之淮只覺著一口氣悶在胸口,他眼神陰鬱地看著杜文瑾:“……所以,你是明知我覺得你們關係太過親密,還故意這麼稱呼?”
“你也說了,是你覺得。事實上我問心無愧,所以就更應該這麼稱呼了,不是嗎?”
杜文瑾唇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著方之淮。
方之淮:“……”
他突然不想有一種讓杜文瑾離著自己的娛樂公司越遠越好的衝動。
這種衝動掠過腦海的一瞬,方之淮卻是陡然清醒過來。
半晌後,他無奈地看向杜文瑾:“你故意提王梓的?”
“……”杜文瑾沒回答,回以一個無辜的笑顏。
方之淮嘆氣:“你就這麼不想到我的公司里來?”
“……”
杜文瑾往後一倚,懶洋洋地轉向窗外,“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說完之後他又轉回來,似笑非笑地瞥了方之淮一眼,“更何況,我又不是真地身正不怕影子斜。”
“……”
不談其他,只杜文瑾回眸那帶著點曖昧情緒的懶散笑色,都讓方之淮心裡陡然一輕,之前來路上做了十萬分的準備,頃刻間就堤壩大潰,幾乎要棄兵卸甲落荒而去。
所幸憑藉著遊走商界多年的那點意志,方之淮守著最後一條防線沒退:“只要你不願意公開,我不會讓半點消息漏出去。”
杜文瑾頗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讓你在公司裡面做到對我和對其他人言行舉止都一視同仁——這一點有沒有可能的問題我們暫且不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