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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她只能這樣走下去。

  初念雨眼底模糊的焦點漸漸重聚,而那顆動搖的心也漸漸沉冷下去。

  她習慣了教著自己用一顆冰冷的心去撐起唇角,露出一個和熙安撫的笑容。

  “大帥,我們夫妻再飲最後一杯吧?”

  翠玉酒壺與同色的兩隻酒杯就放在兩人手邊的桌上,帶著一點淡淡的水光流轉。

  白沐笙的目光在初念雨的這句話里微微一動,他的眼底似有掙扎的痕跡閃爍,只不過幾秒之後,就像是旁人的錯覺一般地淡去了。

  白沐笙點頭:“……好。”

  初念雨的手搭上翠玉酒壺,只是剛要拿起的前一瞬,白沐笙的手驀地覆了上去。

  動作被壓住,初念雨微驚地抬眸,眸子裡帶著一點不自知的惶然與憂色。

  白沐笙輕掃了一眼初念雨的神情,便落了視線下去。

  “念雨,你還記得……你教我的第一首詞嗎?”

  “……”

  初念雨神色微滯。

  她如何會不記得呢?

  《雁丘詞》是她的養父最喜歡的一首,便也成了她最喜歡的。

  後來不知多少次,她站在白家的書房磨墨,白沐笙耐著輕躁的性子在宣紙上一筆一划地勾勒;也有時候,他會抱著那捲印了《雁丘詞》的舊書在書房裡來回輕踱,屬於青年的清朗聲音在白家的書房後院盤旋不止……

  有時候陽光初落,青年提筆而停,站在窗前陽光下衝著她抬眸輕笑,眼角眉梢都儘是柔情。

  浸在那一笑里,初念雨會恍惚覺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她便是白家的兒媳,與白沐笙相知相愛,也將相度一生。

  ……只可惜,終究是錯覺而已。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白沐笙啟唇,聲線微震,帶著點從前不曾有的啞意,也將初念雨的思緒從過去的泥沼里輕易拖了出來。

  只念了這一句,白沐笙便鬆開了手,他輕笑一聲。

  面上那些陰沉狠厲,仿佛都在這一刻悉數淡去,白家少年依舊少年,他望著她的眼神,也依舊帶著恣肆而張揚的喜歡。

  那喜歡的情緒純潔無瑕得不受絲毫沾染。

  初念雨不禁在那雙眸子裡失了神,等她意識回過來,手下驀地一空,按著的翠玉酒壺已是被白沐笙取了去。

  “……”

  初念雨的神情划過一瞬的慌亂,她幾乎本能地就要伸手將那酒壺奪回來,只不過指尖剛衝著白沐笙的方向伸出了幾寸,眼前她養父的言笑晃過,初念雨的手於是又停在了半空。

  酒壺很輕,即便加上自身的重量,也算不得多少分量。

  輕輕掂了一下,白沐笙便知曉,那壺裡應是只有能分兩半杯的清酒。

  白沐笙伸手取了一隻碧玉杯子,拈在掌心細細地摩挲把弄,唇角笑意依舊讓人如沐春風。

  “我們既早已是夫妻,還何須用兩隻酒杯呢?”

  “……”

  初念雨望他一眼,最後只輕搖了搖頭,“全憑大帥吩咐。”

  白沐笙眸色微暗,連唇角的笑意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他遂拿起之前放到手邊的翠玉酒壺,將裡面清酒悉數倒入手裡拿著的杯中。

  杯子裡的酒液平了杯邊的時候,酒壺裡的酒漿也已經倒了乾淨。

  白沐笙將酒壺放到一旁,視線在碧玉酒杯上端詳。

  “……”

  初念雨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袖口,視線同樣緊緊地盯在那酒杯上。

  “……”看著初念雨的神情變化,白沐笙輕嘆了一聲,似笑非笑,“誰先來?”

  “我先!”

  初念雨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只是出口時便覺著自己行徑難免突兀,又按捺了些。

  而這兩個字之後,白沐笙眼底那點黯淡的涼意終究一滯,然後漸漸融化成了笑意。

  他手裡的酒杯向著初念雨的方向遞了遞,在初念雨伸手接過之前,白沐笙驀地開口,問了一句。

  “他叫什麼?”

  初念雨怔住,抬眸,視線從碧玉酒杯落到了白沐笙的臉上。

  白沐笙笑顏依舊,連眸子都清澈地望著她,除了眼角那塊傷疤,一切都好像和最初沒什麼分別。

  初念雨這樣安慰著自己,強撐起笑意:“大帥問的……是誰啊?”

  白沐笙靜靜地看著她。

  “你喜歡的那個人。”

  “……”

  笑容僵在了初念雨的唇角。

  過了很久之後,她垂眼下去。

  眼睫打下的影兒在女子白皙的皮膚上輕輕地顫了下。

  白沐笙唇角一掀,輕聲笑了出來。

  “……也罷。”

  初念雨抬眸,張口欲言,只是剛一抬起的瞬間,她眼底的憂色便硬生生擰成了驚恐。

  初念雨的手猛地伸了過去,抓了一片空——

  揚起的手臂落下,白沐笙手裡的碧玉酒杯里的酒漿,已是被他一飲而盡。

  “沐笙——!”

  到此時,初念雨才終於將嗓中的話音擠了出來,帶著近乎歇斯底里的惶恐。

  白沐笙笑嘆一聲。

  “……慌什麼。”

  望著初念雨的眼神溫柔。

  只是還不等第二句話出口,一絲血跡已經從他的唇角溢了出來。

  白沐笙卻恍若未查,依舊抿著唇望著初念雨輕笑。

  他伸出手去,指尖順著初念雨的面龐滑下,將女子的髮絲攏到一旁。

  “把你讓給他……我才不肯呢。”

  白沐笙的聲音微微沙啞,他低下頭去,目光深情地看了那酒杯一眼,然後又抬起視線,落到初念雨臉上。

  “生死相許……也該是相許才行。”

  唇畔的血越涌越多,順著白沐笙的下頜一直流了下去,而他的指尖在初念雨的臉旁輕輕地顫,笑意也帶著聲線微抖,“我本來想應你喝的,可我還是不捨得……若是讓你喝了,成全了你們,那我豈不是孤零零地待在這世上了……我才不會那麼傻呢……”

  “沐笙……沐笙……”

  初念雨終於再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龐止不住地淌下去,她攥著自己的袖口在白沐笙的唇角用力地擦拭,卻怎麼也止不住那湧出來的暗紅的血。

  “……”

  白沐笙望著初念雨的眸子裡,焦點已經有些散了。

  眼前的景與人,耳邊的聲與哭,都漸漸變得模糊,仿佛是遠在天邊的事情。

  “念雨……你還記著那首詞的後面……是怎麼唱的麼……”

  “對不起沐笙……沐笙……對不起……”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白沐笙強撐著越來越模糊的意識,斷斷續續地哼唱,“……千山暮雪……隻影、隻影向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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