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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嗎?”

  杜文瑾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

  “嗯,很渣。”

  “噢,”杜文瑾放心地點點頭,倚回去,“那就好。”

  方淼淼:“……”

  ——原來這年頭,還有人以此為傲麼。

  似乎是看出了方淼淼的心裡動態,杜文瑾唇角一撇,然後轉向駕駛座上始終沉默無言的男人。

  “阿秦,我覺著我最近桃花運有點旺,你知道哪兒能求個辟邪符的嗎?”

  侯秦頓了頓:“少爺,我說實話嗎?”

  杜文瑾:“……”

  突然不太想回答,可他又確實需要這個答案……

  “你說吧。”

  “嗯。”侯秦平靜地看著後視鏡里的杜文瑾,“少爺只要別在誰面前都那麼浪,大概就足夠辟邪了。”

  杜文瑾:“……”

  一次還不夠嗎?他為什麼給這個人說第二次“實話”的機會?

  ……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轎車開進了杜文瑾住的別墅區,最終停在了他的別墅外面。

  杜文瑾臨下車前,不忘笑吟吟地跟侯秦囑咐——

  “阿秦,我這位漂亮的助理小姐,你可要毫髮無傷地給我送回去。”

  侯秦沉默了兩秒,木訥地應了一聲。

  杜文瑾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稍轉,便推門下了車,一直進到別墅里去。

  安全門合住,杜文瑾倚在了門上,然後把從在方家主宅就一直藏在衣袋裡的左手伸了出來。

  他的掌心躺著一隻微型卡片機。

  ——那是臨出酒窖的監控死角位置,周淵在方之淮未注意時,趁機塞進他手裡的東西。

  也就是這個東西,讓杜文瑾一晚上都算是心不在焉。

  哦,還有那句“等我聯繫”。

  “……莫名其妙。”

  杜文瑾揉了揉眉心,抬腳往別墅裡面走去。

  ======

  ……

  鼻翼間儘是潮濕的氣息。

  杜文瑾費勁地睜開乾澀的眼。

  可除了熟悉的昏黑、幽暗,他什麼也看不清。

  ……又是這個夢境。

  杜文瑾嘆了一聲。

  或者說,又是這段記憶。

  ——他所最不想回憶的、跟方之淮相關的那段記憶。

  可儘管他知道這是個夢,也知道這個夢接下去會發生的每一步,他還是無法從中脫離。

  已經纏身五年的夢魘,仿佛沒有止境的折磨;重複過一遍又一遍,直到麻木。

  有人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拖過硌著石子的地面,將他的後背磨得生疼。

  那是夢裡沒有過的痛感,但他的記憶里從未忘記。

  他想掙扎,可他知道這是一場針對他的綁架。

  被束縛的手腳、被薄布蒙蔽的眼睛,都讓他無從逃離。

  不知過了多久,拖拽他的人終於停住,他被像扔麻袋一樣甩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不遠處有粗糲的聲音響起——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地不認識杜家的小少爺?”

  “……”

  杜文瑾心裡輕輕地抽了一下。

  原來無論重複多少次,他還是不想聽見那個答案。

  但沒用。

  他聽見被自己靠著的人聲音冰冷地開口——

  “不認識,我跟他沒半點關係,你們有什麼仇怨找他去結,別牽扯上我。”

  “哈哈哈……他說不認識……”

  不遠處蕪雜嘶啞的笑聲應和著響起,其中一個人走了過來,動作粗魯地拽著他的頭髮,將他硬生生地拉到自己原本靠著的男人的面前。

  他甚至似乎能從那蒙眼的薄布間看見那人冷峻的五官,還有近在咫尺的溫灼呼吸。

  頭頂的聲音嘶啞暴躁——

  “有人可說你是杜家這小少爺的情人呢!……這小少爺長得夠漂亮,你如果不認,那我可就賞給別人了!——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不認識他?”

  “……”

  近在咫尺的人沉默了下,繼而冷冷地哼笑一聲,帶著厭惡的眼神和口吻撇開了臉——

  “我說了我不認識他。你們就算弄死他……跟我也沒半點關係。”

  “……”

  杜文瑾的心跳驀地一頓,然後仿佛永無盡頭地沉了下去。

  耳邊罵罵咧咧的聲音似乎漸漸遠了,最後一下沉鈍的撞擊落在了頭上,他的意識便徹底陷入了深淵裡。

  ……

  ……

  再次從夢中醒來,落地窗內陽光灑了滿地。

  杜文瑾眯了眯眼,將自己埋進鬆軟的床鋪里。

  腦袋昏沉,夢境依稀,恍若隔世。

  好不容易漸漸消停了的夢境,從那人回來之後,又開始一遍一遍地侵襲,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將自己拖進那段絕望的記憶里。

  與夢境相同,那鈍器重擊之後,他的那段關於綁架的記憶也戛然而止。

  等到最後醒來,只剩滿身污髒的血,和大哥派來的救了他的侯秦。

  所幸除了頭部的傷外,並無他恙。而杜文瑾在加護病房躺了那麼多天,心心念念著只等那人一句解釋。

  只要一句解釋,他覺得自己可以忘記一切。

  可那個男人連一面都不曾露過。

  直到他失去那人消息的第二年,看見那人光鮮亮麗地出現在各大報刊的金融版,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讚譽。

  贊那人商界奇才,贊那人手段果決,贊那人世家模範,贊那人銳意進取……

  而也直到那時,他才知道,拋棄了他的那個男人之所以沒有任何訊息,不過是去海外開拓他們方家的商業疆域了而已。

  至於他……

  他不過是那人在國內的一點消遣吧。

  高興時可以捧在手心,危險時可以棄若敝履。

  難為那人哄了他那麼多年。

  而他就把一顆心全都捧了上去。

  到最後,連一點渣都沒能收回來。

  “……丟人。”

  杜文瑾揉一把乾澀的眼眶,拉開了薄被,踩著柔軟的羊毛毯,赤著白皙的腳背下了床去。

  若是五年以前,那人會怎麼說來著?

  “……地上涼,把鞋穿上。”

  杜文瑾苦笑,這噩夢做多了可了不得,他都快幻聽……了……

  杜文瑾的身形驀地僵住。

  過了好幾秒,他才慢慢地轉身,然後看見了坐在床旁的單人沙發上的男人。

  “——你怎麼會在我家?!”

  半是受驚半是怨怒,杜文瑾幾乎要原地跳起來。

  方之淮站起身,眉頭微蹙。

  “把鞋穿上。”

  “……”

  夢裡就是這音色相同的冰冷聲線,言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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