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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煜風眼神一閃。
沉默了兩秒,他抬頭看向這個梯廂上方的一個角落。
秦晴順著看過去,然後她的臉上交替閃過疑惑和驚愕的情緒。
“你小叔——!?”
從秦晴的反應我,聞煜風也大約知道她是猜得偏了。
他一掀唇角,眼底卻不見笑:“不是躲其他的,是不想讓聞家的人知道他回來了而已。”
“……”秦晴的呼吸稍滯。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他提起家人。
可這個語氣……就像是在說什麼陌生人。
或者是什麼連陌生人都不算的。
想想相識以來從各種人那兒得到的跟他有關的消息,隱約的猜測在秦晴的心底模糊糾葛著。
可無論哪一種,似乎都跟“幸福”“快樂”這樣對多數孩子還算觸手可及的字眼,沒有任何關係。
秦晴忍不住有點心疼。
她伸出手去拉住了男生的袖口。
聞煜風的目光斜垂下來。
“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給你拜年的。”
“……”聞煜風眼神微閃,“好。”他笑了。
秦晴一怔。而後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她回過神,面頰微紅地先一步走了出去。
梯廂里的聞煜風看了一眼自己被拉住的、似乎還殘有餘溫的袖口,然後他才邁開長腿走了出去。
電梯門在身後合上,而兩人一前一後,秦晴就快走到了T形長廊的中間點。
不知不覺地,兩人的步速都越來越慢。
直到停住。
“聞煜風——”
“甜甜。”
兩人的聲音同時在長廊里響起。
之後便是目光相撞,秦晴先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聞煜風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手垂了下來,他走上去站到女孩兒面前。
“你先說。”
窗外的夜色模糊了背光而立的男生的輪廓,秦晴揚著臉望著他,覺得這人身上平素壓不住的凶戾都被這大年三十的夜色給柔和了。
然而即便如此,今晚那個男人離開之前的那些、似乎是在警告或者提醒她的話,仍舊猶在耳邊。
像是深黑的夢魘里擂動的鼓點,讓人口乾舌燥、卻逃避不得。
這些壓抑著的擔憂情緒讓她無法忽視,努力了半個晚上也不行。她只能問出來。
哪怕得不到答案也好過緘默不言。
於是秦晴認真地看著聞煜風,慢慢開口——
“你能告訴我嗎?……關於你所說的、你想走的那條路。”
秦晴稍一停頓,眼神里有一瞬的掙扎。
但她還是問出了口。
“不是高考……對嗎?”
第62章
“不是高考……對嗎?”
女孩兒的話音落後, T形走廊內一片安寂。
樓內的感應燈忽然暗了下去。
窗外萬家燈火林立, 映著窗內長廊上, 投下兩道長影。
兩人在黑暗裡相對而立,卻沒人開口,就任由那感應燈一直滅著。
直到遠處天空驀地炸響, 燦爛的禮花如流星從天際灑落, 描摹出夜空的輪廓。
於是感應燈也受了驚似的,亮了起來。
男生修長挺拔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秦晴的視線里。只是那人垂著眼,碎發微遮,卻是看不分明眼底的光景。
秦晴沉默地等了片刻, 沒有等到答案。她心裡像是墜了塊石頭,往那不知多少丈的深淵裡不休止地落了下去。
但秦晴沒說什麼,她稍稍傾身,從男生手裡拿過了裝著乾果的購物袋, 就要轉身回家去。
“……不是。”
在轉進門廊的前一瞬,她的身後, 男生低沉的嗓音驀地震響。
“……”
秦晴轉身, 站在原地眼睛不眨地看著聞煜風。
聞煜風說:“我確實不會走高考這條路。”
他稍一頓,“或者說,我會和你一起參加高考, 但我不會升入大學。”
“為什麼啊?”秦晴本能地擰起眉來,開口問道。
說話時她甚至不自覺地攥著手指驀地向前踏了一步。
只是問完之後,秦晴似乎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她有些難堪地咬了下唇。
“對不起,我知道這是你的選擇我沒權利干涉……但我能知道原因嗎?”
“因為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聞煜風皺眉, 他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兒,“甜甜,我有自己的目標。在我沒認識你之前、在過去的好幾年裡,靠著這個目標我才能走到現在。我確實因為你動搖過,但我發現如果否定了它,就是全盤否定了過去和現在的這個我。”
他視線微凝:“我也就不知道我還能去做什麼。”
“……”
女孩兒的眼眶微微紅了。
聞煜風心裡一顫,他本能地伸出手去,“甜甜,對不起,我——”
“會很危險……對不對?”
秦晴躲開了聞煜風的手,退了一步。
她慢慢地顫著呼吸,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慄——
“你要走的那條路,會很危險……所以他會那樣警告你也警告我?”
聞煜風沉默下來。
有時候他的女孩兒總是敏銳得讓他覺著心疼。
“不去做不行嗎?”
見聞煜風默認了自己的話,秦晴雖然早有意料,但還是慌了起來。“就像個普通人一樣升學工作不行嗎?”
聞煜風嘆了一聲。
越是這樣努力鎮定卻壓不住憂慌的女孩兒,越是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無措。
“你知道我沒辦法的,甜甜。”
直到半晌後,聞煜風也只解釋了這一句。
但這一句就叫秦晴的心直直地往那黑不見底的深淵裡墜去。
……是啊。
從她見到他第一面起,這個人就從來不是曲謹屈從的性子。
而如果她真的強著他去走那條在世人看來安全且平順的路,那她跟從前迫她練琴、繪畫、轉校、跳級的媽媽,又有什麼區別呢?
以在意之名,行傷害之實。
秦晴只能紅著眼圈沉靜下來。
她強迫自己的理智代替衝動的情感控制住大腦,這樣調整了好一會兒之後,她才重新仰起頭來問道:
“那我能知道你的那個目標是什麼嗎?”
聞煜風眼神一黯。
他沒說話,只伸手進大衣口袋裡。金屬手鐲的冰涼質感,讓他的意識微晃。
如果說出來的代價就是徹底失去的話,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開口。
秦晴卻是在此間突然想起什麼來,她睜大了眼,琥珀色的瞳孔卻一縮。
“難道是……綜合格鬥嗎?”
那是她長到這個年紀,所接觸過的最危險也最瘋狂的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