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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麻雀飛枝變鳳凰”的女主人公,此刻正在四重巡邏影衛的“保護”下,窩在鬆軟的貴妃榻上,優哉游哉地啃著葡萄,大快朵頤。
距貴妃榻不過一丈的地方自上而下懸著一塊輕紗,輕紗外金玉輝煌,即便是一方長毯也是繡著金絲鳳凰,更罔論那雕龍玉柱華美錦床。
木若嘴角隱著得意的笑容——那些巡邏的守衛們自然不會知道,她早便扮作小太監的模樣隨著白墨一起回過寢宮,之後便不曾再出來,他們再怎麼守也是沒用的。
於是,木若窩在那輕紗之後,開始了漫長的“獨守空閨”,意識也漸漸隨著夜晚的降臨而彌散,直到——
“輕點輕點,”略帶尖利的聲音在輕紗外隱約漸近,“傷著方貴妃你們擔待得起麼?”
木若支起眼睫,眸光掠過輕紗外的光景,也便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榻上女子低喃似的:“…這侍寢,還是輪著來的呵。”
見那些婢女太監窸窸窣窣地退了,木若勾了唇角,輕巧地跳下木榻,勾起輕紗,向那華美玉榻上的人兒走去。
若軒。
清冷的月光鋪了一地,窗邊拉下長長的孤寂人影。
夜的若軒,是這世上最死寂最了無生息的所在。
青竹站在門外,幾次欲言又止。
“你是——”房內,傳來男子比月光尚顯清冷的聲音,“在奇怪我為何還會來這裡麼?”
話音入耳,青竹身形一怔,即刻垂首道:“公子恕罪,青竹不敢妄測公子之意。”
屋內安寂了半晌,才傳出了輕緩的聲音:“是我怕了呢……”
他怕那只是個夢而已,他怕自己一轉身那幻象就消失不見了——若是這樣,他寧可自己永遠都不要度過這個夜晚,他寧可在她還活著她就在那裡等他的錯覺里死去。
投在房門上的影子微微顫慄,青竹几欲開口,卻都壓不下聲線的不穩,直到瑟縮著的小太監在閣院外怯懦地喚著。
青竹向著室內,聲音略急:“公子,他們將方貴妃抬到寢宮裡去了。”
屋內一陣安靜,而後筆紙相擦的聲音復又響起:“朕的皇后們,是近來無憂得太久了麼?”
“公子……”青竹思忖片刻,終於忍不住開口,“夫人還在——”
筆尖頓在紙上,留下深重的墨痕,白墨垂了眼睫,停頓半晌,如玉蔥白的指尖慢慢放開,一尾狼毫筆倒在了紙上——
“回寢宮。”
…真算是個美女了……木若審度著那張露在被子外面巴掌大的小臉兒,眸底的光暈有些危險:“迷昏了就扔進皇帝的寢宮,這天頃王朝全是這麼些個規矩不成?”
話音未落,便見那女子的眼睫微微抖了幾下,儼然是就要醒來的情勢。
木若勾了唇角,那笑容看不出是怒是諷,上前幾步站到榻前,揚聲道:“方貴妃身子可有不適,讓奴婢來服侍您更衣可好?”
“……”榻上女子瞬間受了驚嚇似的抖了抖身子,倏忽便睜眼望來,“你是誰?這是哪裡?你想要做什麼?”
倒真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樣呵,木若微微一笑:“方貴妃不知我是誰也無礙,我不過是區區一個婢女,入不得方貴妃的眼,貴妃不必驚慌。”
“皇上的寢宮裡何時有宮女服侍了,你分明不是什麼——”話音至此戛然而止,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麼而面色慘白,“你就是那個秀女?!”
見女子一臉惶然驚懼又厭惡的複雜神情,木若不由好奇地猜測宮裡究竟將自己傳成了什麼凶神惡煞的樣子,竟引得一個貴妃都如此懼怕的反應,思及此,她微微眯起眼睛,壞笑著湊近那女子:“怎麼,你還怕我男女通吃不成?”
女子尚未反應,便已聽得外間傳來撞擊重物悶哼的聲音。
木若立刻起身,剛轉過去便見一大片陰影覆了過來,連掙扎都未有,業已被人拉進了懷裡。
室內燈光忽寂滅。
來人的身上尚且夾雜著夜風的涼,涼得她身上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只是那涼意里,莫名地就有讓她安心的氣息:“…師父……”
抱著她的身軀震了下,聲線顫慄一如昨夜:“我在。”
在這極致的黑暗中,再無遮掩再無欺騙再無隱瞞,只憑感覺不關表象,終是認定了懷中人即此生所眷戀的存在。
“皇上……”柔柔弱弱的聲音從榻上傳來,便是不掌燈也能想像女子楚楚可憐惹人疼惜的模樣,木若只微微一笑,默不作聲地等著白墨開口。
未料及白墨卻是充耳不聞,裹在木若腰上的手臂略一施力,轉身開窗便踏風而去。
終於反應過來的木若望了望腳下飛掠而過的紅瓦,仰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這算是,給你的明貴妃開脫罪責?”木若的聲音在冷意森森的夜裡自有一番寒意。
“不是她。”白墨垂眸望著懷裡的人,嘴角慢慢地勾起,“她…是影閣的人,部下而已,不必吃她的醋,不值當的。”
…難得解釋這麼長一段兒,卻並未讓木若有絲毫寬慰:“是麼,讓你這天下第一美人親自為一個部下鳴琴?你們影閣的福利什麼時候這麼好了,引得我都想要加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