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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墨的眸子在那一瞬間黯淡下來,甚至是光華剝落一般,他停下了步子,定定地望著身前強顏歡笑的女子:“…勉強來的東西,我寧願不要。”

  這自然不是什麼實話——他要的,無論何種手段,他都會取得——但不包括她,他看不得她有絲毫的難過,捨不得對她絲毫的勉強……甚至是直至此刻他才發現這一點。

  木若的瞳子輕輕地顫了顫,眼睫微微垂下……無論原因為何,她終究是傷到了這個總是笑得淡漠無謂的男子了麼?

  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錯了——她從不該將這個人自那神台之上雲山之巔拉入這凡塵之中,他本就該無情無欲無所留戀,打這片紅塵里走過,不沾一瓣碎花一絲煙雨,微笑著淡漠著無謂著,獨身一人走完這一段傾覆天下的路途。

  若是這樣……木若握緊了指掌,手心中木盒鈍銳的稜角帶去一陣刺痛,她的嘴角牽起若有若無的笑意……若是這樣,那就讓我將這一切悉數奉還好罷。

  木若抬腕環住身前的男子,那擁抱緊得仿佛會觸及靈魂,她卻依舊在收緊手臂——

  只是,在那之前,請允許我貪戀片刻,這最後的溫暖。

  白衣被勒起山壑般的褶皺,男子的嘆息聲穿過女子的髮絲,輕叩在她的耳膜上;白墨微微俯身,貼上女子的額發,笑意清淺而涼——這般用力,這般強勢,這般不容抗拒;她的心意,在這動作里已是不言而喻。

  只是那笑容下一秒便凝滯嘴角,白墨強抑住險些脫口而出的抽氣聲,身子卻忍不住輕顫了顫。

  木若察覺到相擁之人的異常,才欲離身,便已被反手壓緊在那人懷裡。

  “——別動……”

  他的聲線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慄,不同於平日的喑啞聲音聽得她心疼不已。

  用力勒緊懷中人的白墨嘴角的弧度頂破了那些刻骨的痛意,向上揚起……自作自受或是別的什麼,明知大動內力會催發體內的血飼,他依舊是不管不顧……只因事到如今,他在乎的早已不多,而她,自是這天下都無法比重的存在。

  “……疼麼?”她咬著牙微笑,盡力不使眼淚掉落下來,胸口處涌動的痛意卻讓她幾近潰逃。

  “…抱著若兒,便不會疼了。”

  他的聲音里還浸著幾分笑意,只是那壓抑到幾不可聞的抽氣聲讓木若再忍不住淚流滿面:“你這個……騙子……”

  不疼…怎麼會不疼呢——她也有嘗過那種痛意,幾乎泯滅了求生意志的錐心的痛意……他怎麼能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

  他總是不願告訴她的,那些病痛,那些折磨,那些生不如死,那些錐心刺骨……

  他替她打點好了一切,讓她坦然心安地在那一路上漸行漸遠——木府圖謀,蝕心之蠱,臥榻兩年…他所一力擔下的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苦澀,她所一度無視的他的寂寞涼薄……

  那現在,也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吧——

  “之前的婚嫁誓言要全部作廢吶,”她努力笑著,即使腮邊還是垂著晶瑩的淚,“十日之後,你再奉還我一場大婚,那時,我要那大皇子妃的稱號……如何?”

  男子因痛意而微栗的身體滯了滯:“…好,我答應你。”

  天頃野史載,宣啟三十二年,青陽王府大婚,青陽王宴請朝中重臣,宣布大皇子下落,一時內外巨震;同日,京城傳聖旨,宣皇上駕崩,二皇子繼承皇位,責青陽王意圖不軌,妄企造反,令華業騎在京候命;翌日,上京四處驚現大量屠蘇門李家及周邊四城各大商會奴僕,領首自稱為四支騎隊之首,後護國將軍墨稹現身,持天頃開國璽印,協聖旨中“駕崩”的先皇,開赴上京,以大皇子“清君側”之名,護送皇上回宮。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清婉的聲音在竹林里響起,驚起了一林飛鳥。

  身著嫩綠裙衫的女子在颯颯作響的林葉間翩然起舞,手中拈著的絲絹也有靈性似的輕拂,女子的眉眼間風韻婉轉,粉唇翹著略微的弧度。

  “傻若兒。”女子身前幾丈處的白袍公子更是風華絕代的模樣,淡色的唇抿起足以傾世的笑容,“再過一月,我來這兒迎你回去,那時我要上京為你滿城花雨,我就站在那城頭上,讓這天下看著,看著我的若兒花冠出嫁,好麼?”

  女子的舞步在那低沉悅耳的聲音中些微僵滯,但也很快便恢復正常,她面向那男子盈盈一笑:“師父答應我的來世,可莫要忘了。”

  白墨的眸光微沉,視線所及的女子並無絲毫異色,他也便安下心來,回以淡笑:“答應了若兒的,我何時曾忘?”

  “公子,時辰已到,我們該走了。”幾米遠處,青衣男子垂首道。

  白墨的身影微微一頓,而後笑道:“那——”

  “這春日宴的綠酒,你總是要陪我喝完的。”女子停下了舞步,手中拈著不知何時握緊的琉璃杯,笑意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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