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馬蹄聲忽然放緩,二騎竟折返而來。錢蕙兮這才意識到,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不宜拋頭露面。她將車簾放下,卻見她的丫鬟已粉面微紅。透過紗薄的帘子,可見那白衣男子的面容,修眉入鬢丹鳳溢彩,宛如謫仙下凡,這一仔細端詳,就連錢蕙兮的心都狂跳起來。哪家的公子,好生俊俏。

  二騎停在了馬車前,黑衣少年與車夫交談起來。敢問你們是車壞了嗎?哪府的,順路我幫你們捎個信。

  多謝小兄弟了,我們已經派人回去稟告了。

  二騎調頭,錢蕙兮凝著白衣男子那張面容,心生遺憾。他不是皇甫家的二公子,他若是皇甫家的二公子該有多好?

  本來已經無話,偏生錢蕙兮的車夫多說了一句,我們是錢尚書家的,多謝二位有心了。錢蕙兮有些惱。惱的是下人總以為搬她的父親錢尚書的名號有多威風,平白叫人看低,但惱裡頭還帶了點喜,因為那白衣男子哦了一聲。他原本一直自持身份沒有開口,聽車夫說出錢尚書才笑了笑,仿佛是認識的。錢蕙兮心頭撞鹿,是皇甫二公子嗎?看他年齡只覺年輕,而那笑容勾魂奪魄。

  西日昌笑了笑。他當然知道車是錢家的,車裡坐的是錢尚書的掌上明珠。在寺廟裡他命陳風對車軸動了手腳,這才有了半路邂逅的一幕,只是想不到錢蕙兮果然如其父誇耀的那般動人。對頭的女兒,對頭的美麗女兒,這確實是美好的春日邂逅。

  番外第一卷;2

  2

  走了,小風。不要叫采芝居士等久了。西日昌揚鞭而去。錢蕙兮撩開車簾一角,白衣遠去背影也極好看,細雨之中泛著一層極淡的白光將人罩著。

  采芝居士?是近日在盛京崛起的一代年輕文士嗎?

  直到二騎消失,錢蕙兮這才想起,白衣男子從始至終都沒有提過名姓,但看他的衣裝坐騎,氣度舉止,必出自貴胄豪門。錢蕙兮絞著帕子,他不會是皇甫二公子,他若是剛才聽到車夫提及錢府,他就該多說句話而非掉頭就走了。

  已榮為昌帝新後的錢蕙兮早不似當日的小兒女態,再絞絲帕玩兒,新後玩的是紅繩,從床幔上扯下的朱紅流蘇,絞來絞去就成了紅繩。反正西日昌也不會來鸞鳳宮,他夜夜留宿的都是月照宮。錢蕙兮每夜看著帷幔上的流蘇就覺得諷刺,現在她知道為何是諷刺了。月老在男子和女子的腳踝上綁一條紅繩連接二人的姻緣,她的紅繩糾結在自己手中,綁住的只是她一人。

  少時廟宇所求的上上籤不啻為她的命運。好到極至的姻緣,一國之後的代價是她所有的親人她淒涼的後半生她的全部。不知覺中,堅韌的紅繩在指間柔嫩的膚上絞出了條條血痕。錢蕙兮覺著有些痛,但這點痛楚遠無法比擬心中的痛。她已經成為孤家寡人,帝後的榮耀無人分享,在這世上她除了他再無依靠,可他的胸膛上靠著的是別人。她還記得她第一次依偎在他懷中,他極盡柔情的言語:蕙兮,這樣真好,我只想永遠和你這樣相依相靠。

  鮮血潤濕的紅繩滴出了血。

  求籤歸來之後,錢蕙兮一直心神恍惚,這恍惚持續到皇甫庸攜子登門拜訪。錢蕙兮坐在閣前看見了她的未來的夫君,只是一眼,她就失望的離開了閣台。

  皇甫二公子是個胖子!富貴白淨的面龐,和藹親切的面容,與錢蕙兮期望的模樣差之十萬八千里。即便沒見過春雨中的白衣男子,她也無法對皇甫二公子產生好感。果然是溫潤如玉,胖子若再不溫柔可親,那就是醜人。

  十五歲的錢蕙兮哀嘆一聲,少女的憧憬幻夢隨著這聲嘆煙消雲散。胖子都上門了,預兆著她的婚事將近。很多年之後,錢蕙兮才幡然醒悟,其實皇甫二公子非但不醜,還很可愛,人品又是極好的,她父親確實用心良苦為她尋了一位保管來日疼愛她的夫君。只是年少的錢蕙兮不懂,外表俊美的男子很輕易就走進了少女的芳心。

  接下來的幾日,錢蕙兮的惆悵被一份蠢動的情愫所取代。她將嫁給一個胖子,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得不認命,但在出嫁前,她想再見一下那人,此後她當她的皇甫二夫人,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但在未成為皇甫二夫人之前,她想縱容下自己,只遠遠的望一眼就好。

  采芝居士居住在盛京偏僻的北城門下,錢蕙兮只有初一、十五藉口到廟裡燒香才能出府。當她的馬車安靜的停靠在北城門下後,她的心既期望,又有一份背著父母幹壞事的孩童般的不安。時間一分分流逝,從上午的夏日艷光逐漸轉為午後的沉悶。采芝居士的門第仿佛在沉睡,也是,屬於文人的熱鬧通常在夜間酒酣之際。錢蕙兮的車夫不敢多問,只蹲坐在背蔭里,呆滯的看著北門前來往的路人。無能的丫鬟錢蕙兮沒有帶,聰明的更不敢帶。她坐在車簾後,眼光不放過任何一個走過采芝門前的路人。都不是他,明知道他那麼出眾,只要他一出現,那些庸碌的俗人就立刻會變為世間的微塵。錢蕙兮忽然覺得自己很傻,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子,為何她竟會如此思念?莫非因為長期宥居父母狹隘的羽翼下,身旁除了丫鬟就是偶爾來串門的貴族小姐,所見的男子不僅少,更沒有半個能及上他。

  錢蕙兮等到飢腸轆轆之後,無奈的望了眼關閉的采芝之門,命車夫回府。她與他終究無緣,她高傲的心則開始占據上風。她是錢府大小姐,這次出格的行徑已背離她的身份。

  馬車才走了幾步,采芝居士的大門忽然開了。錢蕙兮沒有喊停馬,只望著那扇門,它開的如此沉重,看著是開,卻是關了她的心門。她只想儘快離開這裡,結束她不切實際的妄念。

  一童子跑了出來,追上了錢蕙兮的馬車,攔阻了去路。

  我家居士有請。

  車夫疑惑的道,我們又不打算見你家居士。

  童子笑道,車都在門口停了那麼久,不進來坐坐嗎?

  回府!錢蕙兮當機立斷道。童子讓開了路,口中喃喃,原來是位小姐,難怪不肯進來了。

  錢蕙兮在車裡臊紅了臉。哪個要見你家居士!

  馬車踏上了大街,錢蕙兮平復了心情。不屬於她的夢,再美好都是幻想,那個胖子才是她的現實。可是她才恢復的平靜卻被立刻打破,當她的馬車拐過街角,那人就出現了。他換了一襲藍衫,手牽白馬,慢悠悠的走來。午後盛京街上行人寥寥,但他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牢牢鎖住了錢蕙兮的心。

  簡單的髮髻,簡單的服飾,卻透出一股慡朗利落。如同雲遊的步子,仿似他漫步在山野清風之間,一下子驅散了炎熱的空氣,帶來一片清新明快。

  恰那童子追了上來,先喊了錢蕙兮聲小姐,又對那人恭敬的道聲爺。

  西日昌對童子微微一笑。童子心領神會的道:爺來的巧,我家居士剛好命我請這位小姐入內做客。

  哦,車倒有些眼熟,似曾相識。西日昌懶懶的道。

  錢蕙兮的驕傲頓時蕩然無存。他還記得她的車,他還記得春雨邂逅的一幕。那他當時有沒有看清她的面容,那他還記不記得她?回府的心思在他再次出現的那一刻,被艷麗的夏光融化。錢蕙兮的心跳耀起來,她和他是有緣的。上蒼可憐見的,讓她能了卻心愿,讓她再次見到了他。白熾的光芒閃爍在他眉宇,流光溢彩的沖入她的心扉。

  番外第一卷;3

  3

  那就一起吧!西日昌的一句輕飄飄的話,讓錢蕙兮鬼使神差的隨他去見了采芝居士。馬車回到了門口,錢蕙兮下車後腳步不穩,身子也跟著他的語調輕飄飄起來。她不敢抬頭望他,一路走在他的身後,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身形,她的思緒雜亂起來。這樣的男子只看一眼她如何甘心?為何父親替她選的夫婿不是這樣的男子?

  走過門道,穿過幽徑,還未到主宅,錢蕙兮的肚子發出了咕嚕一聲。西日昌停住了腳步,她立時面紅耳赤。西日昌慢慢的轉過身,仿佛嘆息似的道,餓了吧?

  若面前有個洞,錢蕙兮就鑽了下去。難得第一次跟他正式見面,她竟然在他面前發出了不雅的聲音。

  有一點。錢蕙兮的聲音比蚊子還輕。西日昌端詳了她片刻,溫和的道,跟我來,又對童子道,你去知會你家主子一聲,偏廳我暫用一會。

  西日昌打發了童子,帶錢蕙兮往偏廳去。

  偏廳連著廚房,西日昌讓錢蕙兮坐著,他去了廚房。他一走入廚房,錢蕙兮就站了起來。該走了,見也見過了。可她的腳卻邁不開,錯過了今日,也許她就永遠再沒有機會與他單獨相處。他是那麼溫柔體貼,美好的就像是一場幻夢。雖然沒有與他對視,但錢蕙兮能感到他的目光投she在她身上,流露出的讚嘆和欣賞。

  錢蕙兮躊躇著。西日昌已端了盤糕點走回了偏廳。先將就用些。他放下糕點,又為她斟了杯茶。

  錢蕙兮遲疑的捏起塊綠豆糕,先是細細嚼了一口,很快從容起來,但她的從容漸漸卻在他長久的注視下凝固。陰涼通風的偏廳似比烈日更炎熱,錢蕙兮感到渾身發熱,手足無措。

  錢姑娘。

  他喚了一聲,他記起來了,當日春雨中的邂逅。錢蕙兮飛快的抬眼,又垂首。那張俊美的面容籠著層淡淡的憐惜,比起春雨中的英姿勃發,陽光下的慵懶愜意,此刻的他更具穿心she魂的魅力。

  西日昌沒有立刻說下去,如果錢蕙兮不是錢家的女兒,他就不會設計招惹她,只是他想不到她既生的好看,又有勇氣。他的計劃都留有後手,如果錢蕙兮不來見采芝居士,他也有法子讓她來見,但她是有勇氣的。西日昌仿佛已經看到了他要的結局,他摟著一臉痴迷的錢蕙兮,告訴氣急敗壞的錢尚書,你的女兒是本王的小妾。這太簡單了,簡單到令西日昌覺著乏味。他決定自己提升點難度,儘量有點意思的完成這個遊戲。

  錢姑娘,西日昌幽幽道,吃完就走吧!遠遠的離開,永遠不要再在到這兒來。

  錢蕙兮愕然。西日昌面上的憐惜似化為無止境的憂愁,你是錢府的大小姐,不該貿然與一位陌生男子單獨相處。他又深深的凝望了她一眼。你知道像你這樣美貌的女子很容易讓男人變為禽獸,男人會費勁心計不擇手段的想要得到你,換了是旁人,可能這會你吃下的就是攙了迷藥的糕點。

  你不是這樣的人。錢蕙兮立即道。他不是這樣的人,她也不是輕賤女子,恬不知恥的追他而來。蒼天做證,她只想見他這一面,別的她做不出來,也不能做。錢蕙兮覺著既委屈又欣慰,他在為她擔憂。

  無論我是什麼人,都與你無關。西日昌咬牙道,我們只是二個陌生人,以前沒有交集,以後也不會。今日是我的不是,不該拉你進來。你走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