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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端坐案前,神色平淡。

  他望著殿外立柱的影子,緩緩道:“若這些屍首就是王太子等人,當是被謀害了。”

  鄒平額邊滲出細汗,道:“正是。”

  皇帝唇邊抿緊,少頃,浮起一抹冷笑,低低道:“燒成這個樣子,是不是那王太子也難說了。”

  鄒平俯首不語。

  “武威侯夫人那邊如何了?”皇帝忽然問道。

  鄒平一怔,答道:“昨日又往城中各處搜尋,仍是未果。”說著,他抬眼看看皇帝,繼續道:“不過,臣曾查問過侯夫人失蹤後第二日把守各城門的衛士,當日清晨,曾有一行人往北販運香料的商旅出城,攜一口大箱。衛士曾開箱粗粗查視,皆是香料,當時出城人多,便未加細看。”

  “哦?”皇帝看著鄒平,頗覺玩味:“卿以為有何特別之處?”

  鄒平道:“臣將王太子畫像交與衛士辨認,衛士說他開箱時,一名青年男子曾試圖阻止,面容與畫上有幾分相仿。”

  皇帝看著鄒平,目光驟聚,面色微微沉下。

  鄒平斂眉觀心,不敢抬頭。

  “此事繼續追查。”少頃,只聽皇帝的聲音傳來。

  鄒平道:“諾。”

  正欲行禮,又聽皇帝道:“還有,”他稍稍停頓:“侯夫人之事,勿教他人知曉。”

  鄒平伏拜:“臣領命。”

  四周黑洞洞的,呼吸間滿是奇異的濃香,憋悶無比。

  馥之醒來,只覺得渾身酸痛,頭昏昏沉沉的,不知身處何處。她動了動,發覺雙手被捆著,嗓子幹得冒火,嘴上卻緊緊的,似乎被綁了布。身下搖搖晃晃,充耳皆是馬車奔走的聲音,顛簸不已,硌得骨頭髮痛。

  意識漸漸回來。

  她想起那是在城南的廟宮裡,眾人為躲避那前來求治的產婦,一時擁擠,她避開人流退到邊上,忽然,腦後被什麼一擊,便什麼也不知道了。馥之朝旁邊看看,只覺仍無法看清楚。濃郁的香氣襲來,溫溫膩膩,馥之稍稍細嗅,辨出些些迷志安神之物的味道。

  心中升起一陣驚疑,誰人做下這等事?目的為何?

  思想剛起,腦海中,陣陣混沌又綿綿湧來,馥之再次陷入迷濛之中……

  黃昏的日照下,鞏水的河面光芒耀眼,高充望著遠處,心中安定下來。車馬一路避開大道,奔馳了整整兩日,終是如願以償。

  他面上露出笑意,加鞭催馬,命眾人加緊往前。

  日頭很快沉入了西邊的山巒之後,岸邊,一隻大舟泊著,火把光明亮。

  “這就是那舟?”王鎮下車,看著眼前這其貌不揚的貨舟,面露不滿。

  “快!”高充正催促眾人搬運行李,聽到王鎮這話,回頭道:“太子勿慮,一路多有盤查,此舟雖陋,卻最易躲過。只消出了鞏水入運河,可一路到成郡,離巴郡不遠矣。”

  王鎮瞥瞥他,心中仍是不喜,皺眉道:“又要扮作賈人?”

  “正是。”高充道。

  王鎮面露厭惡之色,正欲開口,他看到兩人抬著一口大木箱搖搖晃晃地上舟,急忙走過去,大聲道:“抬穩了!”

  高充看著那邊,微微皺眉。自那日深夜,他們依計縱火離開,王鎮就一直帶著這木箱。他不知裡面是何物件,王鎮不肯說,他也迫不得王鎮棄下。離宮火起後,眾人躲在京城一處角落裡,晨早才易裝分散出城,而王鎮就是因為這木箱,險些被攔下壞了大事……

  “掌事。”這時,有人喊了一聲。

  高充望去,見是梁升。

  他走過來,向高充一禮:“登舟已齊備。”

  高充看看王鎮那邊,唇邊一彎,道:“走。”說罷,轉身往舟上而去。

  內艙中,王鎮看著從人小心地將木箱放下,隨即把他們全趕出去。

  門闔上,再無一點聲音。

  王鎮站在木箱前,盯著箱口,片刻,他突然想起裡面的人已經悶了兩日,心中一緊,趕緊將木箱打開。

  濃濃的香料味道撲鼻而來,瞬間溢滿室中。王鎮將面上鋪滿香料的木板拿掉,一名女子的面容隨即曝露在眼前。

  日夜在心頭徘徊不去的面容終於呈現在面前,王鎮一陣激動,搓搓手,忙將燭台端來,仔細地看著女子。只見她雙目闔著,蛾眉長長,心燭光下,愈顯得肌膚如玉。想起梁升一再保證他的迷香可使人安睡兩日無恙,心中更加欣喜。

  王鎮著迷地看著女子,片刻,不禁朝那面龐伸出手去。

  手還未觸到,她忽然睜開眼來。

  王鎮嚇了一跳,停住手。

  似不適突然而來的強光,女子蹙緊眉頭,雙眸眯起,目光卻仍舊凌厲,盯著王鎮。

  鞏水

  王鎮看看手中的燭台,忙放到一旁。

  光照暗了些,女子雙目似舒服少許。

  “唐突了侯夫人。”王鎮心思已定,笑容滿面地向她一揖。

  馥之冷冷地看著王鎮。此人是誰她早已知道,冊後祭典上,當她看到這個濮陽王太子竟就是當日在驛館中對自己意圖不軌的人,好生吃驚了一番。不料,此人竟如此膽大妄為,將自己綁架了去。

  心中愈發厭惡,念頭百轉,馥之面上卻更加鎮定,一聲不吭。

  王鎮看看她嘴上的布條和身上的繩子,心中生出些憐憫,笑笑:“待本太子為夫人開解。”說著,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將她身後的繩結割斷。片刻,目光卻移向馥之的身體,在她被勒得起伏的曲線上打轉。

  忽然,面前被用力推了一把。

  王鎮猝不及防,“嗵”地一下,向後坐倒在地上。

  馥之迅速地起來丟開繩子,抓起不遠處的燭台,防備地對著他。

  燭火“噼啪”地舞動著,馥之扯下嘴上的布條,喘著氣,卻一動不動,面容緊張而陰沉。

  王鎮面帶驚異,少頃,卻緩緩斂起。他忽而冷笑一聲,從地上起來,撣撣袍上的灰塵。

  “夫人以為,那區區燭台嚇得了我?”王鎮瞥著馥之,慢條斯理道。

  馥之緊繃著臉,只將燭台對著他,聲音出來,沙啞而顫抖:“出去!”

  王鎮一笑,忽而伸手上前。

  馥之驚起,忙將燭台朝他劈去,不料昏睡兩日,手腳氣力不繼,被王鎮用力一架,手上一麻。馥之未及驚叫,燭台已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王鎮將馥之雙手一扯,穩穩反剪在後,

  “本太子還未遇過應付不得的女人!”他面上的笑容猙獰而得意,說罷,忽然將她攔腰提起。

  馥之又怒又驚,使勁掙扎,卻無濟於事。“咚”地一聲,她被王鎮一下扔在榻上,骨頭撞得疼痛欲裂。

  下巴忽然被用力扳起,王鎮的臉近在眼前,閃著猥褻的目光:“本太子今夜便好好侍候夫人。”說罷,伸手扯開她的衣襟。

  “豎子!”馥之氣急交加,使盡渾身力氣,手腳並用地朝他蹬去。

  王鎮面上被她抓了幾下,辣辣地疼,心中惱怒頓起。正要解腰帶縛住她雙手,這時,門上傳來叩響:“太子。”

  是高充的聲音。

  王鎮微微走神,肚子上猛然吃了馥之一腳,向旁邊倒去。

  榻上,馥之頭髮散亂,手中卻多了一把匕首,明晃晃地對著他。

  王鎮吃驚,低頭看去,只見腰間的鞘上,已是空空如也。再看向馥之,她氣喘吁吁,卻毫無畏懼,與他怒目對峙。

  “太子?”門上又傳來幾聲,稍稍加重。

  王鎮看看門口,又轉過頭來,神色變幻莫測。

  “夫人好手段。”腹中仍隱隱疼痛,王鎮盯著她,一咬牙,拂袖起身。

  門打開,高充出現在門前。

  他的目光看向艙內,一眼看到了榻上的馥之,面色一變。

  “掌事看甚?”王鎮睨著他,冷冷道。

  高充看向王鎮,一禮:“請太子移步說話。”

  王鎮本無所謂能瞞過高充,斜他一眼,又回頭看看馥之,隨他走出艙去。

  門被重重關上,似乎在外面落了匙。

  馥之仍不敢鬆懈,紋絲不動地盯著那裡,好一會,才終於確信王鎮已經走開。

  心中長舒一口氣,渾身癱軟下來,只覺疲憊至極。

  寂靜之下,焦慮和不安復又湧起。

  自己突然失蹤,家中必已是到處尋找,可現在,連她也不知將往何處。

  唇上用力一咬,馥之顧不得歇息,打起精神走下榻。腳站在地上,陣陣綿軟,她扶著牆,只見四處都是厚實的木板,嚴絲合fèng,除了門,再無出口。馥之將耳朵貼在木壁上,聲音空洞而雜亂,似有人行走,卻和著莫名的響聲,像是水流一般。

  腳下感覺到地面的些許起伏,馥之愈加肯定自己身處在一艘大舟的艙室之中。

  王鎮要綁自己回巴郡?腦海中生出這個念頭,兇險的預感逼迫而來,馥之不禁心神一涼。正覺著慌,忽然,她瞥到大箱旁邊的一塊木板,目光定了定,她走過去。

  只見木板上堆著許多布袋,打開來看,竟是各種香料。

  馥之聞了聞,瞬間明白過來,教自己一路昏沉的,便是這些東西無疑。

  “說罷。”艙外,王鎮神清氣定,道。

  高充一禮,道:“不知太子將武威侯夫人帶來,是為何?”

  “為何?”王鎮看著高充,忽而一笑:“我且問你,縱火焚館,此計乃是一早定下,卻在前兩日才告知我,又是為何?”

  高充一怔。

  王鎮神色悠然,繼續道:“父王總嫌我不智,怕我壞事,他的心思我豈不知。縱火殺人,被捉住便是死罪。我一路奔忙,卻連要個婦人也不許麼?”

  高充一臉為難,道:“可她是……”

  “要的就是她。”王鎮得意地笑笑,瞥著高充:“何愷顧銑,老的老病的病,朝廷最得力的戰將莫過顧昀。如今我得了他的家眷,豈非大善?我定教父王看看,這個太子不是白當的。”

  高充低頭不語。

  王鎮見他這般,以為鎮住了,也不再搭理。

  “稍後送些吃食來。”他撂下話,轉身離開。

  高充應了聲,未幾,抬頭看著王鎮離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錦城的濮陽王府中,正是樂聲裊裊。

  後苑,燈火熒熒,濮陽王后端坐榻上,手中抱著不到一歲的長孫,滿臉笑容。

  “今日不哭不鬧,怎這般乖了?”她拉著嬰兒的小手,疼愛地說。

  下首的王太子妃忙笑道:“許是久不見了祖母,正歡喜。”

  王后聞得這話,心滿意足,道:“卻與他父親當年一個樣,他那時,也是頑皮,可若是丟給辱母帶離半日,便又哭著要我哩!”

  旁人皆掩口笑起來。

  這時,僕從來稟,說二王子來了。

  王后一喜,讓人將他帶進來。

  未幾,只見遊廊外走來一個款款的身影,王瑾一身淡色衣袍,襯得眉目清秀。他踱上前來,嚮往太后下拜一禮,聲音琅琅:“兒拜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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