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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都不會睡在那裡啊。

  “你說話啊!”嚴三的嗓子被他自己喊得啞了半截,向前跨出兩步,似乎是想抓住我。

  “你別動他!”夏煜帶著我閃身後退。

  嚴三不依不饒地撲過來,柳大夫出手也沒能攔住他,夏煜本就不是他的對手,這會兒還抱著我就更是施展不開。嚴三隻在一個和夏煜側身而過的空檔,一手拍開了夏煜,一手拽著我的衣領將我拎在了手裡。

  夏煜被他這一掌拍得側飛出去,一時竟無法動彈。

  我被迫仰著頭,卻根本不敢看嚴三的眼睛。

  “告訴我,十二在哪?他在哪裡失蹤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否則這事沒完!”

  “啊……”我試著找回自己的聲音,說的卻是連自己都不知所謂的話,“再等等……我還不能死,留我一口氣和一條右手就好,其他的都行。”

  “你在說什麼?”

  “我說——做人要守信用,我答應了別人,還有事情沒做完——”

  “我問你十二是在哪裡失蹤的!”

  “就在……在……山崖那一面是深谷雪澗……其間邪風陣陣根本無路可入……”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我突然間想起了墨遠山說的兩句話,趕緊背出來,後一句是什麼卻又忘得一乾二淨。

  說著,我眼前就出現了黑色的流石灘,那些石頭連成一條長長的河,無數黑石頭也正像河水一般滾動著,捲起的浪頭一個追趕著一個,濤聲起伏,嘩嘩作響。那天的日光很白,比月光還要冷清,照在人身上也沒有絲毫暖意,但是有一張很努力才做出來的笑臉擺在我面前,不,不是面前,稍稍有一點遠,但也看得很清楚,連左右各自齜出的一顆小尖牙都能看清楚。

  然後就消失了,他轉身逆流而上,脫離了我的視線。

  我想叫他回來,又想催他逃跑,但我依然發不出聲,抬不起手,邁不開步,就看著他自己做出了選擇。

  ……

  我想了很久很久才記起自己是誰。

  好在沒有人再問我問題,所以我慢慢想也沒關係,我又花了很長時間去想自己在哪,為什麼在這裡。

  我仰面躺著,眼睛就看向正上方,房子修得不夠精緻,黑乎乎的土燒瓦片並不美觀,房梁看起來也很粗糙,還可能會掉下來,可能會砸死我。

  時間好像被拉長了,放慢了,我覺得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去想這些事,可柳大夫過來看我的時候,卻告訴我馬上就要吃午飯了。

  才半天啊。

  我正為自己還剩大半天需要消磨而煩惱,柳大夫又告訴我,別人吃午飯,我只能喝稀粥。

  “不要加糖。”

  “好。”

  我沒說原因,柳大夫也沒問,他真好。

  他還告訴我,我娘昨天親手給我爹做了一桌子菜,我爹今天就拉肚子,還不敢和我娘說,偷偷跑來找柳大夫給他扎了幾針。

  “昨日……”

  “是前日。”柳大夫又知道我想問什麼,“你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了。”

  “我……是我不對。”

  “沒事,派出去搜山的人過幾日就能回來,你放心,他不會再問你了。”柳大夫說著,把我不小心吃進嘴裡的一縷頭髮撥開,“我倒寧願你還和以前一樣,有什麼事哭過鬧過就算了。”

  可我現在根本哭不出來,就像我想睡卻睡不著,因為清醒而痛苦,因為冷靜而氣悶。胸口堵著的東西太沉了,說不上是為什麼,但也絕不僅僅因為一個人。

  我沒有接著柳大夫的話說:“我哥呢?”

  “還在院子裡和嚴三過招。”柳大夫笑了,“弈陽難得遇到比自己強的人,挨打也挺高興的。”

  “……”我竟然忘了,夏煜和我不一樣,他從來都是個喜歡到處比武切磋的人,這次遇到了對手,反倒能激起鬥志。

  我突然覺得很孤獨,世界之大,而鹹魚僅我一條。

  第153章 就像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西山的春意已經鋪天蓋地降臨了,那日我偶然抬頭看見一處山間浮著一抹淡淡的藍雲,就想起那個夜裡浸透我衣袖的暗香。

  但眼前那片藍都不是我的花,我的花皺了,褪色了,不香了,最後在暗河裡丟失了。

  搜山的人陸陸續續回來,卻只在柳大夫的指引下找到了嚴九。

  沒有消息,沒有找到,生死不知。

  我沒辦法再在這裡住下去,這裡的每一天於我來說都是煎熬。

  我在床上或躺或坐,一想一整天,但從來記不住自己上一瞬想的是什麼。我關上門窗,不想聽見嚴三嚴十低聲說話,更不敢面對傷重臥床的嚴長老。我覺得每一個與我擦肩而過的人都在心裡斥罵我,而我也忍不住要和他們一起罵。

  還有,不論我想什麼,做什麼,總一塊小木雕硌在我胸口隱隱發燙,即使是在有著清涼夜風的晚上也燙得我睡不著覺。

  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瘋。

  我說,我要回家,要回九山派。

  爹娘都不同意,柳大夫和方青玉不同意,嚴三也不同意。

  他們都認為我現在需要靜養,不宜行遠路,既然這雪梅壇里什麼也不缺,又無急事要做,留在這裡住一段時日更好。

  但夏煜同意了。

  他同意了,就沒人能攔住我。

  大概只有他相信我確實不太對勁,於是背著我偷偷翻牆出去,放話說一定帶我回家。

  然後我們在山裡迷路了。

  “別急,先休息一會兒,我們肯定能走出去。”夏煜也累了,和我並排靠著樹直喘氣,卻還在說這種話。

  “嗯,我相信你。”他盲目自信,我也很乾脆地蒙上了雙眼。

  夏煜告訴我,那日地宮裡之所以會有那麼多掌門和掌家,是因為千重雪給他們傳信,聲稱秘寶將出,請眾人觀摩。

  我對這事兒不感興趣。

  夏煜又換了個故事。

  崔嵬和崔雨中了方青玉的毒,當晚就被千重雪控制,原本沒打算殺他們,也給他們熬藥解了毒。可崔嵬醒來見到夏煜正拿繩子捆崔雨的手,竟然一氣之下掙斷綁縛自己的繩子,搶過一個護衛的佩刀就向夏煜砍去。

  夏煜還沒來得及繫緊手中的繩結,急忙側身閃躲。可崔嵬的刀勢太猛,夏煜迅速旁撤,刀卻停不下來,眼看就要落在崔雨頭上,崔嵬竟又生生將刀刃轉了方向,強行將向下直砍的一刀及時改為橫劈,自己就被反衝的氣勁擊得斜飛而出,恰又撞倒了方青玉擱在火上的藥罐子。

  滾燙的藥水灑在崔嵬臉上,燙壞了他一雙眼睛,而土坑裡燒著的火,也燎著了他的衣服和頭髮。

  但凡是人,在那樣的情境下都得發狂,崔嵬也不例外。他掙扎著爬起來,一面叫喊一面舉刀胡亂劈砍,夏煜說話他也聽不見,只能用劍擊退他,卻沒法讓他冷靜下來先滅火。

  這時候方青玉聞聲入帳,不料迎面而來的就是崔嵬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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