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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一塊大石後面見到了她,和一隻快死的土狗也沒什麼區別,渾身上下狼狽至極,髒得要命。

  鳳儀很好心地用腳輕輕踢了她兩下,柔聲問:“還活著嗎?”

  她小小動了動,或許只是反射地抽搐兩下,鳳儀只得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打量一番,掏出手絹替她把臉上的沙子擦乾淨,赫然發覺她面上那層妖媚的神色褪去了,左邊臉頰的傷口浮現出來,被海水泡得發白。

  他給她的魔血,竟然被她自己給逼退洗淨了。

  他忍不住要在心底冷笑一聲,贊她一句:你果然好樣的,胡砂。

  每一次他下手摺磨她,到最後都會成為被她折磨。她折磨了他,在精神上將他擊敗,令他潰不成軍。

  她憑的是什麼?不過就是憑著他會對她心軟,不可能當真看她被折磨死。

  她比他高一籌,因為她心裡沒有他,所以她可以冷酷到底。

  鳳儀把這個髒兮兮的瘦小的泥人抱起來,猶豫了一下,像在考慮究竟是把她丟進海里,讓她繼續被海水泡著,還是好好燒點熱水給她洗洗。

  到底是良心占了上風,他還很好心地替她把頭髮上濕漉漉的沙子拍掉,看著她面無人色的悽慘模樣,心裡有一種發疼的快慰。

  因著連續五天被折磨,胡砂就算再有修為也撐不住,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每日只是出現各類幻覺,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偶爾有清明的片刻,睜開眼去看,也是茫然的。

  時常會看見一雙星子般明亮的眼睛,定定看著自己,像是憐惜,又仿佛馬上就忍不住要給她一巴掌的那種痛恨。

  很熟悉,但想不起是誰。

  與他複雜的眼神不同,他觸摸上來的手指是溫柔無比的,一不小心就會把她弄碎的那種溫柔。擦在臉上的巾子溫熱,將她滿臉的汗水擦乾淨,然後他會把她輕輕抱在懷裡,用梳子一點一點把她糾結的頭髮梳順。

  他懷裡有淡淡的木樨香氣,很好聞,不知為何這種甜蜜的味道會令她安心,每日要靠著他,才能在喝完藥之後沉沉睡去。

  慶幸,他一直沒有離開。

  終於有一天清醒過來,縮在被子裡狐疑地打量周圍。

  這裡似乎是靠著沙灘建的一座小屋,海浪聲從窗外習習傳來,海風裡帶著咸澀的味道,意外的好聞。

  胡砂略動了動,只覺渾身上下很是清爽,沒有任何黏膩不適,摸摸頭髮,也鬆軟乾淨,顯然被打理得很好。

  是鳳儀做的?

  胡砂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打她一巴掌,再給個甜棗?這又是何必?

  她推開被子想起身,忽覺身邊還躺了一個人,登時嚇得僵住。

  低頭一看,那個罪魁禍首果然睡在身旁,頭髮搭在肩上,安安靜靜的,動也不動。似乎還沒醒。

  胡砂立即屏住呼吸,將動作放到最輕,一點一點在床上蹭著,坐直身體。

  窗戶那裡忽然“吱呀”一聲巨響,原來是被海風吹開了,撞在牆上。

  她臉色發青,小心翼翼地偷看他,卻發現他依然動也不動。

  這情形她不陌生,以前在清遠,鳳儀總是神神秘秘的,動不動就受嚴重的傷,動不動就突然斷氣,像個死人。

  難道五年後這個秘密還在繼續?

  胡砂斟酌了一下,猶豫著把手輕輕放到他臉旁—沒有一絲熱氣,冰冷的。再放到他鼻前—果然沒有呼吸。

  他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

  胡砂不再是五年前懵懂好騙的小姑娘了,被他幾句說辭就糊弄得暈頭轉向不敢多想。這症狀有點像書上說過的“離魂”:身體還在原處,魂魄卻離開了,若是能順利回來還好,若是回不來,這人就等於死了。

  無論是什麼原因讓他離魂,總而言之,現在都是一個機會。

  逃走的機會,報復的機會。

  胡砂猛然跳下床,摸了摸胳膊,十八鶯果然被他卸下了,不知丟在何處。她在屋裡到處亂翻,最後在床頭的柜子里找到一把紫金鞘的短刀,正是當日在石山舊殿為他用來發作太阿之術的那把。

  慢慢抽出短刀,那刀身漆黑,上面遍布血紅的咒文,沒有名器的寒光刺目,也沒有誇張的造型。可短刀剛一出鞘,立即便能感覺到撲面的寒意—果然是一把好刀。

  胡砂緊緊攥住刀柄,只覺胸口跳得厲害,手心裡滿滿的全是汗水。

  她吸了一口氣,把刀尖對著鳳儀比了比。

  殺了他,殺了他。

  她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

  可是握刀的手卻開始顫抖,沒有理由的。

  最後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咬牙對準了他的心口猛力刺下—會死得很快,甚至不會感覺到痛楚。

  手腕忽然被緊緊捉住了,胡砂不禁倒抽一口涼氣,丟下短刀,本能地掉頭就跑。

  他用力將她一拉,她頓時跌跌撞撞地滾了回去,身上一沉,被他壓住,兩隻手腕也被他用手按著,動彈不得。

  鳳儀低頭看看胸口,刀尖到底還是刺進去一些,他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

  他笑了一聲,譏誚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低聲道:“想殺我?可惜了,下次要殺我可得快些動手,不要猶猶豫豫的,否則功虧一簣。”

  胡砂又開始裝啞巴,不說話不看他,情況像是回到了五天前,兩相僵持的狀態。

  鳳儀卻似乎很開心,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滲出來,滴在她雪白的中衣上,像是雪地里開出兩朵紅梅。

  他俯下身體,用自己的臉頰摩挲著她的,聲音輕柔似耳語:“你在猶豫,你捨不得殺我,你看我的眼神變了。是恨我?你心中到底還是有我了。”

  胡砂忽然就覺得一股氣要衝破頭頂,再也忍不住,恨恨怒道:“你去死!”

  鳳儀飛快收了短刀,在她面上輕佻地一捏,柔聲道:“我死了的話,誰來照顧你呢?燒得那麼厲害的時候,一直抱著我不鬆手,你也忘了?”

  前幾天的冷靜隱忍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沒了,胡砂只覺自己像是變成了一個被點燃的爆竹,隨時會炸開來,心裡又是羞憤又是尷尬,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都是這樣,他不把人當人,隨便嘲諷耍弄,用溫柔的姿態。

  先前對他只是憤怒,如今卻變成了憤恨,恨不能把他咬成一片一片的。

  “你害了師父,我死也不會放過你!”她瞪著他,森然吐出幾個字。

  鳳儀淡然一笑:“世上除了天神,誰不會死?早死晚死都是死,與其活著受苦,不如死得痛快。”

  “那你怎麼不去死?”胡砂奮力掙扎著,在他身下亂蹬雙腿,沒命地扭著手腕,要掙開他的桎梏。

  鳳儀先時還興致盎然地與她鬥著,時而壓住她的胳膊,時而壓住她的腿,時而用額頭抵住她亂晃的腦袋,斗到後來似乎有些興趣索然,乾脆下了道束縛咒,胡砂又變得硬邦邦的,僵在那裡不能動彈了。

  他摸了摸胸口的傷,起身下床,一面低聲道:“我也是要死的,沒有例外。”

  他的心情好像變好了,嘴角帶著一抹笑,從箱子裡取出藥粉,正抬手要脫衣服,回頭見胡砂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還惡狠狠瞪著自己,不由說道:“色女,還不快把眼睛閉上?要吃我豆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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