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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正宇擁她入懷,唇貼著她的耳朵,“我不願意在旅店等你,所以就追過來了。剛一到瀑布,正打算叫你,你就失足掉下去了,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脫了外套毛衣跳下來了。至於我身上的傷……”

  薛苑緊張地抬頭,“怎麼了?疼嗎?”

  蕭正宇故作誇張地嘆了口氣,“倒是不疼,就是冷。”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狽。兩人都被水濕透了,薛苑穿著厚大衣和毛衣,一濕透就粘在了身上,鞋子裡也是。她太冷了,便把手伸到衣兜里,卻摸到了冰冷的手機,拿出來一看,屏幕一片黑,進了水,壞了。

  蕭正宇握住她的手,其實他的手指也是冰冷的,但薛苑感覺很快就有暖意透過他的手傳給了自己。

  兩人相互扶持著站起來,水潭邊的大石塊長滿青苔,非常滑膩,薛苑腳下再次一滑,摔在蕭正宇懷裡。好容易走到平坦的地方,其他遊客和導遊也恰好來到了水潭邊。

  蕭正宇追過來的時候請了個當地的導遊帶路,那是個聰明的年輕人,連忙把他跳入瀑布前脫掉的大衣、鞋子遞過來,蕭正宇一接過,反手就搭在薛苑身上,又跟導遊點頭道:“多謝。”

  薛苑躲了一下,“你穿著。我渾身都濕透了,穿著也沒有用。你穿就行,你是病人,身上還有傷。”

  一旁的遊客們起初很驚訝,看到薛苑掉下去的時候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就見有人跳下去,又是一驚,現在聽到兩個人這貌似熟絡的交談和恰當的身體接觸,心裡都有了數。兩個年輕人滿臉是水,從額頭、眼睫上滴下來,狼狽成這樣,看上去仍是一對無可挑剔的璧人。

  一位稍微年長的遊客就在那裡感慨,“叫了好多次小心啊,居然還是掉下去了,好在潭水只有四五米深,不然撞到頭怎麼辦?幸虧這位先生見義勇為啊。”聽了他的話,薛苑仰起頭來看,她掉落的地方距下面的水潭足有兩層樓的高度,如果下面是平地,重傷無論如何都是免不了的,真是幸好湖水夠深。她忽然打了個寒戰,也不知道是後怕還是身上發冷了。

  蕭正宇是搭車過來的,車子停靠的地方離瀑布大概有十多分鐘的山路,出門的時候誰也沒有帶著多餘的衣服,走在密林密布的山中,胸13和衣服一樣冰冷,冰冷透過水汽瀰漫。

  終於,他們上了車。因為下了雪,路不太好走,所以車子走得分外小心,據那位憨厚的司機說,平時半小時就可以到達的路程愣是足足走了四十分鐘。當然,這個時間還是比薛苑翻山越嶺快了若干倍。

  兩人回旅館後很快洗了個熱水澡,吃了點兒預防感冒的藥,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說話。

  到底是家庭旅館,規模小得很,也非常溫暖。兩個人坐在一樓廳里的茶座上,要了一壺頗具當地特色的綠茶,在窗外雪景的陪襯下,開始談話。

  薛苑抱著注滿熱水的茶杯暖手,注意看他的一舉一動,的確跟常人無異,就問:“你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沒問題。”

  “那就好。不過,如果你還有傷,費夫人肯定不許你到處亂跑的。”蕭正宇微微一笑,費夫人的確不許,不過他要過來,她自然也攔不住。

  四周太安靜了,薛苑攥著茶杯,看著他片刻,露出個模糊的笑臉,“為什麼又要追過來?”

  蕭正宇的目光也長久地停留在她臉上,“不追過來,我怎麼向你要答案?”家庭旅館裡本來客人就不多,現在這個時間一般客人都在午睡,茶座簡直安靜得過分,連那個穿著少數民族服裝的小服務員都不知去向。薛苑微微別開了一點兒目光,似乎想在空氣中尋求什麼支撐一樣,但太過寂靜,一切都變得不可靠起來,就連屋子裡簡樸而自然的擺設也加劇了這樣的安靜。

  “答案嘛,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她短暫地沉默了片刻,再次抬起目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這樣的回答是意料中的,蕭正宇也沒有顯出太大的失望,目光看向她身後的某個方向,“他告訴我的。過來坐吧。”

  薛苑回頭過去,譚瑞和董再冰已經朝茶座這邊走過來了。薛苑被這個意外驚呆了片刻,隨即發現董再冰還是微笑的模樣。薛苑為兩個人倒了茶,董再冰看了眼茶杯,又歪著頭看蕭正宇,帶著些茫然和天真,“阿瑞,這個人……是誰啊?”

  譚瑞握住她的手,好脾氣地解釋,“再冰,他是我的朋友,你叫他蕭先生就可以了。”

  “嗯。”

  董再冰沒有說話,手裡握著茶杯,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蕭正宇看。她的目光相當古怪,仿佛在思考什麼極其難解的問題。隨著她注視的時間變長,在座的其餘三人臉色也越發難看。

  蕭正宇起初還禮貌地微笑著,現在卻笑不出來了,尷尬的表情就那麼凝固在了嘴角。他鎮定地看著對面的薛苑,她直著腰坐得筆直,靜靜地瞧著董再冰,沒有吭聲。

  譚瑞的心情也不比這兩個人輕鬆多少,他心裡暗叫不好,難道她已經恢復記憶,想起來了?於是他馬上站起來,走到董再冰身邊扶住她的肩膀說:“再冰,我們……”

  “啊,我想起來了!”董再冰忽然笑起來,拍手一笑,“阿瑞,他怎麼穿著你的毛衣呢?”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薛苑身子一軟,背立刻靠上了藤椅。

  譚瑞伸手抹去額頭的汗。

  從外表看,蕭正宇大概是最鎮定的一個,還維持著原來的坐姿和笑容,親切地對董再冰說:“我掉在水潭裡,衣服沒法穿了。我帶的衣服不夠,就跟你的

  阿瑞借了一件。再冰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董再冰搖搖頭,“蕭先生你也太不小心了,怎麼會掉進水潭呢?”

  蕭正宇正想說話,薛苑卻比他快得多,先已經搶了一句,“再冰,是我掉在水潭裡了,他跳下來救我的。”

  董再冰很緊張地看著她,“是嗎?小薛姐,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很好。”

  董再冰側頭去看蕭正宇,還抿起嘴角微微地笑,笑容分外甜美,“蘿先生你真好,真是個好人。看你的茶杯都空了,我來給你倒茶。”她拿起小茶壺給他斟茶,碧綠的茶水傾入白瓷茶杯,茶杯里還漂了幾片茶葉,顏色煞是好看。

  蕭正宇隨後端起茶杯,對董再冰微笑,“謝謝你。”

  天氣真的冷下來了,董再冰又為自己倒了茶,小心翼翼吹了口氣,小IZI小口地喝起來。一時間氣氛非常好,三個人聊了聊天,但因為董再冰在場,可聊的話題也實在不多。剛剛那一幕造成的心悸猶在,於是三人心有默契地互相笑了笑,起身各自回了房間。

  白天長途跋涉太久,薛苑又困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也無心吃飯,拿上大衣就去了家庭旅館後的竹林閒逛。雪後的竹林鬱鬱蔥蔥,在月色下格外明亮。穿梭其中,偶有雪團掉下來,嚇人一跳。竹葉的淡淡清香瀰漫在空中,那是在夢中才能看到的美景。在外待得太久,身上卻漸漸冷了。她不知道蕭正宇是什麼時候跟上來的,只是一個轉身之際,身上猛然一暖。她忽然就走不動了,在原地站住,頭埋在他的懷中。

  蕭正宇摟住她,輕聲責備,“我找了你好一會兒。穿得這麼少就走出來,今天已經掉進水潭裡了,不怕感冒嗎?”

  她並不意外,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的人,永遠只有一個蕭正宇。那是從認識之初就對她說“需要我的地方,請隨時開口”的人;那是在她最困難無依的時候,伸手過來,牽著她去吃餛飩的人;那是在他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後說“我幫你,那是我個人的事情,是我自己願意這麼做,你完全不需要對我存有感激或歉疚”的人;那是一個犯下錯誤,用所有的力量去償還的人;那是給她最好的東西,同一屋檐下對她秋毫無犯,用最尊重的態度對待她的人;那是願意用自己身體為她遮風擋雨,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住災難,在她掉下水潭的時候他也一起跳下來的人。

  薛苑覺得眼睛生疼,臉有點兒莫名的cháo濕。她埋首在他肩頭,很久之後在月光下揚起笑臉,“不是有你嘛。”

  她眼底有一片水汽,有細微的光芒閃爍著。蕭正宇沒有說話,實際上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但他用身體回答了——他緊緊擁住了她,那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分開的姿態。

  兩人最後相擁著回到旅館。剛剛一坐定,輕柔的音樂聲就飄入耳中。薛苑凝神聽了聽,是隔壁的董再冰在拉小提琴,曲子她不知道,但是格外好聽。屋子很暖,他們相擁著。薛苑在蕭正宇懷裡靠了許久,才說:“董再冰能恢復成這樣,我很高興。這兩年的時間,是你在資助譚瑞嗎?你也一直知道董再冰的病情好轉了?”

  蕭正宇摩挲著她的頭髮,柔聲開口,“我知道,但我不敢告訴你。她好起來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嗎?我不敢保證。”

  聽著他的呼吸聲就在耳邊,薛苑只覺得無比安心,她微微閉上眼睛,“她在醫院待了三四年,遠遠不如譚瑞這兩年陪著她恢復得快。”

  蕭正宇說:“醫生說她能恢復成這樣是個奇蹟。”

  “我在南美洲的時候,聽到過當地人傳唱過一首詩歌。詩里說,‘被愛所傷的,只有愛能彌補’。看董再冰的事情,真的是這樣。”

  薛苑枕在他的胸膛和臂彎里不願意離開。曾經以為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生活,但晚上醒過來,還是會懷念。只有在寒冷中打過冷戰的人,才最能體會到陽光的溫暖。身邊這個身體是如此暖和,那是她走遍千山萬水都找不到的溫暖。

  蕭正宇吻著她的額頭,“那首詩是怎麼說的,念來給我聽聽。”

  那時她一個人漫步在某個不知名的小鎮裡的河邊,夕陽西下,給那座小鎮的一切都灑上了均勻的金粉。江邊的糙木春意盎然。有幾位老人坐在岸邊,偷快地擊打著古老的樂器,念著一首古老的詩——

  我們失去了方向,在風暴中四處漂流。

  漫長的黑暗漸漸聚集,又漸漸淡去。

  一些悲傷的往事,無法忘記;

  一些歡快的節奏,永不停止。

  -被愛所傷害的.只有愛能彌補;

  錯過而失去的。只能再找回來。

  因為幸福那樣容易變老。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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