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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他都不會做出這種在半夜三更把女孩子丟在

  路邊的事情,而她又那麼漂亮,萬一遇到壞人……下一個瞬間,在電視、電影裡所有可怕的情節都浮上了腦海。

  簡直不能再想。

  自己再蠢,也不能蠢到這個地步。他把車轉了個頭,沿著原路返回,他加快速度,跟另一輛黑色轎車擦身而過。

  令他震驚的是,剛才下車的地方空空如也,沒有薛苑,只有樹葉沙沙的聲響,低低的

  ,仿佛是一個老人在訴說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路邊都是樹林,水泥欄杆立在道旁。遠遠近近都是大片的田野,偶爾有些模糊的黑影

  子,那是遠處低矮的丘陵和近處零散的鄉村小屋,它們的輪廓在黑暗中模糊,再也分不出與黑夜的界限。

  除了路燈燈,別處沒有燈光。道路上車子不多,偶爾才開過一輛。他這一去一回

  三分鐘不到,這麼短的時間,她能走到哪裡去?後悔和懊惱一瞬間吞噬了蕭正宇,他舉起手就給了自己一個耳光,絲毫不留餘地,半邊臉頓時火辣起來。

  但他的腦子卻清醒了,頓時想起返回時擦身而過的那輛黑色轎車,那幾分鐘的時間裡只有這輛車經過這裡,如果猜得不錯,薛苑應該是搭上了這輛車。

  他的車是好車,可以把速度開得非常快。但那輛黑色轎車也是名牌,同樣速度極快。這一路的追趕真是費盡心機,他從二級公路上了高速歷時十分鐘的追逐後,在下高速的收費站處終於再次看到了目標。等他繳了費,前方的車卻再次消失得只剩下一個影子。

  高速路外就是吳越鎮所在的城區,車子到了城內,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吳越城區地形複雜,道路窄小,彎道又多,蕭正宇跟丟了兩次,最後終於在某家金碧輝煌的飯店門口找到目標。蕭正宇什麼都顧不得了,把車隨便停在路邊,幾步奔過去,砰的一聲拉開了后座車門。i

  車子后座的那位老人家明顯是見過大世面的,被人忽然拉開車門還從容不迫。看清楚開門人不是酒店領班,司機的不耐煩和憤怒兼而有之。“你這人怎麼那麼沒禮貌!”

  老人家擺了擺手,示意司機不要說話,從容地走下車來。老人戴著金邊眼鏡,氣宇軒昂。蕭正宇彎著腰朝看向車廂,可車子裡除了司機,再也沒有別人。

  他呆若木雞,只覺天旋地轉,差點兒站立不穩。是的,不但找錯人了,而且失去了找人的最好時機。

  那位老人家看了他半晌,嘴角露出一點兒笑意,“你是在找剛剛搭我便車的那個姑娘?”蕭正宇立刻緩過勁來,“啊,是的,您見過她,她在哪裡?”

  面前的年輕人個子很高,相貌異常英俊,表露出那份關心和焦急也是情真意切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人家不肯直接回答,只問:“是你把她這樣的年輕姑娘扔在路邊的?”

  蕭正宇羞愧得低下頭去,艱難地回答:“是……是我。”

  “她是你什麼人?”.

  蕭正宇幾乎不用想,順口就說:“是我女朋友,我們吵了一架,都是我的錯。”

  老人家嘆了口氣,“要吵架可以,但怎麼能真的就把人丟在路邊?要真出了什麼事情,我看到時候就不是她哭,而是你哭了。”

  蕭正宇心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兒,不可抑制地發顫,“她在哭嗎?”

  老人家點了點頭,又說:“你當時就追過來了?我們這車開的速度可不慢。”看到他默默地點頭,老人家笑了,伸手指了指附近那條天下聞名的越州河,“幾分鐘前,她讓我在玉人橋邊停了車,說她有高中同學是越吳人,就住在附近,她現在投奔同學去了。”

  真是意外之喜,蕭正宇對老人家連連頷首,一個“謝謝”翻來覆去地說了若干次。

  此地和老人家說的玉人橋也就幾分鐘的路程,穿過一個巷子就到了。

  玉人橋是一座雕刻精緻的石橋,因為石頭白皙如玉而得名。河岸兩邊垂柳依依,天空懸著一輪明月,倒影在河水裡,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薛苑站在河邊,水汽迎面而來,帶著一絲夢幻的氣息。即便是在這樣的夜色里依然能看到水波粼粼。

  蕭正宇隔著老遠就看到了薛苑。她靠在欄杆上,默默地凝視著流水。經過這一天的顛簸,她頭髮亂了,她這樣往橋上一站,他才發現她多麼瘦削,幾絲頭髮垂在耳邊,更加惹人憐愛。蕭正宇滿腦子想的只有一個念頭——如何道歉。記憶中的玉人橋似乎不是現在這樣的模樣。薛苑站在橋上,這麼想著。原來的小樹苗都已經長成了有著萬條綠絲帶的垂柳,石板隱沒在石頭裡,fèng隙中長著碧綠的青糙,即使在這樣的夜裡,在這樣的深秋里,那鮮活的綠色也依舊分明。

  她沒有跟那位讓她搭便車的老人家撒謊,她的確有幾位高中同學是土生土長的吳越人,也就在附近居住,距此不超過五百米。但是多年不曾聯繫,自然也不好意思上門打擾。

  她在橋上站了一會兒,混沌的大腦慢慢有了計劃,先找家旅館住下,明天再回去。沒想到一轉頭就看到了蕭正宇。她以為是她的錯覺,掀了掀眼皮,冷漠地把視線挪到一旁。

  那隨意的一個目光,讓蕭正宇頓時不安起來。他的心裡發空,手心發癢,輕聲的叫她名字,衝過來就把她抱在了懷裡。他起初動作很輕,到最後卻形成一個死結,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掐在她的衣服里,幾乎要碰到她背上的皮膚。

  他啞著聲音,在她耳邊細細地耳語,“薛苑,薛苑,對不起,我今天晚上一錯再錯。我不應該拋下你就走,原諒我,原諒我好嗎?”

  他感覺到薛苑的身子在他的懷裡發抖,哽咽的哭聲從他的肩頭上傳來。她泄憤似的狠狠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似乎想要說什麼話,可是通通啞在了嗓子眼,只剩下一個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蕭正宇任她捶打,完全不覺得疼,只覺得心裡酸苦,他喃喃地在她耳邊一遍遍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他之前從未見過她這樣的哭法,就算她第一次見完李天明後都沒有這樣哭過,沒有聲音,只有眼淚和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聲,這是絕望的哭泣。蕭正宇捧起她的臉,一點點吻干她的淚水,最後吻上她的唇。這一次,只是唇和唇的摩擦和觸碰,跟剛剛的強吻完全不同,對薛苑來說,卻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這樣的吻宛如微弱的電流通過了她的身體……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本來想開口說句什麼話,結果卻失了先機,嘴唇剛剛一分開。屬於別人的味道就進入了嘴裡。

  她身上有種天然的香氣,嘴唇也是,蕭正宇一旦品嘗之後就再也不想放開。唇舌交纏中,他們的手指也慢慢交叉纏在一起。呼吸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兩個人的。薛苑覺得頭重腳輕,周圍的一切都扭曲變形,那種感覺仿佛溺水一樣,渾身都綿軟無力,只有舌尖上的感覺是唯一真實的。這種情況下,根本大勢已去。薛苑覺得,經過這深深一吻之後,整個世界似乎都變了,成為她之前完全不曾想像到的樣子。

  蕭正宇附耳低語,“不哭了吧?”

  她大口喘息,想一把推開他,卻失敗了,依舊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

  “滾開!誰讓你過來的?”她嗔怪道。

  沒有回答,蕭正宇只是抱著她。她閉上了眼,依然覺得天旋地轉。蕭正宇一本正經地開口,“接吻的時候要用鼻子呼吸的。”他的笑容無比可惡,她羞澀地白了他一眼,在石橋欄杆上坐下,蕭正宇也攜著她的手在她身邊坐下。

  薛苑要收回手,他卻不讓,沒別的辦法,只好依他。兩人就維持著這種姿勢態並肩坐在橋上,潺潺流水輕快地從腳下流過。薛苑目光看著視線盡頭的原野,說:“你來之前我正在想,我對你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兩句氣話,你就能果斷地把我扔在路邊。”

  蕭正宇覺得心臟被人一把從心口抓出來扔在地上踩了兩腳。他穩住心神,說:“薛苑,你對我而言,怎麼會可有可無?你不要跟我計較。我沒想到你知道了真相,何況說氣話的是你啊。我是愛之深,責之切。”

  薛苑抬起紅腫的眼睛看他,“我也有錯,我不應該口不擇言,對不起,其實你是不是私生子,對我來說都沒有關係。”

  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她的睫毛上還掛著一點兒晶瑩的淚水。

  蕭正宇看得心口發疼,喃喃說:“你不知道我回來後,看到你沒在路邊,一瞬間死的心都有了。我知道你的脾氣,如果不馬上找到你,這一輩子恐怕都再沒機會求得你的原諒。”

  樹葉颯颯作響,夜風送來河水的清新水汽,無比溫柔。薛苑深吸一口氣,沒有直接說話。蕭正宇知道那是一種默認的態度。

  “不過,你不應該隨便上別人的車,萬一是壞人怎麼辦?你應該想得到,我怎麼都會回來的。”

  “我不會把希望放在一個可能性上,”薛苑無聲地笑了笑,“你也許會回來,也許不會,都到了那個時候,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

  蕭正宇攬她入懷,“我跟你保證,這種錯誤,這輩子不會有第二次。”

  在他懷裡,薛苑輕輕“嗯”了一聲。有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刻意的避開了最重要的話題。但也不能再拖。蕭正宇終於說:“關於那幅畫,我想過了,我會陪你一起去找李又維談判,但你答應我,不要單獨去見他,也一定要站穩立場。”“我暫時不打算找他。你說得沒錯,”薛苑冷靜地開口,“他不會那麼輕易把畫給我的。現在想起來,畫在他手裡也有一段時間了,但他一次都沒有跟我提起過。”

  “他的用意很簡單,待價而沽。”

  “不過,我是真的很想看那幅畫,”薛苑疲憊地看著腳下的河流,“我以為可以對那幅畫不在意的,可多年的習慣還是在我身體裡,追尋了那麼久,不可能放棄的。上次在英國我跟你說不想找了,其實是帶著絕望和賭氣。當我聽到李又維說畫在他手上的時候,我真的想看看啊。”

  蕭正宇輕輕吻她,“嗯,我知道,我知道。既然我跟你在一起,就會幫你想辦法。”

  那天晚上兩人本打算在越吳找家賓館住一晚,可打電話詢問的時候知道附近的賓館基本上早已住滿了,只好連夜開車回去。不過是一天的時間,薛苑忽然有一種後半輩子都交付了的感覺。來的時候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睡,回去的時候卻一直清醒著。蕭正宇開車時歷來認真,全神貫注,也不說話,她也不會打擾他。車窗沒有關嚴,有股風從那一線fèng隙里鑽進來,帶著清新的香甜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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