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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往事,張玲莉正色開口,“當年你願意來我身邊,是我根本沒想到的。張玲莉有時候雖然武斷,判斷力一流,卻絕不會說無關的話。蕭正宇隱約猜測到她想要說的內容,還是從善如流,“好。”

  張玲莉適宜地停頓片刻,用恰當的態度開口.“你辭職.是因為李又維的關係?”

  蕭正宇笑笑,一副默認的態勢。

  “你們在義大利教堂外的那番話,我聽到一點兒。你跟李天明是什麼關係?”

  果然如此,蕭正宇面不改色,慢慢喝了口茶,正視她,“你應該可以猜到。”張玲莉看他一眼,“我想起李天明先生跟我們博藝畫廊簽約的事情,還是你提醒我的。”

  她說的是今年年初的事情,蕭正宇有一天跟她說,李天明跟前一家畫廊即將解約,博藝畫廊可以趁機去突破他的防線,跟他簽約。當時張玲莉甚多顧慮,剛接手博藝畫廊的時候,她曾找過李天明,因為李又維的關係,李天明對博藝畫廊不屑一顧到了極點,不過蕭正宇的那句“此一時彼一時,劉備還三顧茅廬”讓她再次燃燒起鬥志,於是勇敢地找上門去,死磨硬纏,終於完成了簽約李天明這個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難怪李天明對你格外好,”張玲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曾經說過只要博藝畫廊還在李又維手裡,就不會跟我們來往……他那麼厭惡李又維,跟博藝畫廊簽約的原因多半也是因為你。”

  “不是因為我。”蕭正宇的臉上浮出了無奈的笑容,“李又維是他名正言順的兒子,他怎麼會厭惡他?那只是恨鐵不成鋼。他雖然跟李又維的舅舅交惡了一輩子,但並不希望看到李又維把博藝畫廊折騰得一蹶不振。畢競博藝畫廊這個名字里也有……”

  他沒說下去。張玲莉卻明白了,目光一閃,臉上本來柔和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模糊,“原來如此。”

  在這樣的斗室說話不需要多高的聲音,蕭正宇眉心微蹙,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激起輕輕的聲響。蕭正宇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不需要多加考慮了,既然要離開博藝畫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也是不錯的選擇,之前那些難以啟齒的事情如今都不算什麼了。想到這裡,他很快舒展開眉頭,徐徐開口。

  “我當時為什麼會來博藝畫廊工作?是我爸讓我來的。李又維的任性妄為,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他讓我來幫助你,說要在李又維離開博藝畫廊的這幾年,讓博藝畫廊走上正軌。”

  “原來如此,”張玲莉一怔,無數前塵往事浮現於腦海,她把一隻手搭上了蕭正宇的手背,然後緊緊握住,“你跟李又維關係一直不好,居然還不計代價地幫助他,無法想像,這幾年沒有你,博藝畫廊怎麼可能撐到今天。”她還要說下去,房門卻忽然打開,服務員端著萊上來,一一擺放好後退了出去。

  門重新合上之後,蕭正宇微笑了一下,哪怕是張玲莉也看不出他笑容里的一點陰影,“李天明怎麼說也是我父親,他的請求,我不能不答應。”兩個人畢竟都是這麼多年的熟人,可以說這三年來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對方,千言萬語湧上來,但此刻似乎一句話都沒辦法說。張玲莉覺得蕭正宇那張永遠含蓄微笑著的臉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表情就變得不一樣了。她挺直了背脊,感慨地說:“你真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白忙了三四年,什麼都沒得到。”

  蕭正宇微微一笑,手腕一動,握住她的手,“玲莉,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你以後你少喝一點兒酒。一些場面上的應酬,讓李又維出面就行。”

  張玲莉笑眯眯地看著他,“嗯”了一聲。

  “三餐也要按時吃,你有胃病的,不要太拼命了。”蕭正宇繼續說,“以後如果有什麼麼用得上我的地方,可以直接找我。”

  “你管得還真不少。”

  還有李又維……”蕭正宇說這話的態度比剛才慎重得多,“我之前也跟你說過的,他這個人是什麼性子你知道,身邊沒有缺過女人,你考慮清楚自己的選擇。”

  “我知道,不過最後在他身邊的,始終只有我一個。”張玲莉伸手一攏散落的頭髮,冷靜地回答。

  蕭正宇看了她一眼,張玲莉的長相、氣質在女人中算得上佼佼者,只要她肯點頭,不知道多少男人願意在後面排隊等著呢,但她就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那份執拗的心態比起工作中的認真勁頭有過之而無不及。蕭正宇之前也說過若干次,可她沒有一次是聽從他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嘆口氣。

  他不再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異地僵住了,好像戲唱到一半沒了下文。張玲莉很快笑起來,說:“好了,叫薛苑一起過來吃飯。你昨天回來就忙到現在,還沒見過她吧。這一個月,想她想得都睡不著覺了吧?”

  蕭正宇微微笑了,沒有開口。張玲莉在某些方面的觀察力歷來很好。

  他想著薛苑的時候表情越發顯得溫柔,張玲莉看在眼底,搖頭,“你啊,不動感情還好,一動感情還真是讓人覺得震驚。”

  “或許吧。”

  他當即給薛苑打電話,不料她手機居然關機,他又打給丁依楠,居然得到一個“生病了去醫院”的答案。

  蕭正宇追問:“在哪家醫院,病得重不重?”

  丁依楠說:“普通的感冒發燒而已,有人陪著她。”

  “是誰?”

  丁依楠其實心裡也有點兒沒底,就一五一時老實說了,“李又維吧。剛剛他打電話給我,說薛苑今天晚上就不回來了。我問他去哪裡,他也不肯說。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他卻關機了,根本聯繫不上。”

  蕭正宇一瞬間臉色變得鐵青,手指捏得關節發白,氣得直想把手機砸到牆壁上。好在他終於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立刻又給李又維打電話,果然如同丁依楠所說的,已經關機。他的心思一下沉到了海底,哪裡還有心情吃飯,站起來就去拿掛在架子上的風衣,然後回頭看一臉莫名的張玲莉,“這頓飯不吃了,李又維不知道把薛苑帶到哪兒去了!”

  張玲莉的笑容也蕩然無存,帶著輕微的愕然和咬牙切齒的了悟,“難怪中午說不舒服要回去休息,他這個人……”

  說到這裡,她語氣一頓,也站起來,跟蕭正宇一起匆忙地結了帳,然後離開了飯店。餐廳的服務員詫異他們這麼快就出來,甚至筷子都沒有動過,不到看到兩人臉色這麼難看,也不敢多說。

  兩人想到的第一個地方自然是李又維的家,開車穿越大半個城市過去,中途還遇到了大堵車。好容易到達,看著屋子二樓露出了燈光,可敲門、摁門鈴卻無人應答,這樣的情況更讓人煩躁。蕭正宇眉頭一皺,回到車上,拿出一串鑰匙就開了門。

  張玲莉看到那麼一長串鑰匙不免驚訝,“你居然有他的鑰匙?”

  蕭正宇言簡意賅地說了句“我爸給我的”,也不管張玲莉驚愕的眼神,伸手推開門。

  兩個人焦急地上樓,詭異的氣息撲面而來,明亮的屋子,居然一個人都不到。所有的房間都找過,每一間都空無一人。只有二樓有一扇房間被反鎖著。蕭正宇想都沒想就一腳踹開門,裡面漆黑一片,蕭正宇隨手打開牆邊的燈,燈亮起來的一瞬間,張玲莉驚呼一聲,幾乎以為自己來到了廢墟。

  空蕩蕩的房間真的宛如燃燒後的廢墟。看得出房間有人打掃的痕跡,但論多麼細心打掃也只能擦拭去表面的灰塵,不能拭去地上被燒焦的歷史黑斑。四面牆壁也都是焦黑的痕跡,地上隨處可見的是溝壑,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空氣中隱約還有燒焦的味道。

  張玲莉愕然,“這是怎麼回事?”

  蕭正宇看到這個景象也是短暫的一滯,伸手在屋子裡一揮,“當年這裡是書房,我聽說過,當年李又維的母親把這裡燒了。”

  張玲莉愕然,然後搖了搖頭,“難怪李天明先生也沒有他早年的畫,原來都被燒光了。這又是何必?”

  蕭正宇在屋子裡站了片刻,腦子裡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如果李又維沒帶薛苑來這裡,那會帶著她去哪裡?

  那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他跟張玲莉立刻開車來了越吳鎮。時近半夜,路上車輛極少,也比白天過來更快速一些。因為熟門熟路,兩個人很快找到了李天明的宅第。他心急火燎地敲門,片刻之後周姨出現在門內,她有些詫異,“正宇,你今天也來了。啊,張小姐你也來了?”蕭正宇跟張玲莉對視一眼,兩人匆匆進了門,蕭正宇不失時機地問:“李又維在哪裡?”“在樓上的畫室里呢。”

  結果到了樓上才發現房門緊閉,周姨要去拿鑰匙。屋子裡有輕微的聲響傳來,蕭正宇心急如焚,哪裡等得到拿來鑰匙,抬起一腳就踹開門。這門本是木門,鎖也是老式的槓鎖,伴隨著崩壞的鎖和四分五裂的木屑,門應聲而開。房間裡光線雖然很淡,但並非毫無光芒,蕭正宇視力極好,幾乎是一眼就看到房間角落的薛苑和李又維,李又維把薛苑擠到牆角,緊箍著她的手腕,埋首在她的耳邊,薛苑那張本來就蒼白的臉此時更是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她渾身動不了,只能無助地凝視前方,聽到門口有了聲音,緩緩地側了一下目光。

  一個晚上累積的焦急在這個時候轉化為不可言說的盛怒,蕭正宇大步流星地衝過去,抓住李又維的肩膀扳過來朝牆邊一摔,另一隻手抓過薛苑往自己懷裡一拉。

  薛苑身上那件旗袍簡直慘不忍睹,儘管她費力地用手擋在胸前,但能擋住的部分極其有限,頸下到胸口那塊肌膚格外惹眼,仿佛敷著一層白雪。

  本來還在茫然的薛苑呆了呆,突然像抓住救命稻糙似的抓住蕭正宇的手臂,下意識地反問:“正宇,你來了?”

  “我來了。”

  剛剛的景象讓蕭正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強自忍耐,她擁著薛苑,脫下自己的半長風衣搭在薛苑身上,幫她扣得嚴嚴實實,然後一隻手強行推她出門,

  “你先出去,在樓下等我。”。

  “嗯。”

  張玲莉看到這一幕也呆了,現在才回神,她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薛苑,火氣立刻冒了上來,“李又維!你又在搞什麼?”

  屋子裡闖入了兩個意想不到的人,李又維自然很生氣,他指著門口冷笑一聲,“我不記得我請了你們來。你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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