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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寒暄過後,齊敬天引眾人進入別墅客廳。寶貴的《劍舞圖》放在一隻透明玻璃匣里,由數名保鏢晝夜不離地看守。雖然紅桃A已經落入法網,但齊敬天仍舊不敢大意。誰知道紅桃A之後還會不會有賊心不死的紅桃K、紅桃Q之流?

  客廳中除了保鏢,還有一名青年。他穿著不怎麼合身的西裝,戴著手套,正聚精會神地研究玻璃匣中的古畫。谷小飛吃驚地望著那人背影。他有點兒像一位熟人,但谷小飛不敢肯定。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文物鑑定專家。”齊敬天笑指那研究古畫的青年,“藺老師,這幾位是我孫兒的朋友,法蘭西劍聖路易先生,凌虛派的肖……”

  青年轉過身,抬起頭戴式放大鏡。“不用介紹了,我認識他們。”

  “哦?”齊敬天大感驚奇,“莫非幾位曾經見過?”

  “豈止見過。”青年莞爾一笑,走上前給了谷小飛一個大大的擁抱,“這是我從前的室友!”

  谷小飛懵了半天才緩過來。“老缺!果然是你!”他那老不正經的漫畫家室友怎麼搖身一變,成了文物鑑定專家?其中的關節他尚未想透,但他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他有三個室友,原本以為他們都是平凡人,後來發現他們一個是蜀中琴魔,一個是百曉生記者,那麼剩下的一個是文物鑑定專家,又有什麼稀奇?

  “你什麼時候變成專家的?”谷小飛奇道。

  “嗨,別提了,偶爾兼職而已,我的正職還是漫畫家!”藺無缺驕傲地挺起胸膛。

  “有空咱們四個聚一聚吧,好久沒見你們了。”谷小飛很好奇其他人是否知曉藺無缺的這一重秘密身份,而藺無缺又是否知曉另外那兩人的身份。該不會只有他一個人蒙在鼓裡吧?

  “喂!你們是來敘舊的還是來看畫的?”

  齊沖在陳昊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向《劍舞圖》。“這畫中有什麼玄妙,你們倒是說說?”

  眾人圍成半圓,目不轉睛盯著掛匣中的《劍舞圖》。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整整一分鐘沒動態。谷小飛覺得肩膀有點酸。

  “你們看出什麼門道了嗎?”齊沖語帶抱怨,“畫裡有沒有什麼唐寅劍譜?”

  谷小飛搖頭。“紅桃A說劍譜藏在這畫裡?”

  “他什麼也沒說。”齊沖道,“有可能在,也有可能不在。不過即使劍譜就藏在這畫中,我們也找不出來。”

  藺無缺說:“唐寅有很多遺物,紅桃A找了這許多年也沒找著,沒準是藏在別的遺物里了。”

  “真可惜,如果是在這幅畫裡就好了。這樣你又有古董又有劍譜,簡直美滋滋。”谷小飛說。

  “我們家要劍譜有個屁用。”齊沖白他一眼,“給你的肖大俠還差不多。”

  “哎呀,那也挺好的。”

  “別蹬鼻子上臉好嗎!”

  肖雪塵出神地盯著那幅畫,沒參與他們的爭論。陳昊空嘴角噙著笑,問道:“肖兄可是參悟出什麼了?”

  “只覺得這畫甚是怪異。”肖雪塵說,“畫中主體是女子舞劍,可她周圍這些花里胡哨的是什麼東西?”

  “唔……興許是裝飾吧?我瞧著像某種花紋。”陳昊空湊近觀看,“也有可能是年代久遠,上面的顏料褪色了。”

  “可看著不像褪色,而是故意畫上去的。”肖雪塵回頭打斷齊沖和谷小飛的爭吵,“你們有沒有對這畫做一些檢測?比如紫外線、X光什麼的。”

  “都做了。”藺無缺說,“齊先生還特地把它送去專業鑑定機構做過檢測,結果什麼也沒測出來。況且這是中國畫,不是西洋油畫。西洋油畫是畫在畫布上的,顏料一層疊著一層,完全可以畫完一幅畫後再用別的顏料蓋上去。除非刮掉上面那層顏料,或是用X光之類的高科技手段,才能看到下面那幅畫。但中國畫不是這麼畫出來的,也就不可能在顏料下面暗藏什麼玄機。”

  陳昊空問:“會不是是藏在畫軸、畫布里?一般國畫不都需要裝裱麼?會不是是裝裱過程中藏了什麼東西進去?”

  “也都檢測過,沒有。”齊沖悶悶不樂。

  路易興味盎然地端詳《劍舞圖》,鼻尖幾乎貼到玻璃匣子上。谷小飛扯了扯他的衣擺:“別湊這麼近,你看人家好緊張的,這幅畫當初就是被你們英法聯軍從圓明園裡掠走的。齊老闆好不容易才買回來。”

  “只是趕巧撿了便宜而已。”齊敬天謙虛,“少俠莫要再提什麼英法聯軍了,與德里埃先生無關,現在說這個未免傷和氣。”

  路易沒有生氣,眼眸中光芒更盛。他忽然直起身體,問齊敬天:“你們家有沒有……呃,讓我想想?有沒有鏡面圓柱體?”

  “什麼東西?!”齊敬天大惑不解。

  “就是一個圓柱體,但表面光滑,鏡子最好,沒有鏡子的話,金屬也成。大概這麼大。”路易匆匆比著手勢,“快給我一個!”

  眾人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需要圓柱體,但齊敬天作為東道主,儘量滿足客人的需求。他遣人去找路易所說的圓柱體。家裡的傭人哪聽說過這麼玄乎的東西,只能找類似的東西替代。忙亂了半天,拿來一個銀灰色的老幹部保溫杯,上面寫著“瀛海市中老年健身俱樂部贈”。

  路易走到玻璃匣子前,對看守匣子的保鏢說:“把它打開。”

  谷小飛重重吸了一口氣:“不行!你想幹嘛?”

  “先生是不是發現了畫中的什麼秘密?”齊敬天激動地問。

  “我也不確定,打開就知道了。”

  齊敬天沖保鏢揮揮手,讓他們從命。保鏢慎之又慎地打開玻璃匣子。古畫不適合暴露在空氣中,眾人的心臟一時提到了嗓子眼。

  路易手捧老幹部保溫杯,神色莊重肅穆。是否能揭開《劍舞圖》的秘密,就看他了。一瞬間,谷小飛覺得他捧的不是保溫杯,而是代表科學與理性的天球儀。這位嬉皮笑臉的女裝劍聖一旦收斂了隨意的習氣,渾身便顯出神聖的色彩。

  他將老幹部保溫杯放到畫上,正壓在舞劍女子頭上。齊沖臉都綠了,很想大聲斥責他破壞文物,但忍住了。

  路易調整著保溫杯的位置,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從玻璃匣子前讓開。眾人忙一擁而上。只見保溫杯圓柱形的身體倒映著畫中那些“花里胡哨的花紋”,在平面中亂七八糟的花紋一旦倒映在曲面上,居然形成了一幅畫!

  是一個人舞劍的樣子!

  路易將保溫杯往前一挪,杯子上的舞劍人動作也隨之改變。保溫杯放在古畫的不同位置,倒映出的居然是不同的景象!

  藺無缺戴上他的頭戴式放大鏡,重重吸了一口氣。“這難道是……Anamorphoses?”

  “不錯,正是Anamorphoses。”路易說。

  “不可能!這幅畫最遲最遲繪製於明代,而且是中國畫,怎麼可能使用Anamorphoses!”

  “這難道不正是唐寅唐伯虎作為‘畫聖’的偉大之處嗎?”

  藺無缺感佩地輕哼一聲。

  兩人惺惺相惜地互望,對其他人求知若渴的眼神視而不見。

  “那個,我打擾一下。”谷小飛舉起手,“你們說的啊那莫啥啥的,是什麼意思?”

  第120章 劫獄

  “我簡單解釋一下, Anamorphoses是西洋畫派中的一種繪畫方法, 翻譯過來大概是歪像、畸形圖像的意思。”

  路易指著《劍舞圖》:“Anamorphoses只有用特殊的透視法或是倒映在曲面上才能還原其本像。你們看這些花紋, 它們在平面上只是一堆亂七八糟的裝飾而已,但是倒映在圓柱形的曲面上,就會變成一幅完整的圖像。畫家正是利用了這種奇妙的光學原理, 將他真正想畫的東西藏在了一張紙上。”

  眾人似懂非懂,裝模作樣地跟著點頭。

  藺無缺讚嘆道:“這正是唐寅的偉大之處!中國古代的繪畫藝術不講究透視,沒有‘近大遠小’之分, 是一種獨特的藝術形式, 但對光學的研究沒有西方那麼深入、透徹,因此無法發展出Anamorphoses。而唐寅突破了傳統的限制, 居然在畫中藏匿了這樣的秘密,不愧是一代大師!在他的時代, 難以想像他是怎麼冒出這種奇思妙想的!”

  “我覺得換成球面搞不好還能倒映出更多內容。”路易說,“天知道這幅畫裡究竟藏著多少細節!也許每一條花紋都是一個動作, 而它們合起來就是一套完整的劍譜!”

  此起彼伏的感嘆充斥了客廳,就連圍在玻璃匣子周圍的保鏢都嘖嘖稱奇,雖然他們並不是很懂這兩位“專家”在說什麼。齊敬天握住藺無缺和路易的手感謝他們的貢獻, 激動得前言不搭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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