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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吧。”

  沉默了幾秒,吳子行不咸不淡地答了三個字,算作回答。

  但怎麼聽,那話里分明有許多被掩蓋和埋藏的情感。

  楚愛甜沒再多說。

  本來就是這樣,個人有個人的故事,很多時候翻開來,有個前情提要就可以了,非要把那些細節都揪出來,實在是沒有必要。

  往事從來不是品質過硬的石料,經得起打磨和磕碰,它大多數時候,只需要安安靜靜待在那裡就可以了。

  晚上加班多了半小時,楚愛甜打開手機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鴿了。

  吳子行說有點急事要處理,改時間到明天。

  楚愛甜握著手機看了會兒,注意到他用的是祈使句。再往前想想,這人說話從來是說一不二,命令式而且不容溝通的口氣,雖說應該有出身部隊的原因,但從根子上來說,吳子行的性格本身也差不離。

  她從兜里摸出個口香糖,坐在空無一人的安全通道樓梯上,孤獨地嚼了好一會兒,怎麼也沒想透。

  林淵那樣的性格,活脫脫大眾公有冬天小棉襖夏天小雪糕,走哪都招人歡喜的人,怎麼會,嗯,做出這樣艱難的決定呢?

  想不通,她就不想了。何必用沒有參考答案的事折磨自己?

  就像今天的事,她只敢想個開頭,就不敢想下去了。

  買個版面登名字,還畫個深粉色的愛心,這得是腦子反反覆覆被門夾了八次吧。

  這麼窒息的操作,擱巔峰期的土豪楚藺身上,楚愛甜估摸著他也干不出來。

  從樓梯上站起來的時候,她的腳已經有點發酸發麻了,等到了一樓大堂,楚愛甜覺得腿麻的像一萬根針扎著,跺了跺腳,可還是疼。

  走到旋轉門的時候,她忽然被叫住。

  “楚愛甜。”

  這是今天第二個叫她全名的人,不知道為什麼,楚愛甜覺得有一點神奇。

  聽聲音她就知道是席越,沒想到他恢復得這麼快。

  楚愛甜轉頭,應了一聲,視線先落到了他被打過的嘴角,但卻愣了愣:他帶著絨線帽和一個黑口罩,只露出一雙沉沉眼眸,深棕色的瞳仁直直撞進她眼裡,撞得她一個激靈。

  “很嚴重嗎?醫生怎麼說?”

  褚望秦是只揮了一拳,但席越給她的印象就是風一吹會倒、比較孱弱的類型,儘管他並不是瘦骨嶙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也許從狀態,從臉色,楚愛甜隱隱覺得他的身體並沒那麼好。

  所以乍一看到席越這個裝扮,她第一反應就是緊張,以至於楚愛甜下一秒拽著他就往馬路邊走:“我帶我爸去過一個醫院,那個醫院做全面檢查很仔細的,去看下吧。”

  席越沒有說話,只是一把反扣住了她小臂,低低道:“跟我走吧。”

  他要去的地方不遠,只是一個普通的24小時咖啡館,就在隔壁一條街上的巷子裡,拐兩個彎才能看到門帘,委實不算打眼,所以在七八點的高峰期,這裡坐的客人也只有寥寥幾個。

  他們坐在靠窗口的位置,咖啡館裡偏暖色的燈越發映得窗外寒冷寂靜。

  “我想問你點問題。”

  剛一落座,席越便開了口,他甚至沒有解掉口罩,只是摘下了帽子。

  和以往不同,他微啞的聲線里不復以往清越,只是一句問話就將氛圍帶到嚴肅沉重里。

  “你和褚望秦分手以後,都沒想過要去查一查這件事嗎?你和叔叔,還有和你生父之間……”

  “呲——”

  楚愛甜站起來時拖動椅子的聲音刺耳尖利,周圍人也被這突兀的動靜吸引了目光,紛紛側目。但楚愛甜無暇他顧,咬著後槽牙,目光陡然犀利起來,拳也不自覺地握得緊了些:“你說什麼?這些事,我沒跟您說過吧?”

  口罩下的臉似乎笑了,弧度很淺,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席越對她的戒備和攻擊性不太在意,指了指椅子:“你要不要先坐下。本來不想這麼快的,但是我覺得有些奇怪,這些天以來,我沒看見你著急過,雖然發生了這樣匪夷所思的狗血事件,但你好像,沒有那麼傷心。去做個測試——這是個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你肯定想過。只要等一個月的事,這個鑑定結果不能跟他一起等嗎?反正,他遲早會知道。”

  席越在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里短暫停頓了幾秒:“所以,我只是想問你,你對褚望秦,真有你想的那麼在乎嗎?”

  誠然,所謂‘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攜手面對’現在已經成了萬能雞湯,泛濫到清醒的人看一眼都覺得反胃。

  可表現的這么正常,這心理素質,要麼不是常人,要麼是不愛。

  楚愛甜緩緩坐下:“我要是問你,你是誰……席編應該不會回答我的,對嗎?”

  席越小幅度聳了聳肩,身體語言透著懶散。

  “那我憑什麼回答你的問題?”

  楚愛甜重新染過的黑髮已經長長了一些,碎發隨著她嘲諷地歪頭遮住了部分眉眼,卻更加清晰地勾勒出她五官深邃明亮的氣勢來。

  “憑我要告訴你的事實。”

  他們沒有點東西,但是服務員給了兩杯冰美式:因為這是每次席越來都會點的,不加糖的美式,即使已經入冬,他也不要熱飲。

  楚愛甜快速權衡了利弊,冷靜開口道:“我媽不會騙我。但知道的第一時間我還是去驗了,跟我爸,鑑定出來是非親子。”

  “可宋紹梵,他已經不在了。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這個可能了。” 楚愛甜淡淡道:“我找的那家機構,要做親緣關係收費很貴,而且不是同父同母,結果的正確率也不敢保證,最近要換一家。”

  雖然她不知道席越怎麼知道這些事的,但他跟陳年往事必定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那你怎麼就知道,宋家兄弟一定是宋紹梵的兒子?”

  席越雲淡清風道,說話時的語氣情緒,幾乎倒退回了他們初見時的清冷:“而且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楚愛甜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倏爾笑了笑。

  “得了,你的意思是,覺得我不夠崩潰,所以不夠愛他,對嗎?”

  席越輕撫了撫膝蓋上的帽子,好像那裡蹲著一隻貓,雙眼定定地望向她,語氣平淡:“不是。我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需要他。”

  “我不是需要他。他在不在都不會影響我。”

  楚愛甜翹著二郎腿,膝蓋被有些低矮的桌子抵著,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狀態,她分明感覺到已經到了崩潰邊緣,靠著慣性生活。進不得,退不得,這黏膩又擺不脫的一切,讓她的神經像被拉扯到兩邊的皮筋,她甚至希望乾脆就這麼斷掉算了。

  變故中生變數,這種日子她真是過夠了。

  “因為……”

  楚愛甜沉默了兩秒,忽然驚天地狠拍了一把桌子,乾脆的巨響,操氣又上火:“我他媽要是能控制著自己不喜歡我哪麼多廢話?!誰愛是我爸是我爸,反正我真正的爸就老楚一個!誰愛是他爸是他爸,我管他被誰生被誰養,他難過了我就多罩著點,我不開心了他就多陪著點,重要的是——我們,不能是同一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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