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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a市長途汽車站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
許爸爸正站長途車站的出口處不住的張望著,看到青春靚麗的女兒背著小包包從出口走了出來,忍不住眉開眼笑地喊道,“佳期,佳期!這兒,在這兒……”
“爸爸!”許佳期已經很久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過父母了,陡然看到滿頭烏髮,神采奕奕的父親,忍不住就有些鼻子酸酸的。
還有什麼比從噩夢中醒來以後,發現父母仍然年輕,自己仍然身體健康而更喜悅的呢?!
許爸爸道,“佳期啊,咱倆打車回去吧!要是坐公交車啊……回去沒準兒都十點了。”
許佳期也想早點兒看到媽媽,就點了點頭。
父女倆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文華鎮。
許家坐落在文華鎮上的一處大宅院中。
嚴格說來,許家祖上是很顯赫的,明清兩代曾過七八位官員,二十幾位秀才,官職最高的一位,據說還曾經當過三品大員……但隨著解放,這些全都成了如煙往事。
如今許家人丁不旺,許媽媽是許家最後一位直系親屬。
許爸爸是個轉業軍人,也姓許,而且老家已經沒什麼親人了;他在a市服了十幾年的兵役,最後轉了業退了休,也不再回原籍了;所以有人開玩笑說許爸爸是許家的上門郎,甚至說許佳期是跟著媽媽姓的,但許爸爸從不以為意。
看著被夜色籠罩下的古樸四合院,許佳期只覺得恍若隔世。
許媽媽繫著圍裙站在院子門口不住地張望著,見女兒下了計程車,連忙喊了聲,“……佳期?”
“媽媽!”許佳期朝母親跑了過去。
“你這孩子!既然明天才放假,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明天睡醒了吃飽了喝足了再搭車回來不好?非要今天回!哎,你還沒吃晚飯吧?是不是餓壞了?快,快進屋,我做了你最愛吃的菠蘿排骨……”許媽媽嘴裡嘮嘮叨叨地說著,手裡卻一把抓住了女兒的臂膀,就著門口昏暗的路燈,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女兒來。
看了好一會兒,許媽媽才心疼地說道,“哎喲!瘦完了瘦完了!不是我說你啊佳期……明明咱們a市的經濟發展前途就挺好的,你說你還非要去b市上班!看看,這才一個多月沒回來,你怎麼就瘦成了這樣啊!”
許佳期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母親了,情緒也有點兒激動。
“嗯,那我就不去b市了,就留在這裡,在鎮上找份工作好不好?咱們仨永遠在一起……”許佳期嗚咽著說道。
“好!好好……”許媽媽心知這是女兒在哄自己高興呢,但見女兒能這麼懂事貼心,她心裡高興極了,就順著女兒說道,“你啊就留在家裡,留在媽媽身邊當一輩子的小閨女,爸媽雖然錢不多啊,但養你還是養得起噠!”
許佳期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起來。
許爸爸在後頭付了計程車錢,一轉身,看到母女倆還站在門口說話,便說道,“佳期啊,快進屋去啊!你媽為了等你啊,連跳廣場舞都沒去……咱可別辜負了你媽對小菠蘿的情意,快,咱進屋開吃去!”
說著,許爸爸就一馬當先地走進了院子。
許媽媽笑罵道,“什么小菠蘿,那是小蘋果!”
母女倆也跟著走進了院子。
許家院子大得不像話。
然而前世的許佳期卻並不喜歡自己的家——原因無它,因為這幢房子實在是太大太古老了!
一兩百年前留下來的高門大院,這院子能不古老嘛!
說到底,現在她們住的這個四合院,只是百年前許府後院中的一個院子而已;而其他的院子和府第,早已在無情的戰火中分崩離析了。
許佳期記得在她小的時候,許媽媽還會把家裡空餘的房間租出去,一方面貼補了家用,一方面也為偌大的院子增添些人氣。
後來,她們家的院子被當地政府列為了文物……從表面上看,這是件好事兒,但不好的地方也很快就呈現了出來。因為許家的房子成了文物,政府是不允許私人擅自維修的,像屋子漏水了牆角開裂了……這樣的小事情都必須要報請有關部門,由有關部門來出資維修。
但有關部門的行動能力卻……租戶們受不了一連好幾天的下雨天屋頂漏水,也受不了三天兩頭的的廁所被堵,最後都不租她家的房子了。
許家大院變得越來越冷清,但許氏夫婦也沒錢買商品房,所以這一家子只得繼續住在裡頭。
所以,前世的許佳期很不喜歡自己的家,即使後來從b市回到a市以後,也是跟著魏彥洲在a市市區里租房子住的。
但現在,再用許佳期的眼光來看,她覺得自己的家好得不得了!
只是此時天色已晚,明天再在家裡轉一轉,好好地收拾一下家裡。
飯桌上擺著許媽媽做的菜:菠蘿排骨,菜甫煎蛋,檸檬鴨,醋溜土豆絲和一道酒釀珍珠丸子,這些全部都是許佳期愛吃的。
一家人歡歡喜喜地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許媽媽突然說道,“對了佳期啊,剛才八點多鐘的時候,安俊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你回不回來過十一,我說你回,他就說……過兩天來找你……”
安俊?
許佳期愣了一下。
這名字聽著很熟悉,但她有點兒記不起來了。
許媽媽挾了塊菠骨排骨給女兒,“……這塊好,這塊排骨看著就肉多!”
“佳期啊,其實我也覺得安俊條件也挺好的,他長得俊,性格好,又有出息……可這孩子是有大志向的,我聽說他已經辦好了移民手續,馬上就要出國了……可我和你爸爸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自然捨不得你跟著他出國去……”許媽媽挾了塊檸檬鴨堆在女兒碗裡。
過了一會兒,許媽媽繼續嘮叨道,“但你安嬸嬸特別喜歡你,也跟我說了好多次了……所以我和你爸爸面上不好推託……過兩天安俊來找你啊,你跟他隨便聊聊交個普通朋友就行……哎,安俊這孩子啊,也挺有心,你不在家的時候,他還替你爸爸扛過幾次煤氣瓶呢……”
許佳期終於有些印象了。
安俊的爸爸和許爸爸是同事,兩家人的關係比較好,但是安俊從小在外地上學,所以許佳期雖然和安叔叔安嬸嬸很熟悉,卻並不了解安俊這個人。
前世,她和安俊只是兩個安靜的路人。
想必今生也是。
許佳期不以為意,嘴裡咬著菠蘿排骨,含含糊糊地說道,“嗯……知道了,媽你也吃啊,排骨好好吃……”
☆、第4章 傳家寶
許佳期一覺睡了個大天光。
醒來後,她懶懶地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窗子外頭的鳥兒正在歡快地唱著歌兒;許媽媽正在院子裡招呼許爸爸,讓他拿著保溫桶去街上買豆漿和包子。
許佳期蹭了蹭枕頭,依依不捨地從被窩裡爬了起來。
在剛剛重生回來的那幾天裡,她天天做惡夢,夢中永遠一片黑暗,聽到的是永無休止的白母的吵鬧,白雪莉的哭泣,許媽媽的怒罵以及魏母的強勢反駁,但她聽到最多的……還是魏彥洲那深情又無奈的低語。
她努力壓下浮上心頭的,某個人的影子……
換好衣服洗漱好之後,許佳期看了看放在書桌上的手機。
自從那一天向他提出了分手,她一直採取冷處理——他打電話過來,不接;他來敲她的門,不開……
相信他已經感受到她想要分手的決心了吧!
以後,也許他會找一個他媽媽喜歡的女孩,過上和睦美滿的生活;而她也將會辭去b市的工作,回到文華鎮重新開始。
他們將各自好好的生活,踏踏實實的上班,從此成為兩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
也不知為什麼,許佳期總覺得心臟位置有些隱隱作痛。
她深呼吸一口氣,強令自己儘快平靜下來。
沒事兒,失戀嘛……
還有誰會開開心心的失戀呢?這日子一長,大家就各就各位了嘛。
許佳期嘆了一口氣。
拿著手機猶豫了好久,她才開了機。
一開機,手機就像發了瘋似的,一直不停地收著簡訊,那簡訊提示音響個不停!大約過了三四分鐘,簡訊還沒收完呢,電話鈴聲就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
許佳期皺著眉頭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魏彥洲”三個字,可還沒等她想好要不要接聽的時候,手機就沒電了……自動關機!
好吧,這也等於是幫她做出了一個選擇。
許佳期發了一會兒的呆。
她慢吞吞地給手機連上了充電線,然後對著鏡子刻意換上一副標準的笑臉,這才“神采奕奕”地下了樓。
吃過早飯,許媽媽挎著菜籃子出去買菜,許爸爸也去對面街的彩票站找票友侃大山去了;許佳期哪兒也不想去,就坐在院子裡又發了半天呆,最後決定找點兒事做。
她沒精打采的在院子裡轉了幾圈,準備去打掃一下無人居住的,東西兩側的閣樓。
先是找了塊紗帳巾遮住口鼻,然後用張報紙折成了帽子戴在頭上;許佳期一手拎著水桶一手拿著掃帚,先上了東二樓。
東二樓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家具。
不過,還是能從房梁和窗欞上繁複的雕花能夠看出這座院子從前的輝煌……
因為許家大院實在太大了,所以平時許家人的活動範圍只在正中的兩層小樓那兒,而東西向的兩層樓就一直空著,許爸爸每個月會上來掃掃灰塵而已。
許佳期打開了東二樓的窗戶,讓陽光灑進了屋子……
她灑了些水在地上鎮灰,然後就拿著掃帚開始打掃。
不得不說,運動讓人覺得時間過得飛快。直到許媽媽扯著喉嚨喊她下去吃飯的時候,許佳期這才驚覺已經到了飯點,趕緊拎著空水桶和掃帚下去了。
因有父母在,許佳期也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低落的情緒,就刻意擺出一副笑臉,熱熱鬧鬧地跟他們一起吃了頓午飯。
飯後,她在自家院子裡轉了好幾圈。
見院子裡的薔薇開得正艷,她便采了幾枝最艷麗的薔薇,拿個礦泉水瓶子養了起來,端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裡。
打開窗子,將盛滿了薔薇花的瓶子放在舊式的,鑲著彩色琉璃的窗台前,再襯著從院子外頭探進來的法國梧桐樹葉子……看著那束怒放的薔薇花,許佳期終於微微地笑了起來。
半晌,她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許佳期,你忘了他吧!既然已經決定要分手,就不要再想著他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趕緊轉移自己的思緒。
——看著窗台上那個極不協調的礦泉水瓶子,她決定明天就去買個漂亮的花瓶回來。
睡醒午覺以後,許佳期還是無事可做,就決定再去把西二樓也打掃一遍;西二樓上的房間面積比東二樓小,所以她沒費什麼力氣就打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