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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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魂不散老倪頭……

  西施自然是緊隨其後的,用一種原配將姦夫淫婦捉姦在床的表情盯著我和夏恆:「你們未免太過分了!」

  「你們不過分?」夏恆還沒開口,齊蔥先說道:「跟蹤,綁架,恐嚇,非法拘禁,就好像你們是合理合法的。」

  西施被齊蔥這麼一嗆,顯然是想還口,可是偏偏環視四周,在這裡還嘴實在不方便,她便露出了一個隱忍的模樣來:「我們要找回我們家的東西,難道不行麼?」

  「那可未必是你們家的東西!」齊蔥答道:「它既然認主,那現在的主,是我嫂子!你們不過是個保管物件的,也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你說atm裡面的錢,是卡主人的,還是atm的?」

  「行了,做口舌之爭沒必要。」倪會長沉沉的望向了大表姐:「齊蘭,咱們之前約好的事情,還算數麼?」

  雖然不知道具體他們是一個什麼樣的約定,但是怎麼想,肯定也是跟夏恆的婚事有關。

  她想讓夏恆的龍神尺得到了倪家的庇護,「合法化」。

  大表姐一副頭痛的樣子,望向了夏恆:「這一趟下來,還不知道龍神尺是不是在他這裡……」

  對了,會不會,被留在陰間了?

  夏恆面無表情的伸出了手。

  跟蘇晗之前把玩兒的姿態一樣,裝著龍神尺的陳舊烏木盒子在他修長的手上盤旋著:「蘇晗留下這麼重要的東西,我怎麼可能就這麼丟了。」

  是蘇晗……在最後還給他的麼?

  一群人的眼睛全落在了那個盒子上。

  尤其是倪會長,一雙眼睛裡又是喜悅又是慶幸,伸手就要過來搶,可夏恆跟變戲法一樣,龍神尺跟出現時一樣突然的又消失了。

  大表姐露出個為難的表情來,顯然,她現在也明白了,自己跟本是管不住夏恆的,一咬牙,才說道:「倪會長,夏恆根本就不能算是我們齊家的人,萬分抱歉,這件事情,我真是管不了了……」

  大表姐……毀約了啊!這下子,倪家很齊家的戰略聯盟算是倒塌了。

  「是麼……我想著也是。」倪會長那張臉頓時從狂喜變成了陰沉,大表姐錯開了臉假裝沒看見。

  「好得很……」倪會長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夏恆,你還想自找麻煩麼?我不信,你能躲一輩子!」

  「我幹嘛要躲。」夏恆挑起眉頭來:「我說過,你有本事,只管來搶!」

  「沒錯!」齊蔥也跳了過來,將我不知道什麼丟在了陰陽會的骨灰罈丟在了我懷裡,彎著嘴角笑:「要打我們奉陪!」

  大表姐這一次居然沒有去阻攔齊蔥!

  她不出面,也默認了……

  可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啊!

  事情是回到了遠點還是怎麼樣……蘇晗難道白白千辛萬苦做了這麼多的事情!

  白洗的聲音淺淺的在我耳畔響了起來:「你替我跟蘇晗問好了沒有?」

  「這種事情別人怎麼能代替。」就算眼睛多酸澀,心裡多難過,我還是揚起了嘴角:「親自去關心比較好。」

  「如果……這種機會還有。」白洗的聲音涼了涼:「我何嘗不想。」

  現在唯一能為蘇晗做的,不過是不讓他白死。

  「白洗。」

  「嗯?」

  「我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我說道:「希望你能幫我。」

  「這還用說!」白洗的聲音一下子輕鬆了下來:「我知道,蘇晗不會白死——你跟他那麼相似,一定能理解他的心。」

  他聲音頓了頓,凜冽下來:「這裡的事情,我來幫你做。」

  雖然倪會長帶來了不少人,可是畢竟白洗,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大污穢,面上不怎樣,心裡一定也會有怯意。

  又能狐假虎威了啊。

  可這個時候,我看見白洗的舊主人秦家也來了……秦家既然來了,其他幾個家族的人也跟著一起出現了。

  包括我不認識的宗親姜家。

  可惜,他們並沒有拿著我當親戚看:「薑茶,你們好歹也曾經是咱們陰陽會的一員,照著規矩,這裡也都是你的長輩,你既然沒有明白是非的能力,叔伯大爺們總有,現在快點把龍神尺還給了倪會長,別給咱們姜家抹黑!」

  「這個時候你們說是長輩了。」我說道:「那蘇晗出事的時候,你們幹嘛去了?」

  「蘇晗過繼給蘇家,就不是咱們家的人!」姜家人梗著脖子說道:「再說他幹了這理虧的事情,怎麼幫?」

  也對,這些人是陰陽會的人,自然要聽倪會長號令的,現在是個人海戰術啊。

  「別說這麼多了,你們給我動手!」倪會長的神色陰森森的:「既然這樣,咱們也不用再跟他們繼續顧及什麼七姓的情義了,別管什麼代價,把龍神尺給搶回來!」

  現在就算白洗在,人數這麼多……

  「這事兒看著……」齊蔥也緊張拉起來:「哥,咱們保不齊得吃虧,一會兒你們看見機會就趕緊跑,他們顧及大姐的面子,不會真把我怎麼樣的。你們身上有龍神尺,那就不好說了……」

  「死老頭子,還真是陰魂不散……」萍姐姐的聲音懶洋洋的:「我聽『仙』說,上次他可沒少吃虧,一定外強中乾,怕他幹什麼。」

  「對……」「仙」那孩童似的聲音也不知道從哪裡響了起來:「我跟他的帳,沒算完。」

  一聽到了「仙」的聲音,倪會長的臉色一下子更難看了,但是他現在仗著人多勢眾,冷笑了一聲:「這也好,有怨抱怨有仇報,咱們有帳,就一起算!」

  「這話說的挺好。」「仙」似乎很滿意:「你的地下室裡面,還有很多想跟你算帳的,我都一起叫來了。」

  倪會長一聽,禁不住也瞪大了眼睛,這時有一個人趕緊跑過來,跟倪會長耳語了幾句,倪會長咬了咬牙,閉上了眼睛,接著反手就甩給了那個人一個巴掌:「你們這群廢物,連污穢也看不好,虧你們還敢吃飯!」

  「倪會長不要冤枉錯了人。」倪元忽然說道:「光憑著它,當然是沒有這個本事的,之前我也在旁邊搭了把手。」

  「你……」倪會長的手指頭都抖了起來:「好一個吃裡扒外的不肖子孫……」

  「現在您認我做子孫了?」倪元微微一笑:「我記得昨天,您已經把我給從倪家除名了。」

  說著,倪元也站在了我們面前。

  他已經是第二次這樣做了……

  「嗚嗚……」不知道哪裡傳來了低低哭泣的聲音:「算帳……算帳……」

  就是倪元口中所說的,被倪會長殘害的污穢麼……

  夏恆盯著倪元的背影,扯起了嘴角來對齊蔥說道:「沒事,不會吃虧的。」

  他想著早就準備好什麼了,難道剛才在我陷入了蘇晗記憶之中的時候,蘇晗跟他說什麼了?

  「好久沒這麼熱鬧了。」白洗像是覺得很有趣,已經微笑了起來:「簡直忍不住想要大鬧一場……」

  那些後來趕來的一看這個陣勢,肯定也忍不住打了退堂,大污穢,「仙」,還有那麼多小污穢……

  如果用群架拉開比喻,誰輸誰贏,真的還說不好呢!

  「怕什麼!」倪會長蒼白著一張臉:「這裡有我!給我搶!」

  秦家人先紅了眼睛,顯然在白洗這裡吃虧兩次,急不可耐的要將面子撈回來,先動了手,趙家人一看前面有了先鋒,也跟著往前沖,顯然不想吃虧,只想撈便宜。

  夏恆將我護在了身後,說道:「先等一下,我受蘇晗的委託,有點東西,想給倪會長看看。」

  這個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氣勢,這些人摸不到他的目的,一時也停了動作。

  夏恆那頎長的身材站在了黑壓壓的一片人之中,鋒銳挺拔,鶴立雞群。

  倪會長本來毋庸置疑是群龍之首,可是夏恆這麼一開口,莫名其妙的就讓倪會長落了風頭。

  倪會長正了正臉色,早沉沉的問道:「你想開了?」

  他以為夏恆要乖乖交出龍神尺!

  大表姐盯著夏恆的眼神,也滿是擔心。

  「我一直想的挺開。」夏恆薄唇勾起來,黑沉沉的眼睛卻沒有笑意:「這個東西你自己看,我不發表任何看法。」

  說著,抬起了手來,將手裡一個小本子丟到了倪會長面前,西施忙替倪會長接住了,轉頭瞪著夏恆:「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你現在知道也不晚。」

  倪會長本來是個「不計較」的淡定,但還是從西施手裡,將那個小本子給接過來了,打開了一看,眉頭立刻緊緊的鎖在了一起,像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急急忙忙的又翻了好幾頁,也陰鶩的抬起頭來:「這是哪裡來的?」

  「蘇晗給我的,具體來歷我並不知道。」夏恆微笑:「啊,對了,蘇晗還讓我帶一句話。如果您再做什麼讓薑茶為難的事情,就讓我把這個小冊子發到了陰陽會七姓家長的手裡去。」

  倪會長握住了小本子的手,青筋暴起,不住的發抖。

  夏恆只做沒看見,接著說道:「保險起見,東西我已經複印好了,只看您態度行事,現在,您看著辦。」

  倪會長一張臉青了又白,西施自然也看出了不對勁兒來,想從倪會長手裡將本子拿來看看,可是倪會長只將那個本子當場撕了一個粉碎,張了張嘴,還要說話,可是卻突然露出了一個痛苦極了的表情,右手按在了胸膛上,腳底下一個踉蹌,就要倒下去。

  西施見狀,臉都嚇白了,立刻扶住了倪會長:「爸,爸您沒事吧!倪丹你還等什麼,快把你爺爺的藥拿來!」

  倪元雖然沒過去,可是顯然也有了慌亂……他像是強忍著,才沒過去。

  一直尾隨在了倪會長後面的倪丹見狀,小臉也變色了,趕緊把藥拿出來:「爺爺,您可不要嚇我……」

  「快來人,把倪會長送醫院,送醫院啊!」西施轉了頭就對著身後的手下大吼了起來。

  倪家人自然是忙了一個手忙腳亂,尤其還是在這個時候。

  剩下的人自然更慌了,趙家人先問道:「那……那現在咱們應該怎麼辦……」

  倪元大聲說道:「現在倪會長出了事,哪裡還有心思管著這些個亂七八糟的,現在陰陽會主事的是誰?」

  「現在主事的,該是倪丹了。」是傅謹時的聲音。

  果然,他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黑魆魆的眼睛沒有看我,只望著倪丹:「倪會長說過,倪丹是下一人繼承人,現在倪會長身體抱恙,我們都聽您的話。」

  跟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兒叫什麼「您」,真是怎麼聽怎麼彆扭。

  可是傅謹時在陰陽會裡,應該是僅次於倪會長之下的人物,他這麼一表態,陰陽會其他的人什麼也意見也沒敢有。

  倪丹從一個小尾巴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兒,轉頭想著跟姑姑商量一下,可是西施哪兒還顧的上這個,早帶了人將倪會長給送走了,背影都去的遠了,眼看著爛攤子全丟給了倪丹一個小孩兒身上。

  但倪丹再怎麼說,那也是作為繼承人來教育的,他轉了身子,儘量讓自己放的平靜點,望著我們,嘴唇顫了顫,開了口:「既然如此,那……那這件事情,就等我爺爺醒了之後再說吧,先,先散了吧……」

  倪元忍不住笑了,用輕不可聞的聲音罵了一句:「小兔崽子,倒是會看事兒。」

  秦家人一聽不能成事,十分不甘心,伸著脖子抗議:「可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您只要一下令,我們全聽您的!」

  傅謹時黑魆魆的眼睛卻掃到了秦家人的臉上,淡漠的說道:「現在我們傅家是只聽倪丹小會長的,既然小會長開了口,箭在弦上也不算什麼,開弓了,我們也會逆轉一個回頭箭。」

  這句話的意思是再明確不不過了,趙家人敏銳的嗅聞出了風頭,趕忙說道:「事情是死的,人是活的,現如今當然是倪會長的事情要緊,龍神尺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我們家也願意跟傅家一起同生死共進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倪會長被人抓住了把柄,這事兒鐵定是成不了了,而本來他們也不願意吃虧,這下又利落的賣了個人情,不虛此行。

  這下子是個一邊倒的勢頭,其他的幾家人也紛紛表態,倪會長的身體才是頭等大事,要先看顧好了倪會長,其他的容後再議。

  傅謹時展現了非凡的領導才能,將陰陽會的人輕輕鬆鬆的就疏散了。

  倪丹也急急慌慌的跟人群去看倪會長,雖然頻繁了回了好幾次頭來看我們,但他考慮了考慮,還是沒說什麼,只留下了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傅謹時也轉了身,跟在了人群後面要走,夏恆卻忽然喊住了他:「傅謹時!」

  傅謹時停下了腳步,卻沒回頭。

  「蘇晗的那件事情,」夏恆咬了咬牙,才說道:「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夏恆的這個性格,讓他道歉,大概比殺了他還要難一點。

  傅謹時像是也沒想到,在原地怔了怔,這才低低的說道:「總帶著她東奔西跑,她要累的——要想彌補,待她好。」

  心像是被硫酸腐蝕了,疼的連知覺都快消失了:「哥哥……」

  「嗯。」傅謹時這才轉了身,對我牽起了嘴角。努力的露出一個笑:「遇上了什麼不如意的,來找我,只要你轉身,我總在你身後。」

  「這就不用了。」夏恆拉住了我的手,揚起眉頭來:「你知道,我運氣總是比你好。」

  「你身後也總有我!」齊蔥趁機推開夏恆跳到了傅謹時的身邊去:「傅哥哥,上次我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啊!」

  傅謹時是個特別有教養的笑:「我會的。」

  「那揀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考慮考慮唄?」齊蔥繼續纏上去不依不饒:「我知道一個店的咖啡特別不錯,一邊喝一邊想?」

  「我還急著回陰陽會……」

  「那正好順路!」

  「夏恆!」沒容我們繼續看他們,一直默不作聲的大表姐開了口:「你的事情怎麼樣了?」

  大表姐問的,當然是陰間那個人的事情了。

  「龍神尺換主人了,」夏恆望著大表姐,說道:「你說呢?」

  大表姐一雙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扭過了頭去。不想讓我們看見了她的眼淚。

  我推了夏恆一把。

  夏恆擰起眉頭,像是不太樂意,但還是過去了,攬住了大表姐的肩膀:「怎麼,知道我留在這裡,遺憾的氣哭了?沒能少個禍害,真是對不住你。」

  夏恆他……連示好,也示好成了這個耍橫的樣子。

  「你個混蛋孩子,誰哭了!」大表姐這麼說著,嗓子卻更哽咽了:「我知道你恨我,你愛恨就恨,是我自己多事,你早有你的法子,我還跟著……」

  「誰說你多事了!」夏恆立刻說道:「你做的事情,我心裡都明白,我媽的事情咱們再也不想了,你要愧疚——除了結婚證和綁架老丈人家那事兒,你沒對不起任何人。」

  「你這臭孩子,這個時候,還惦記這個。」大表姐撲哧一下居然含著眼淚笑了出來:「那件事情我早辦好了,就知道,你想做的事情,總能做到,這次果然也一樣。」

  「大姐說過,有哭有笑,小貓撒尿……」夏恆微笑起來,跟天上的白雲一樣乾淨。

  「去去去,你去撒尿吧……」大表姐擦了擦子,這才轉過身來看著我:「你們家的事情……」

  「在我那裡,」程恪不知什麼時候也帶著耳釘和張佳肴出現了。說道:「我有個房子空著,正給他們在住。」

  「多虧了我們,要不然,這個老娘們可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耳釘立刻說道:『最毒婦人心啊!」

  張佳肴也連連點頭:「我得把這事兒寫到了報導裡面去……」

  大表姐是個挺難堪的表情,花了妝的眼睛望向了我。

  這個眼神,終於不再是充滿怨恨,而是有點尷尬。

  其實想想也是,都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誰不自私?

  「那,麻煩你帶我去看一下爸媽?」我望向了程恪:「我已經很久沒看見他們了。」

  從剛才夏恆拿出了讓倪會長當場犯心臟病的東西,我就明白,倪會長應該不會繼續為難我們了。

  裡面究竟是倪會長什麼弱點呢?我很想知道,但估計陰陽會內部的事情,我也聽不懂。

  不知道,倪會長這個「心臟病」犯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院」。

  程恪答應了下來,夏恆也跟上了:「走,一起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大表姐有點不甘心:「你什麼時候回家?」

  「幹嘛?」夏恆轉了頭,有點不耐煩。

  「家裡準備了你結婚的東西,」大表姐猶豫了一下,說道:「你領好證,家裡給你操辦。」

  說著,轉眼看著我:「只要你們倆商量好了,別的事情,我這邊來做,咱們家已經很久沒有辦過喜事了,你當給咱們家轉轉運也好。」

  沖喜麼?

  夏恆倒是高興,但是轉而一想,也想起來了醫院裡的事情,擰起眉頭,說道:「那兩方家長見面的事情,就麻煩你表現的正常點。」

  大表姐臉色白了白,顯然也想起了之前跟我們家的交惡,但馬上鎮定了下來:「既然是誤會,講清楚了也就行了,有什麼了不得的。」

  是啊,只是一場誤會,一個接連一個的誤會,纏繞糾葛,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陰差陽錯也好,機緣巧合也好,這一場旅程,終於從蘇晗開始,從蘇晗結束,劃上了一個句號。

  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什麼東西。今天的這一切,全是蘇晗給我的,而我給他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不知道程恪跟爸媽怎麼講的,反正爸媽對我和夏恆的態度好了不少,我媽還洋洋得意的說道:「還是你哥的朋友靠譜,說起來,蘇晗怎麼那麼忙?他到底上哪兒去了,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媽是在遮遮掩掩的不想把對蘇晗的思念表達的太直白。

  嗓子一塞,我咳嗽了一聲才說道:「我哥……忙著賺錢娶媳婦呢。」

  「是麼?」我媽倒是喜形於色:「你嫂子長什麼樣?好看不?」

  「胸挺大。」

  「好生養啊!」我媽趕緊抓住我:「你跟你哥說一聲,就說讓他們趕緊結婚要孩子,你表姨沒了,我能幫著帶啊!現在二胎政策開放了,一兒一女最好了……」

  就跟您自己一樣,一兒一女麼?

  這話我沒說出來,但還是點頭如雞啄米:「就是就是……」

  「你別這麼心不在焉的!」我媽忽然信手拍了我的頭一下:「說起來。你肚子裡這個孩子,做了篩查沒有?」

  我一愣,這才想起來了夏恆說過的謊話,趕忙裝出個不舒服的樣子來:「哎,媽,我得找地方躺躺,不行了,我頭暈……」

  「害喜?」我媽咋咋呼呼的:「我給你煲湯!這真是,前一陣子鬧騰的那麼煩心,你可得小心點,孩子這事兒不能馬虎!」

  這麼重視這個孩子……看來還真把夏恆接受了。

  我找了機會偷偷的問程恪:「我爸媽那會兒對夏恆可是恨得牙痒痒,你跟他們說了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程恪淡定的說道:「我妻子教給我,編了一套豪門恩怨爭家產的故事而已。」

  「啊,真是多謝程太太了。」

  「她叫陸蕎。」程恪只有提起了這個名字來,黑沉沉的眼睛才微微的帶了點甜暖笑意:「我想她會很高興認識你的。」

  「有那個機會可太好了。」我想了想,還是問道:「我真的沒法子看見我哥了麼?」

  「說不好。」程恪說道:「我也死過,但我也回來了。」

  希望雖然渺茫,但有希望就好。

  只要活下去,總會有好事發生的。

  我看見了玻璃窗上自己倒影,那個痣還是穩穩噹噹的生在了我的眉尾。

  信手摸了摸,暗想著,就當他,一直也沒走吧。

  過了沒多久,陰陽會傳來了消息,倪會長重病不起,忍痛讓位,倪元重新回到了倪家,帶著倪丹。引咎讓出了陰陽會首領的位置。

  現在陰陽會的首領,是傅謹時做。

  他終於熬出頭來了。

  我問夏恆:「那個小本子上到底寫著什麼,催命符似的,讓倪會長……」

  「自然是他幹的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了,」夏恆滿不在乎的說道:「每一件都足夠他身敗名裂,就算為了倪家的名聲,自然也要受制於人了。」

  名聲……為了鞏固名聲,卻做了有損名聲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來了《小王子》裡面的醉鬼。

  「你為什么喝酒?」

  「因為我後悔愧疚。」

  「你後悔愧疚什麼?」

  「我後悔愧疚我喝酒。」

  這是個什麼樣的惡性循環啊……所幸,那個惡性循環終於也算是到頭了,只是不知道躺在病榻上的倪會長,還會不會被那些個新仇舊恨煩擾。

  最後,在爸媽和大表姐舉行了「睦鄰友好」會談之後,我和夏恆順利的拿到了結婚證,只是總沒有起來的肚子讓我媽失望不已:「怎麼總是不顯懷?」

  「快了快了……」

  「雖然謊言總會被拆穿,」白洗懶洋洋的在骨灰罈里說道:「可你還是義無反顧。」

  「拖一天算一天。」我順口問道:「蘇晗的事情都結束了。你還肯留下?」

  「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說保護你一生一世,就保護你一生一世。」

  「你別聽他的,」萍姐姐喜滋滋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就是捨不得離開我,哎呀,還別說,以前自己一個人住在了骨灰罈里不覺得什麼,現在要想著一個人住,那可空蕩蕩孤零零,太不習慣了。」

  「我可不是為了陪著你。」白洗不太高興。

  「男人臉皮薄,」萍姐姐是個看穿揭穿的態度:「口是心非。」

  這天到了我媽五十歲的生日,一家人忙上忙下,夏恆更是賣力的了不得,繼續花錢如燒冥幣,出手闊綽的了不得,禮物堆成山。

  我媽埋怨他浪費,他只誠懇的說道:「這些東西能讓媽高興,就算值得,既然物有所值,何談浪費。」

  我媽表面上說下不為例,可是顯然也挺高興的。

  又一個口是心非。

  在吹壽桃蛋糕上那蠟燭的時候,我湊過去問:「媽,您要許什麼願?」

  「希望咱們一家團圓唄。」我媽微笑:「這樣挺好。」

  說是挺好……因為還是少了蘇晗啊。

  「叮咚……」正這個時候,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我媽站起來就要開門,夏恆要替我媽開,我媽卻直擺手:「生日開門,才能迎運氣,打麻將能多胡兩把……」

  結果一開了門,我媽就僵在了門口。

  「誒?誰來啦?」我伸過了脖子。也愣住了:「哥?」

  站在門口的,正是蘇晗。

  蘇晗還是老樣子,頎長的身材斜斜的靠在了門框上,薄唇勾起來,是個明朗極了的笑容:「媽,生日快樂。」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回來了?

  邁動腳步,不由自主就想過去,可是夏恆從背後握住了我的手,捏了一下,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又看見了蘇晗背後背著個囊囊的大登山包,登山包的位置有點怪,到了腰下面。

  啊,是那個只剩下兩條尾巴的狐狸啊!

  「來來來。真是心想事成,你回來可實在是太好了!」我媽拉著蘇晗高高興興的往裡面走:「飯菜還都是熱的,你大老遠回來一定累了吧?薑茶還不給你哥倒水!」

  我趕忙轉了身去倒酒:「我哥喜歡喝桂花釀。」

  「沒錯沒錯,」狐狸一聽有酒,立刻興奮的像是原形畢露:「還是薑茶了解我!」

  「這真是,」我媽有點不高興了:「年紀輕輕的,不能老喝酒……」

  「小酌,小酌!」我爸忙說:「今天高興,來來來,咱們爺倆一起喝!你這幾年,過的怎麼樣?」

  我很久沒看爸媽這麼高興的樣子了:「那登山包背著幹什麼,快拿下去怪沉的……」

  「不不不,我得背著……有事兒!」

  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等到逮住機會,我拉住了狐狸:「你怎麼來了?」

  「嗝……」狐狸對著我先吐了口酒氣,醉眼迷離的說道:「蘇……蘇晗那小子托我來的,說這天是你……你媽的生日,我一聽有酒……酒,就來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揪了狐狸一下:「快想想。」

  「還用想?」狐狸吃疼:「你小心點,別扯了我的毛!昨天蘇晗來找的我啊!他說他回不去,讓我代勞,答應給我幾桶好酒……嗝……」

  昨天!居然是昨天?

  蘇晗還能從陰間出來?他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他說,現在陰陽相隔,讓你不要太想他,還有,你以前給他燒的什麼充氣娃娃,他收到了。」狐狸接著說道:「讓你不要破費,他不需要。」

  十字路口燒的紙人,到了他那去了……

  是啊,長著桃花痣的蘇晗。怎麼可能需要充氣娃娃?不管在哪裡,都是桃花朵朵開的吧?

  不怪人人喜歡他,因為他值得人喜歡。

  胸口一陣發悶,卻還是笑出聲來了:「好,我記住了。」

  「蘇晗還說,」狐狸又打了一個嗝:「他過的不錯。」

  「嗯,我相信。」我吸了一口氣:「要是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告訴他,我過的也不錯。」

  一直沒作聲的夏恆聽了我的回答,大為滿意,微笑起來,好看的像是一幅畫。

  「知道……知道了……」狐狸酒足飯飽之後揚長而去,說以後會經常來的。

  爸媽依依不捨,盡力挽留,可是狐狸哪敢露出尾巴來。還是堅持要走:「不方便,不方便。」

  「說話算數,你一定得經常來!」我趕忙說道:「要酒管夠!」

  爸媽,很高興吧?

  狐狸跟蘇晗一模一樣的那個頎長背影走在夕陽下面,顯得特別孤單,尤其那個囊囊的登山包,更讓他看上去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旅人。

  是啊,他沒有家。

  「哥……」說不出為什麼,我憋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就爆發了,大聲的喊出來:「你家就在這,你有空一定要常來!」

  我爸媽倒是被我這個大叫嚇了一跳,我媽伸手又在我頭上拍了一掌:「別嚇著肚裡孩子!」

  狐狸喝的醉醺醺的,沒回頭,只一邊晃晃蕩盪的走,一邊搖手,登山包蠕蠕的動,像是裝著一包活物。

  「笨蛋。」而這個時候,我身後真的響起了一個低不可聞的聲音:「我知道。」

  蘇晗!是真的蘇晗!

  我轉過了頭,卻只看見了身後那一牆碧綠碧綠的爬山虎,紅磚牆後面什麼也沒有,只是一條空街,只要繁盛的紫薇花開的正好。

  「行了……」夏恆早一手攬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家。」

  夕陽一點一點的沉在了地平線下面,滿地金紅,初夏的風穿過了耳朵一直往南邊吹,空氣里都是花粉的味道。

  「他會回來嗎?」

  「他會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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