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當成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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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話沒說丟下勺子就跑過去了,傅明遠根本看不到萍姐姐,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隻眼巴巴的望著白洗:「出什麼事啦?」

  他好像誤會白洗是傅謹時帶來的人,白洗已經跟了出來,只丟下一句:「沒什麼,您先煮著,我們一會兒過來……」

  剩下的話我沒聽,風和海棠花的花瓣在我耳邊飛快的掠了過去,一顆心發了慌。

  上次,傅謹時確實是引了白洗去攻擊夏恆和夏恆的大表姐,夏恆也確實吃了虧,現在是要秋後算帳?

  更何況……傅謹時好像跟蘇晗失蹤的事情,脫不開關係。

  他到底為了什麼事情對不起蘇晗!

  一把推開了門,情形跟萍姐姐說的一樣,傅謹時躺在地上,黑眼睛第一次這麼無神,夏恆揚起拳頭一下一下砸過去,傅謹時頭上流了血,紅的灼眼睛。

  「你現在裝什麼死?」夏恆揪起了傅謹時的衣領:「早先你那個勁頭呢?別弄的像是我在欺負你。」

  「沒有了。」傅謹時居然還能牽著嘴角笑出來:「全沒有了。」

  「你幹什麼?」我擋在了傅謹時前面望著夏恆:「要打出人命來?」

  「你讓開!」夏恆擰了英挺眉頭:「他就該以命抵命!」

  「不是說好了,要等找到蘇晗之後再算嗎?」我拉著夏恆:「很多事,咱們還沒弄清楚……」

  「我不想弄清楚。」夏恆的桃花眼裡滿是戾氣:「現在,我就想打死他。」

  「我沒事。」傅謹時有些懊惱,似乎並不想讓我看見這個場景:「你躲開,讓他打。」

  「我不躲開!」我對上了夏恆的眼睛:「你要打連我一起打。」

  夏恆怔了怔,滿眼的難以置信:「你護著他?」

  「夏恆,你聽我說,現在不要橫生枝節了……」

  「跟他一樣,」夏恆勾起了嘴角,是個涼涼的笑:「你也從小就喜歡他,是不是?」

  我的心重重的往下一沉。

  其實明白,夏恆對傅謹時的敵意,從沒認識我的時候就有,可能跟蘇晗的消失有關聯,到了傅謹時引白洗攻擊他,更是擴大了不少。

  現在,要恨屋及烏了?

  「我小時候是喜歡他,可是我跟你說了,那只是小時候的事情,」我望著夏恆:「我現在喜歡你,你不知道麼?」

  夏恆從來都喜歡爭強好勝,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那樣失落的表情:「我知道……是我自己心虛。」

  心虛?

  我還想問,正在這個時候,廚房那邊卻傳來了一聲巨響,我一下子愣了:「傅明遠還在廚房……」

  白洗忙說道:「你放心,我去看看……」

  夏恆卻拉住了白洗:「你留在這裡,我去……替我看好了薑茶,她出什麼事,我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白洗挑起了眉毛,還想跟以前一樣嗆回去,可是他似乎也覺察出來,這不是鬥嘴的時候。只在夏恆出去的一瞬,點了點頭。

  傅謹時聽到了也撐起身體要過去,可是不知道夏恆下手有多重,他的眉頭擰在一起,一定很痛,卻咬著牙一聲不出。

  我把他架了起來,扶到了椅子上坐好,一聲不吭的將背包打開了——出門旅行,繃帶紗布是必備的。

  碘伏的氣息竄了出來,我小心翼翼的給傅謹時清理好了頭上的傷,他靜靜的望著我,一雙黑眼睛重新有了神。

  我被他看的有點心虛,只好東拉西扯轉移注意力:「疼不疼?」

  「不疼。」他嘴角都被打的裂開了。但還是能勉強著笑出來:「我想起了小時候,你最怕紅藥水——想不到,現在輪到你給我上藥。」

  是啊……小時候,我被別的孩子欺負,推在石頭上栽了跟斗,撞了好大一個傷口,大哭不止,是傅謹時出現了,把幾個小孩兒趕走了,拉我到了龍神祠的門口給我上藥。

  「哥哥,你別把血抹在我身上……我害怕!」

  「這不是血,是紅藥水,你聽話。」少年的傅謹時滿頭大汗。小心翼翼的給我吹了吹傷口好保持乾爽:「只要聽話就不疼了。」

  「那我聽話。」我抽抽噎噎的說:「我只聽哥哥的話。」

  傅謹時微笑,眯起眼睛來:「好。」

  「哥哥你真好看。」我望著傅謹時的黑眼睛出神,伸手就往他臉上摸:「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我不是,」傅謹時把臉貼在我手上,聲音低低的:「你才是。」

  那些記憶本來已經消失不見了,可是現在星星點點的拼湊起來,卻像是瓷器的碎片,邊緣銳利,一碰就疼。

  氣氛忽然變得十分尷尬。

  白洗也覺出來了,就解圍似的咳嗽了一聲,說道:「夏恆總不回來……」

  我也有點尷尬,忙站起來:「傅謹時你留在這,白洗跟我去看看!」

  白洗點了頭。像是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

  忽然正在這個時候,夏恆的聲音猛的響了起來:「白洗,擋住那個東西,它要往這裡跑!」

  剛才廚房的聲音,果然是那個怪東西發出來的!

  白洗沒來得及應聲,只見那糰子煤灰就跟驚弓之鳥一樣,對著我們慌不擇路的沖了過來,速度快的讓人眼睛發花,白洗身為大污穢,已經足夠厲害,可是白洗伸出的手,只是差之毫厘,硬是沒能抓住那個東西!

  那個東西被白洗這麼一嚇,動作更快了,急忙改變了方向,倒是衝著我衝過來了!

  傅謹時二話沒說,將我撥到了身後,厲聲道:「別碰它,它身上的黑氣……」

  這個熟悉的感覺,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他還是那麼高,那麼可靠。

  但是傅謹時話還沒說完,已經踉蹌著有點站不住,我想都沒想,就擋在了傅謹時前面,脫口而出:「哥哥,我也不會讓它碰到你的。」

  已經闖進來的夏恆在這一瞬,桃花大眼暗了下來,白洗則已經撲過來了,動作肯定非常迅速,可是在我看來,卻像是慢放鏡頭一樣。

  「我要殺了他……」那個詭異的聲音在我耳側響了起來:「讓我殺了他……」

  我像是被什麼東西拖拽住了,耳邊有風,身體不斷下墜,這個感覺……像是被拉下了地獄一樣。

  眼前有光,天已經亮了麼?

  望了周遭一眼,花紅柳綠的景色十分熟悉,就是在龍神祠附近的山谷啊!

  我反應過來了,我現在是在那個滿身邪氣的煤灰記憶之中。

  「當……」

  有個人從山坡上摔下來了,頭破血流,哀哀直叫,接著,不動了,好像失去了意識。

  我抬起了頭來,看到了那摔下來的人是一個少年,這個少年本來一身乾乾淨淨的道袍,已經被樹枝劃破了,頭髮本來梳成了一個小髮髻,現在散亂的像是鳥窩一樣。

  「看樣子……像是個人。」

  記憶的主人這麼想著。

  轉了頭,我看見了一條清凌凌的小河,小河上面映出來了一個紅撲撲的蘋果臉,啊……記憶的主人只是個三四歲的小孩兒,身上穿著一個紅肚兜,露在了外面的胳膊腿白嫩嫩的跟藕節一樣。

  煤灰……果然是個小孩兒。

  不過,哪個普通的小孩兒能獨自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

  他現在忖度著,那個摔下來的人怪可憐。

  於是他走了過去,胖手蓋在了那個少年的傷口上,只見那少年的皮膚迅速變得光潔了起來,傷口……消失了!

  這是個什麼樣的本事!

  我這就明白了,那個被邪氣包裹著的靈體,果然就是傅明遠所說的那個「仙」。

  他修行有成,初初變成了人模樣。

  原來,是這麼遇上的。

  少年的傷口好了,也就睜開眼睛甦醒了過來,他一眼看見了「仙」,滿眼的驚訝:「小孩兒?」

  「仙」倒是並不理會。簡簡單單只覺得這個少年沒有別的事情了,轉身就要走。

  「餵……餵……」那個少年愣愣的:「你是什麼人?」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人,「仙」心裡有點納悶,忖度著,自己大概不能算是人吧?

  於是奶聲奶氣的聲音從紅潤潤的嘴裡發出來:「你又是誰啊?」

  「我是來山上那個龍神祠裡面修習的,」少年也不過十來歲的年紀……跟初遇時的傅謹時一樣大。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確認自己毫髮無損,並不知道自己是被「仙」救了,只當自己運氣好,還很認真的望著小孩兒,憐憫的說道:「你是從家裡走失的?你爸媽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這個小孩兒怔了怔:「回家?這裡就是我的家。」

  「別開玩笑了,你一個人在荒郊野嶺住啊!」那少年擰起了眉頭說道:「難道你跟孫悟空一樣,從石頭縫裡跳出來的?」

  「誰是孫悟空?」小孩兒挺認真的回答:「我不認識他。」

  「你真好玩兒。」少年托著腮有點好奇:「你真的一個人住在這兒?被遺棄了吧?那……你會不會很孤單?」

  小孩兒想了想:「什麼叫孤單?」

  「孤單嘛……」那少年說道:「就是一個人。沒有其他人的陪伴,想說話找不到人說,想做事沒人幫忙,很難受的。」

  「仙」暗自想著,我倒是沒怎麼孤單,一個人自得其樂,也挺好,畢竟這麼多年來,習慣啦!

  「我陪你玩兒會吧!」少年卻是個大義凜然的樣子:「相逢即是緣分。」

  「仙」不懂什麼叫「緣分」,他還沒修煉到了明白的時候……前些年有明白的「仙」,他們已經修成了好看的少男少女模樣,混進了燈火繁華的人間,再也沒有回來。

  「你會不會玩兒丟小刀?」少年拿出兩柄小刀子:「在泥地上,誰丟得遠誰贏!」

  「仙」挺好奇,照著少年說的規則來玩兒,還真挺有意思。

  這個,就是所謂的「陪伴」啊……

  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少年揮揮手走了:「下次我還來!」

  看著少年的背影,「仙」忽然就發現,他來了,只是在教給自己什麼是「孤單」之後,又走了。

  「孤單」這種東西,學會了真後悔。

  於是繼「孤單」之後,他又學會了「盼望」。

  所幸少年來的勤,這個夏天,兩個人一起玩兒的很高興。

  忽然有一天。少年來的比平時晚,模樣也有點不對勁兒,心不在焉的玩兒了一會之後,少年忽然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不是人吧?」

  「仙」挺坦率的點頭:「我不是人。」

  「我就知道!」那個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是『仙』吧?」

  「我沒名字。」

  是啊,「仙」不過是人擅自給這種存在取的名字。

  「我是想跟你說。」少年定定的望著「仙」:「明天,我就要離開這裡,回到陰陽會了,以後可能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仙」一陣發怔:「離開?」

  他從有意識以來,就一直停留在這裡地方,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離開……啊,對了,就跟少年每天跟他分開的時候一樣?

  不在一起,孤單。他永遠離開,自己就要永遠孤單了。

  「嗯,」少年試探著問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這樣的話,咱們,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兒!」

  「仙」想起來,他其實遠遠還沒到能夠去人間的資歷。

  但是,那有什麼關係!

  「仙」點了頭:「好!」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不用孤單了……

  不是……不是……按照著傅明遠說的話,他是被「抓」走了啊!

  它被抓走了之後,又逃脫了出來,預備找以前的那個孩子報仇麼?

  一定是這麼回事。

  可是那個孩子早就離開這裡了,所以,它才一直嚷著。找不到……要殺了他這一類的話。

  少年的笑容跟陽光一樣炫目:「太好啦!」

  「仙」覺得很高興。

  「仙」跟著少年到了少年所在的地方,人人看見了「仙」,全都是個艷羨的模樣,交口稱讚少年是個成大事的人。

  少年謙虛的說沒什麼,但「仙」好像確實是他的驕傲。

  「仙」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反正不孤單,就很好,身邊有伴,就心滿意足。

  直到有一天,少年牽著「仙」的手到了一個地方,漫不經心的跟平常一樣:「你在這裡等著我,好不好?」

  「仙」點了頭,乖乖的留在了原地。

  這裡像是一個地下室,又陰又冷,不見天日,跟「仙」平時居住的地方有天壤之別,不過僅僅是等一會兒,倒是勉強能忍。

  雖然他不喜歡水腥氣。

  但是少年這麼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仙」等了又等,困惑了起來,他開始「孤單」了。

  他沒有試圖去開門,因為少年說了要他等著他,肯定會回來的,要是少年回來找不到他,那可就麻煩啦!

  「這就是『仙』?」有人在門外竊竊私語:「倒是真稀罕。想不到能被人抓住。」

  「是啊,物以稀為貴,」另一個人是掩不住的得意:「『仙』是世上最純淨的東西,用這種東西為根基煉製污穢,一定事半功倍,更有可能天下無敵,連大污穢也打得過。」

  「真要是煉製成了,那你可就天下第一了!」另一個人聲音里又是艷羨又是嫉妒:「你的運氣倒是好。」

  「不不不,只是因為,他蠢。」

  兩個人哈哈大笑,「仙」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只是更困惑了,他不關心別的。只關心少年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我心裡一揪一揪的疼。

  蠢……說的是被賣了還在給人數錢的「仙」麼?

  「仙」只是想著,他不會丟下自己的。

  雖然那個信心,一天比一天薄弱。

  終於有一天,那扇門開了,可惜進來的並不是少年,而是數不清的黑色污穢。

  污穢只要聚集在一起,邪氣沖天,就一定會拼殺一個你死我活。

  「怨恨啊……他為什麼背叛了我……」

  「我想著報仇……」

  「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每個污穢之所以不能往生,都有每個污穢對陽世的不甘心,他們一邊廝殺,一邊不斷加強自己的怨恨。

  怨恨越濃重,污穢才越厲害,在廝殺之中,才能有贏面,那些邪氣逐漸把「仙」污染了。

  是啊,他為什麼丟下我?

  我明明那麼相信他。

  我救過他。

  他背叛我。

  他拿著我當什麼?

  不甘心啊……我不想要繼續孤單,是他教給我什麼是孤單……

  如果沒有他……如果他沒出現過……

  日復一日,「仙」果然被邪氣包裹纏繞,成了一個「污穢」。

  煉製的人大喜過望,利用「仙」想要報復的願望,讓「仙」為自己做了一件又一件事情。

  「仙」身上的黑氣越來越重,他逐漸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充滿黑氣,他只想著,世上沒有好人。

  死一個,乾淨一個。

  又過了很長時間,他的力量足夠衝破了原本的主人設下的封印。於是他理所當然的回到了跟少年初遇的地方。

  要報仇。

  對,裡面還有一個少年,但不是原來那個……是個眉尾有痣,唇紅齒白的。

  蘇晗!

  「他在哪兒……他在哪兒?」已經漆黑一團的「仙」出聲恐嚇:「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蘇晗盯著煤灰似的「仙」,特別坦率的說道:「不知道。」

  「仙」倒是吃驚,這個少年,居然一點也不怕自己,反而倒像是對自己很有興趣:「不過你要是孤單,我可以陪著你。丟小刀的遊戲,我也會做。」

  真是個奇怪的人,他怎麼似乎全知道。

  「仙」居然不知道拿這個人怎麼辦好。

  蘇晗笑:「我等著你,找到了處理我的方法——要不這樣吧,你也在這裡等著我。我去找那個少年,你信我,我會回來的。」

  又要等待?

  「你的時間那麼長,可以慢慢的等待下去,」蘇晗還是那個滿不在乎的笑容:「如果你敢賭。當然啦,你也可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等。」

  他決定了。

  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一切物是人非,他身上多了整糰子的黑霧。

  黑霧大概永遠也不會散開了吧。

  對了!早知道應該跟他約定一個時間,自己的時間是漫長,可是人,只有短短一瞬。

  蘇晗要是也消失了怎麼辦?

  但是所幸,蘇晗居然真的回來了,雖然他並沒有帶來那個少年的消息。

  這一次……我想就是傅明遠所說的,最近那一次了吧。

  蘇晗偷走了龍神尺之後。

  他不忿,要吃了蘇晗,可是蘇晗說:「我給你一個抵押。你留著這個東西為證據,跟你約定的時間之內我不回來,你儘管去吃我。」

  那個抵押,正是生人鑰的最後一個部件!

  我心裡一跳,蘇晗,是誠心的!

  他本來就想著讓「仙」出來作亂啊?

  於是事不過三,「仙」在到時間之後,再次怒了。

  「找到他……吃了他……」

  本來……一片孤單之中有了一個寄託,可是現在這個寄託也沒有了,好像茫茫黑夜,終於有了一絲光亮,卻轉瞬而散。

  早知道這樣……就不要給我光亮!

  現在龍神祠之中,只剩下的那個傅明遠了。

  本來污穢是不能存在於龍神祠的,偏偏他身份特殊。

  要不然,把傅明遠也吃了吧……

  可是吃了傅明遠的話,龍神祠,又要一個人都沒有了。

  說起來,這個人,似乎也很孤單,孤單到一邊養花種草,一邊自言自語:「今年要多長蘿蔔,雜草就不要長了,馬齒覓可以長一點。但不要多。」

  因為沒有人跟他說話啊。

  「仙」忽然覺得,惺惺相惜。

  「我要找到他……我要殺了他……」

  「仙」無休無止的跟傅明遠作亂……就當這個關於陪伴的遊戲一直都在繼續,只是玩伴換了又換。

  只要不孤單,換了人,也沒關係吧?

  他並不想真的吃了傅明遠。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只覺得一陣劇痛,我擰著眉頭,一下子就從煤灰的記憶之中出來了。

  這是個什麼感覺……頭暈噁心,像是中了毒一樣。

  而且身上哪兒哪兒都疼!

  「薑茶!薑茶!」有人在拼了命的喊我,睜開了眼睛,只覺得眼前哪裡都明晃晃的,一隻手擋在了我面前,聲音是濃到化不開的關心:「閉上眼睛。你現在在太陽下面,會被灼傷的。」

  「哥哥……」

  「嗯。」他的聲音跟陽光一樣暖。

  我嗓子梗了一下,改了口:「傅謹時。夏恆呢?」

  覺得出來,眼前的手微微顫了一下,接著是傅謹時故作輕鬆的聲音:「你知道,他不能見光。」

  「在太陽下面暴曬……」我腦子逐漸也清楚了一點:「因為被黑氣給犯了?」

  「嗯。」傅謹時低低的說道:「沒關係,當時白洗來的及時,你是碰上了,但不算多,現在曬一曬就好了,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傻?我不是說過……」

  「真的碰上了黑氣,我會死嗎?」

  「比死還要可怕,」傅謹時說道:「你的靈魂會被拉扯到了黑氣裡面,成了污穢的一部分。」

  啊,就跟「仙」的記憶之中一樣,那紛紛擾擾,一團一團的煤灰,互相吞噬。

  「我沒想那麼多。」

  「我知道。」傅謹時低低的說道:「對不起,我……」

  你也為我那麼做過啊。我不想讓你受到傷害,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想讓你受到傷害。那年我從你得到的溫暖,既然重新想起來了,就會讓我銘記一生。

  可是這話我沒法說出來。

  清茶的味道在陽光下面給人感覺特別安心,讓我想起來了小時候的茶葉芯子枕頭,苦澀的,芬芳的,讓人流連忘返的可靠。

  「那個污穢怎麼樣了?」

  「沒抓到,只是趕走了。」傅謹時的聲音還是很疲倦,肩膀上似乎總有個卸不下來的千斤重擔:「我會把他抓住的。」

  那個污穢的執念,是孤單啊……要想著解決,解鈴還須繫鈴人,源頭上的少年是關鍵。

  「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我說道:「這個龍神祠曾經有一個前來修習的人,抓到了一個『仙』?」

  「這件事情,你也知道?」傅謹時的聲音倒是意外:「誰跟你說的?」

  「你知道?」我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從我眼睛上拿下來:「那個人是誰?」

  「跟傳言之中一樣,那個人真的成了業界的主宰,」傅謹時下意識的就反過來握住了我的手:「是倪會長。」

  我一下子愣住了。

  怎麼……這麼巧?

  身後忽然「啪」的一聲響,我轉了頭,卻什麼都沒看到,只有海棠花的枝幹像是被什麼給撞了一下,花瓣紛紛擾擾落個不休。

  「剛才那是什麼聲音?」我把手抽了回來。

  「不知道。」傅謹時眯起了那雙濃墨重彩的黑眼睛,卻像是在說謊。

  「倪會長不可能會到這個地方來吧?」我擰起了眉頭:「除非,告訴他生人鑰的下落。」

  「對,」傅謹時說道:「誰都一樣,無利不起早。」

  可那是最後一片生人鑰了,如果集默了,倪會長不是能前來占現成的便宜麼……

  不過最後生人鑰要從哪裡打開什麼東西,大概也還是只有夏恆知道。

  「這事兒我想跟夏恆商量一下……」我跳起來要往屋裡走,可是傅謹時忽然拉住了我。

  心一下子漏跳了一拍:「你幹什麼?」

  「你陽光還沒曬夠。」傅謹時的聲音有點沙啞:「不能回去。」

  「可是現在不是分秒必爭麼……」

  「已經找了這麼久,多耽擱一會兒又能怎麼樣?」傅謹時的聲音難得一見的有點沉不住氣:「我知道你和夏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趁著還沒有,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夏恆什麼時候,開始對你好的?是不是……在遇見了我之後?」

  我怔了一下,開始對我好?

  他一開始對我可並不好,甚至直接想趕我走,但是大嘴猴和土行孫一出現,他知道了我是找到蘇晗的關鍵之後,才開始留我在身邊,並且開始保護我的。

  原因也很清楚,是因為,我是指南針,找蘇晗非我不可。

  真正的開始在哪裡,我也沒法子說的清楚,但好像……確實是在遇上了傅謹時之後。

  心裡有點不安。像是髮絲一樣纏繞了上來:「你是什麼意思?」

  「他一直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一個小姑娘,並且我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實現當年的那個約定。」傅謹時低低的說道:「只是他後來在遇上你之後才知道,那個小姑娘是你。」

  我像是明白了什麼,但還是不想往深處想:「這……這就是巧合……」

  夏恆不是因為我太蠢,才習慣保護我的麼?他在開封夜市裡面說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忘。

  「我之所以讓你小心夏恆。」傅謹時的眼睛灼灼的望向了我:「是因為我和他在蘇晗和龍神尺的事情反目了之後,他一直想要報復我。你懂我的意思麼?他說,只要我想要的,他全要搶過去,讓我一無所有。」

  傅謹時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我……只不過是他向傅謹時復仇的工具?

  這怎麼可能!

  「我在大橋下的時候就跟他說過,其他的可以不要,但是希望他別動你。」傅謹時的聲音像是暴風雨前的鉛色烏雲,聚了又散飄在我耳畔:「他說那就以此為代價,讓他帶著你,找默了生人鑰,找到蘇晗……如果我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的話……我怎麼可能答應。」

  我果然只能是個指南針,被人當成了工具的指南針。

  「昨天,你們為什麼打架?」我胸口有點壓得慌,喘不上氣來:「你為什麼不還手?」

  「當然還是為了蘇晗和龍神尺的事情,左不過覺得我對不起蘇晗,我也並不想還手。」傅謹時的聲音有點自嘲:「我已經輸給他了,還手又有什麼用……我只想。被打死了,或許也好,很多事情,可以永遠不用面對。」

  驕傲如他,什麼時候會出現過這種逃避的心思:「龍神尺還沒找到,也許,你還沒有輸。」

  「不是龍神尺。」

  「那是什麼?」

  「你說過要嫁給我的啊!你是我在這裡支撐下去的全部希望,」傅謹時的聲音跟沒泡開的茶一樣夾雜著苦:「現在這個希望突然消失了,你要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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