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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喧鬧的酒吧裡頭,我端起酒杯,坐在窗前,遙遙對著外面的月亮無聲微笑:“乾杯。”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我就空對月了,怎麼著吧?

  這麼多年來,別的不好說,在華梁公司待下來,我酒量日日見長。公司上下,包括出去談業務,華梁總裁助理黃蓉蓉的名氣絕對不是吹的。

  我對著月亮又舉了舉杯,一口飲盡。

  記得有次出去談業務,完了齊唯杉送我回家,他口氣很平常:“黃蓉蓉,上季度體檢,我看你輕微脂肪肝,下次這樣的場合,我會儘量想辦法換別人。”對方那個張總色迷迷地一個勁往我身上湊,他已經不動聲色幫我擋了不少回合。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還是回了一句:“怎麼?齊總嫌我不夠鞠躬盡瘁嗎?”

  他穩穩開著車,沒有答我。

  到了公寓門口,我剛推開車門,就聽到他的聲音,淡淡地:“黃蓉蓉,畢竟你是女孩,不必要拼得太厲害。”

  我沒有回頭。

  我醉了,我不夠清醒,所以有得罪上司的勇氣和資本。

  我不需要任何人來憐憫或是同情,尤其是他。

  我想,如果不是有人事先關照,以他公私分明的個性,絕不至出此言。

  我不會因此而感激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有汲汲營營職業女性的共通煩惱。但是,我既然選了這條披荊斬棘的路,就要一直走下去。

  酒席上我也認識了不少業界名人。我的犧牲,總要有些價值。中國人的圈子,正事雖然不一定會是酒席上談成的,總是會有不少內幕消息不經意間漏出來。對那些腰纏萬貫的大老闆們來說不值一提,對我而言,卻已足矣。

  我先是把兩個妹妹從海南接了出來,送她們去學計算機跟會計,然後動用我所有積蓄跟炒股收入,貸款買了兩套房子,一套自住,另外一套給兩個妹妹落腳,我媽雖然不在了,但若是在天上看到了,想必會欣慰一些。

  一向嘴緊的夏朝顏終於忍不住開腔了:“黃蓉蓉,我媽讓我叫你周末回家吃飯。”我一早認了她媽做乾媽,不只是說說而已,而是跪下,叩頭,正正式式改了口的。

  我所貪圖屈從的,只是那種平凡的家庭溫暖。

  只是最近,我真的不太想去,所以我推脫:“朝顏,幫我跟她說聲,我要加班。”朝顏瞭然地看著我:“我也勸她不要多事,可是,”她輕輕地,“她是真關心你。”

  我揉揉眉心,嘆了一口氣:“朝顏,你明白的。”

  我這樣的殘敗之軀,有什麼資格去玷污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伙子?

  朝顏沉默片刻,終於拍拍我的肩,悄然離開。

  我知道,她在給我時間慢慢調適。

  我苦笑,若是她知曉心底曾有過的那點心思,還會不會這樣不遺餘力地幫我。相親?我笑,呵,這種純潔的男女關係,怎麼可能適合我。

  而且,她又怎會知道我最近的煩惱。

  夜路走多了,終究會撞鬼的。前些日子,我又去酒吧喝酒,結果碰上幾個不三不四的男人前來調戲我,我喝得有點醉醺醺的,正沒辦法脫身之際,一個人走了過來。

  居然是華梁公司的副總,方大同。

  我臉上畫得鬼畫符一樣,他居然還能認出我。可見他那個“方閻羅”的外號不是沒理由的。他身強力壯的,三兩下就把那幾個小混混打發走了。我為了感謝他,請他喝酒,我知道他早就離婚了,前妻還在國外呆著呢,小日子過得瀟灑之至,女朋友換得也勤快。

  他那天大概心情不好,居然也不推辭,坐下就陪我喝。

  我不知道那晚我是怎麼回去的。

  我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頭痛欲裂地醒來的時候,旁邊躺著一個人。

  從我十三歲開始,又一個十三年過去了,生平第一次,我身邊居然躺了個男人。

  我居然很冷靜。我居然沒噁心。我居然沒吐。

  我居然還很在意地端詳片刻我裸露在外的肌膚。

  不錯,還挺有彈性。就算不夠白皙,也稱得上瑩潤。

  我盯著床上那個男人看,三十八九歲,身材勻稱,頭髮烏黑,肩寬臂長,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多年的鬱積居然只在一瞬間,便奇蹟般慢慢彌散。

  然後,突然間,我嚎啕大哭。

  幾乎是瞬間,床上那個人就被我的哭聲驚醒了,跳將起來,驚慌失措地:“怎麼了怎麼了?”見慣了他在公司冷酷無情的樣子,眼前的這個男人,頭髮蓬亂睡眼惺忪還光著上身,我不知道為什麼就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他鬆了一口氣,撓撓頭,不當回事地重又躺下去:“我再睡會兒。”

  再睡會兒?我皺眉。他玩ONS玩多了吧?我上前一把掀開他的被子,把衣服往他身上一扔:“快點,穿上,走人!!”

  他盯我看了半天,真的穿上就走了。

  在公司裡頭我看到他,總是目不斜視。

  一夜情而已,這個社會,稀鬆平常,並且他在性開放的德國待了將近二十年,什麼樣的事沒經歷過。再說,回國之後他也沒閒著,就在這天,還有倆女的為他爭風吃醋鬧到公司來,碰巧他還不在,結果齊總出面,一句話了結:“他請假,相親去了。”

  等那倆女的走後,我笑噴。齊唯杉倒是若無其事,挑眉,回辦公室繼續忙碌。

  我搖頭,感慨,跟夏朝顏這樣的小狐狸在一起,能學出什麼好兒來?

  正冥想著嘲笑著,聽得裡間傳來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黃蓉蓉,我現在抽不出空來,麻煩幫我去醫院看個人。”

  我一推開門,就愣住了。

  病床上的那個人不明所以地看著我,也愣住了。

  我面無表情把補品咚地一聲往床頭柜上一扔:“別謝我,公款,齊總讓我來的。”我在心裡補了一句,我要知道是你,就不來了。

  心裡惱怒。

  這件事從頭到尾只有夏朝顏一個外人知道。

  沒想到,女人一旦結了婚,再緊的嘴巴都開始不牢靠。

  他閉眼,就跟沒聽到我的話一樣。我聳肩,您老慢慢入定吧啊,我閃。剛拔腳往外走,他眼睛睜開:“陪我坐坐,行嗎?”

  原來這世上還真是有長情的人。就在我們酒吧相遇那天,他前妻再婚,所以他最近一直精神有點恍惚,以至於忙到胃出血。

  畢竟一起走過那麼多年。

  他感慨:“我當然希望她幸福,可是……”他指指自己的心口。我明白,接過話頭:“就是一時半會有點過不去那道坎兒是吧?”

  他轉過眼來看我,過了老半天之後:“對不起。”

  我淡淡一笑:“何必?當初就是你情我願,現在也無所謂誰欠誰。”

  他出院後,只過了一小陣子,就心照不宣地搬到了我住的那套房子。其實他現在自己住的那套更大更舒服,只不過我不願意。

  我們吃飯,買東西,出去玩,一概AA制。外人看不出來,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世上,哪有什麼愛不愛的,無非兩個人相偎取暖,搭伴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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