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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應該……應該要走了。」

  說了好幾次自己應該要走了,但是他的目光望向遙遠的村落,一陣起風,只有捲起了黃沙,卻沒見到絲毫的人影,他的心被絞碎了,碎得無法撿拾。

  那個人不會來的!

  這個認知像是滴水成河般慢慢滲進他的心底深處,聚成了一灘苦澀無比的水漬,那是他為他流下眼淚的水窪,灌了淚水後,再也不曾乾涸過,而原本還有的一絲期望也變成絕望的落寞。

  他往前邁進,腳步很慢、很遲疑,卻還是一直往前,除了往前,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眼眶一陣酸澀,成串溫熱的淚水直流而下,濕透面頰,流過頸項。

  他不敢回頭,怕回頭見到的只有漫天的黃沙、自己孤獨的影子,還有那令人難受的不堪。

  林柔采站在山坡的高處,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剛才嘴上才說著擔憂不已的話,現在嘴角正以極緩慢的速度上揚,彎成一個美麗致命,卻又陰險懷恨的笑容!

  「哈哈哈哈!」

  「娘,有這麼好笑嗎?」

  年歲已有四十好幾,卻依然風韻猶存,美麗的臉上帶著笑意,一邊淘氣的眨著眼睛,她那小女孩似的目光充滿了生氣,因為天氣炎熱,她手裡拿著蒲扇,一邊搧風,一邊笑著說出打擊他的話。

  「好笑,當然好笑。」

  「這一點也不好笑。」

  銀月牙個性本來溫和,但是趙七巧實在笑得太過誇張,讓他難得使了性子,也變了臉色,見狀,趙七巧卻忍不住更大聲笑出來。

  「你以前家裡到底離河邊有多遠,怎麼說你去提水的事,講了半天還沒講到水邊的事情,淨講些松鼠、老鼠、兔子……就是沒講到水邊的事。」

  「所以叫你慢慢聽我說。」

  「你說了兩個時辰,我聽得都快睡著了。荷花,說點新鮮有趣的給新少爺洗洗耳朵。」

  「是,夫人。」

  那名叫荷女的婢女也笑了起來,她蘭心蕙質,是趙七巧身邊最看重的侍女,年紀十八歲,也到了該婚配的年齡,但是因為趙七巧待人很好,所以多半在趙家做事的人都喜歡留在她身邊,而趙七巧也因為喜歡她的貼心與聰明,不肯讓荷花輕易下嫁。

  縱然名義上是她的婢女,但是在趙家,誰都知道荷花就像夫人的心肝女兒,而荷花的細膩貼心,仿佛真的是趙七巧的女兒。

  「新少爺,您聽過三笑留情嗎?」

  「什麼是三笑留情?」

  銀月牙露出茫然的臉,害得趙七巧又大笑起來,只是她的嘻笑,使得這段話不傷人,反倒是充滿了歡樂與快樂。

  「荷花,我就說你家新少爺蠢得跟豬一樣,一定什麼都不知曉。你把三笑留情的故事說給他聽,講得精采,唱得好聽,我就給你賞銀。」

  「是,夫人。」

  荷花唱作俱佳,聲音甜美,唱起小曲來,優美動人。銀月牙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戲曲,一直聽到大才子因為秋香三笑留情而賣身為奴,禁不住的神往。

  「再來呢?再來呢?」

  他急著想要聽下面的故事,那個為情而甘願賣身為奴的大才子,做了少爺的書僮後,又會跟秋香有什麼樣的際遇?

  趙七巧又笑了起來。「瞧這猴急勁,還以為您是急著入洞房的小猴兒呢。」

  趙七巧這麼說笑,旁邊的婢女也跟著嘻嘻的笑了起來,銀月牙又惱又急,這個最近才認的娘,什麼都好,就是愛笑,天大的事兒也能當成是笑話看。跟她說話若沒一點耐性,絕對會氣得頭頂冒煙,他從來沒見過這麼愛笑的人。

  之前,他聽了傳聞,沒帶幾文錢離開顏家村,一路到外地人所說的村子,村子裡根本就沒有人在十幾年前丟失孩子,看來那外來客一定是記錯了地方。

  但是那時,他已經身無分文、窮途末路,又遇上冬日天寒地凍,差些冷死在外地。他乞討了幾日,到了較大的城裡,終於難耐饑渴,昏倒在有著朱紅大門的大戶人家門前。

  這朱紅大門就是趙七巧的家,巧的是,她的孩子的確在十幾年前被人抱走,一直沒有消息。銀月牙清醒過後,說了自己的遭遇,趙七巧皺了眉頭,問道:「你是來騙錢的嗎?」

  「當……當然不是。」

  他惶恐的說起了自己的身世,在吐露自己悲慘的身世時,自憐自艾,流下了眼淚,趙七巧命人去查探他話中虛實,確認無誤後,才認了他這個兒子。

  所以趙七巧有時開玩笑叫他「新少爺」。

  底下的婢女、侍從,有時也會喚他新少爺,因為他是趙七巧新認的兒子,也是這個家新來的少爺。

  但從這個有點俏皮的稱謂,也可以看出趙七巧這個大戶人家的處事風格,趙七巧雖然是個寡婦,但是她並沒有因為相公過世,而過著愁雲慘霧的日子,好像人生失去了意義一樣。

  相對的,她常常笑語如珠,也是個慷慨好義的人,所以附近只要一聽趙家缺僕役,就是擠破頭也要進來工作。

  就連銀月牙剛來時的惴惴不安,還有打小被人收養的小心翼翼及自卑的模樣,被趙七巧幾句笑語忽略過去。那些東西就像雪遇見火一樣,漸漸的融化了,他現在總算比較有大少爺的模樣。

  不過趙七巧雖然對他很好,卻也沒過於寵他。荷花唱到這裡,他急著要聽,趙七巧就掩嘴笑了,語氣卻正經得督促他去做該做的功課。

  「好啦,明日再叫荷花唱給你聽。荷花,去伺候少爺讀書。」

  荷花福身,對著他滿臉微笑道:「新少爺,我們到書房去吧。」

  銀月牙的臉馬上就垮了一大半,他最近最大的煩惱,就是書房裡的老夫子,那老夫子雖然不怎麼老,但是講起話來又臭又長,而且還很嚴厲。他剛學幾個字而已,就已經被他罵得狗血淋頭,說得他一無是處。

  荷花是在一旁伺候的伴讀,老夫子不屑教女子,說什麼孔老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他是連眼睛都不會瞥到荷花身上的。

  但是老實說,他覺得荷花比他學得更好,學得更好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夫子不會罵她,也不會理她,所以她反而可以以平常心學習。

  「荷花,是我天資不好嗎?我學得好差啊,夫子總是對我破口大罵,看來是我太笨了。」

  銀月牙自怨自艾,聽得荷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掩嘴小聲道:「夫人說您一定會這麼講,還說不曉得您能撐得了幾堂課。」

  「娘這麼說……」銀月牙一陣自慚,想不到自己這麼沒用的樣子,也在娘的意料之中。

  「那夫子是全村脾氣最壞的夫子,但也是學問最好的喔,夫人說那夫子面噁心善,你朝他多笑笑,他的脾氣就會變好了。」

  銀月牙不相信。「哪有這種事?」

  「當然有,笑是福神,哭是衰神。您就多笑笑,說不定夫子就會轉性了。」

  才說著就已經到書房了,雖然趙七巧對商務了解不多,但她是附近最大的地主,光是一年間的地租收入就十分驚人,因此才要求銀月牙要懂些文字,還要會看地契,以防以後上當受騙。

  進了書房,老夫子已經凝著臉嚴陣以待,見了他們就是一頓臭罵,罵得措辭凌厲。

  「都什麼時辰了,到底懂不懂尊師重道!在我還沒來之前,你們就應該要先來了。」

  一陣不快的話語首當其衝的朝銀月牙兜下,銀月牙縮了縮身子,荷花抿著嘴似乎要笑出來,她在後面戳了戳他,低語道:「新少爺,您就笑一笑嘛!」

  笑?

  他那裡還笑得出來,別當場被夫子給罵哭就不錯了,他正要回頭瞪一下荷花,想不到荷花頑皮的手指戳到他一處敏感的笑穴,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當場咕嚕的笑了出來。

  一笑出來,馬上就知道要慘了,嚴肅的老夫子肯定要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他渾身冷汗的抬頭,正準備好要被老夫子責罵一頓的時候,想不到老夫子瞪著眼睛看他,看得他額頭都冒汗了——老夫子的眼神好怪啊!好像被邪魔妖道給附身一樣,或者該講像中邪般的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就像要在他身上燒出洞來。

  見狀,他的心涼了半截!

  荷花見狀,在後面偷笑,他惱得臉都紅了。她惹出了這些事,還在後頭笑什麼笑,等一會夫子若是心情惡劣,他們兩個在書房都難逃一劫。

  「夫、夫子,剛才我不是故意笑的……」

  他彆扭得想要解釋剛才的舉動,開口之後,反倒是吞吞吐吐,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就連嘴唇也像塗了胭脂般的紅艷,那夫子瞪著他的眼神沒變,但是瞳孔整個擴散開來。

  他更慌了,想要說些什麼,卻張開了粉色的嘴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張臉漲得紅通通,額頭上連汗水都流了下來。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妍姿巧笑,和媚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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