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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斯特很慶幸,前幾天跟韓復學了魚湯的燒法,多少能露一手燒給尤金暖身體。

  同時很憂鬱。屋頂漏雨牆壁漏風,而他現在整個人身上也除了一把傘別的什麼都沒有。

  十分後悔,還以為離開了巴黎就不可能再有什麼奇遇,早知道今天又能穿越回來見到這個人,他肯定會把所有最貴重的名表金鍊子全部帶上補貼他生活!

  “我沒有哭。”尤金喃喃道。

  李斯特愣了愣。灰眸的俄國青年抬起臉來,煤油燈下他確實沒有哭過的痕跡,但那明顯是一張拼命再忍著哭泣的茫然的臉。

  李斯特以前之懟過人,從來沒安慰過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後只能很生硬道:“沒哭好!那種人不值得。”

  “你別這樣說他,”尤金輕聲道,“他已經盡力了。這些年……他一直在很努力,盡他所能地保護我、照顧我。”

  “他照顧你?”李斯特環顧這家徒四壁的環境,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好東西都沒有,也就桌上一塊看著還算華麗的懷表,旁邊居然還有一隻墨洛維常戴的獨目鏡!看得李斯特更牙痒痒了,這個墨洛維好陰險,正事不干,沒事就會送點這種華而不實的小玩意兒,就這樣騙得人家死心塌地!

  “不是的,”尤金輕咳了兩聲,“他給了我很多幫助和照顧,也是因為他帶來的名聲,我才有了工作和收入。只是前幾年父母相繼病倒花掉了很多錢,這些年又經濟大蕭條,很多以前住在巴黎城區的人也都搬了出來……”

  他說到這兒,輕輕搖了搖頭:“算了,不說這些了。反正,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

  李斯特一驚:“你真要走?你要去哪?”

  1937年,調香天才尤金·阿爾多加離開巴黎,後不知所蹤,所有的傳記書都這麼寫。而現在,李斯特發現自己竟然就站在他消失在歷史上的前夜。

  “去參軍。”尤金站了起來,灰眸閃動著平靜堅定的光芒。

  “政府會給我錢。去年我母親去世後,父親一個人在鄉下養病,這筆錢足夠他衣食無憂很長一段日子。”

  “不要去!”李斯特一下就急了,“很危險的!你是不知道,兩年之後……”

  兩年之後,二戰爆發。全球範圍近死難一億人,在這種時候參軍無異於自殺。

  是不是……

  是不是正因為這樣,他從此消失在戰場上,一代年輕調香師從此下落不明。

  不行啊。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做出這樣的選擇,不能讓他就這麼死在戰爭中。

  “你跟我走,我也會調香!”

  尤金:“……”

  “以後我、我來保護你,我別的也不比那個墨洛維差,我家別墅比他家大多了,還有自己的停機坪,英國的可頌也更好吃!還有……”

  他明明那麼認真,認真得都快要哭了。可尤金卻笑了出來。

  那是一種很明顯的老爺爺對晚輩的憐愛笑。李斯特記得小時候闖了禍後淚汪汪時,就常常在家爺爺臉上看到類似的笑容。

  可是,明明都是二十多歲的人,尤金憑什麼把他當成小孩子!

  從來一帆風順的人生,李斯特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助。是,他是會調香,也有大房子,可他能把一個30年代的人帶回他所在的時代嗎?

  不能。他能夠在這個人身邊停留的,不過只是萬千時空中短暫的一夜。

  ……

  “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跟他有點像。”半晌,尤金垂眸笑了笑。

  “他要是沒有遇到我,那種性格……應該跟現在的你一模一樣吧。”

  灰眸青年說著抬起頭,從桌上拿起那隻獨目鏡比劃在李斯特的臉上:“你看,真的有點像呢。”

  李斯特覺得,人生真是太苦逼了。

  青年那雙灰色的眸子這麼近,正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壓抑著璀璨的溫柔和思念,仿佛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珍寶,看得他小心臟壓抑不住想要衝上去去抱住那瘦削的身體的衝動。

  可是,他當然也知道尤金並不是在看他,而是透過他看著某個混蛋!

  像什麼像嗚!

  除了都是金髮碧眼,還有哪兒像了啊?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烏雲散去,躺在床上從漏風的房頂能看到好幾十年前璀璨星空的一隅。

  身邊的人呼吸均勻,李斯特還以為他睡著了。卻忽然聽到他輕聲問他:“你知道Mercurius嗎?”

  Mercurius,希臘神話的信使墨丘利,同時也是天空中水星的名字。

  李斯特微微仰起頭,想起爺爺教過他的天文學知識:“夜裡是看不到水星的,你想要看的話,早晨或者黃昏的時候運氣好才能看到。”

  “水星……是離太陽最近的一顆行星。”尤金喃喃道,“但無論它再怎麼想要拼命去靠近,它也永遠也無法脫離自己的軌道,奔向溫暖的太陽。”

  李斯特呼吸一滯:“胡說什麼。你又不是水星,他也不是太陽。”

  尤金沒說什麼,卻爬了起來,挑亮煤油燈尋找著什麼。

  李斯特也爬起來,手裡卻被塞了個牛皮紙的信封。微光中,尤金垂眸道:“那年在別墅里的時候你說過,你有一個朋友一直很想要白瓷皇后的香譜。謝謝你今天做魚湯給我喝,這個送給你,希望你的朋友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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