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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家門,便被一股壓抑的氛圍籠罩。

  門口停著熟悉的車子,大哥和二哥也到了。

  葉敬文邁著步子走進了屋子,大哥坐在沙發上沉默著,一向嬉皮笑臉的二哥,也一臉凝重一言不發。

  “怎麼了?”葉敬文轉向面色憔悴的媽媽。

  “父親他……去世了。”即使是說著如此殘忍的話,大哥的臉上依然是冷漠的表情,只是有些顫抖的手指,泄露了一絲情緒。

  “怎麼突然……”葉敬文覺得自己的聲音也有些沙啞,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對他來說,震驚多過悲哀。

  “其實他五年前,你跟林微分手之後就診斷出癌症的。”

  “當時說回國監督你,其實是他自己想回來看看,畢竟這裡是他的家鄉。”

  母親的肩膀顫動著,聲音也有些哽咽,“但是他一直瞞著你們幾個,就連走的時候,也不想讓兒子們在身邊送他。”

  “你們的父親,他太驕傲固執……雖然他從來沒有給過你們好臉色,可是,他真的很愛你們,希望你們每一個都可以變成一個有但當的出色的男人……”

  “他說,他一手打拼的集團,三個兒子都不肯繼承,這是他最大的失敗,也是他身為一個父親的驕傲。”

  “他把百分之五的股份留給了我,讓我安享晚年,其餘的捐給了紅十字基金會,他說,既然三個兒子都不想要,他葉致遠苦了一輩子,賺到的錢總有人會需要吧。”

  “敬希,敬輝,你們兩個生意忙,參加完父親的葬禮就回去吧。”

  “敬文,你在家裡留一天,媽媽有話要跟你說。”

  大雨中的哀樂,讓氣氛變得傷感,葉家三兄弟的臉上神色凝重,卻沒有哭。

  沒有哭聲的葬禮,顯得格外冷清,一家人站在墓碑前鞠躬,墓碑上的那張遺像里,那個人依舊一臉嚴肅的樣子,沒有笑容。

  在他們的記憶中,父親很少會笑,總是一臉冷冰冰的嚴肅模樣,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感覺過任何父愛的溫暖

  然而現在,在父親離去的時候,他們才明白了一些事。

  或許父親的這種教育方式有些尖銳有些偏激,可無疑,養成了三兄弟任何事都能獨當一面的韌性和氣魄。

  比如經營著一個大型集團,縱橫商場賺錢無數的葉敬希。

  比如流連風月場所欠情債無數,卻從來不被情束縛,瀟灑不羈的葉敬輝。

  比如經歷了風風雨雨,終於成為一個出色外科醫生,處理病例遊刃有餘的葉敬文。

  兄弟三人骨子裡的傲氣,邪氣,霸氣,或許都繼承於這個嚴厲的父親。

  父親走了,然而三兄弟並沒有終於不用受壓迫的解脫感,反而,有種沒來由的空虛。

  就仿佛,一直壓在一塊磚頭下,學會堅強學會拼命,生命變得無比堅韌的植物,突然被拿掉那塊磚時,突如其來的空虛。

  不知道在天上看著三個面無表情的兒子時,葉致遠是該哭還是該笑。

  大哥臨走的時候把葉敬文叫到身邊,語氣嚴厲。“你跟戎紫有聯繫吧?”

  “是的,我查了一些事情。”

  “我不希望你以我弟弟的名義,調用我的手下。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意。”

  “我和他之間有私人交易,和你無關。”

  “那就好,下不為例。”

  二哥葉敬輝則對著父親的遺像嚎叫了老半天,老爸啊,我不結婚你不會怪我吧?我真的不會結婚的。

  叫完之後也開著車走了。

  葉家大院就剩下葉敬文和母親兩人,客廳里,聲音都顯得空曠。

  “其實,當初你絕食的時候,我跟你父親,一起去找過林微。”

  “這我已經知道了,媽,告訴我具體的情況。”

  文惜慧輕輕嘆了口氣,“現在你父親走了,我希望你知道了,也不要怪他。他那個牛脾氣,拉不下臉來給你認錯,所以走了之後才讓我說出來。”

  葉敬文皺了皺眉,對於那位心狠手辣的父親,心裡除了反感之外,更多的,是尊敬和感謝。

  “當年,我們把你關起來的時候,林微家裡也出事了。”

  葉敬文安靜的聽著,口袋裡的手指輕輕握緊。

  “他弟弟出了車禍,或許你也聽得出來,你跟他打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很疲憊。”

  “別以為你瞞得過你父親,他在你房間放了監視器,所以才會在最恰當的時機沒收掉你的手機。”

  “後來,你跟林微長期聯繫不上,他一邊擔心你一邊擔心弟弟,而且剛到國外,功課很繁重,他的壓力特別大,你父親找準時機,去跟他談判。”

  文惜慧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角,當年的一幕又在眼前重演。

  “他是個很堅強的孩子,你父親對他軟磨硬套,他都不肯屈服,一條一條大道理說出來,讓我們都差點動搖了。”

  “可是一次次的談判中,他也越來越疲憊,在你父親說要把你趕出家門的時候,他居然說,如果葉敬文沒有家人,我會是他的家人。但是,他說那樣的話,只是為了讓你能夠輕鬆些。”

  “你當時提出絕食的意見之後,你父親又去找了他。跟他談了一個條件。”

  葉敬文冷下臉來,早就知道當年的事情不簡單,真的是父親從中作梗。

  “什麼條件?”

  “只要你們答應放棄學業,在公司從基層做起,將來繼承葉家,那麼就讓你們在一起。葉敬文已經答應了,他願意為你放棄,你願意嗎?”母親複述著當年的談話內容。

  葉敬文手指攥緊,果然,父親這一招太狠。

  如果林微答應,那麼父親一直以來想讓自己繼承葉家的目的便得逞了,自己二十年來的努力化為泡影。

  如果林微不答應,那麼父親想讓兩人分手的目的便達到了,而且,既然他對林微做過調查,他應該知道,林微絕對不會答應。

  以林微的性格,絕對不會就這樣屈服,為了愛情放棄這麼多年的學業,反而去一無所知的商界打拼。況且,林微不會讓自己愛著的人受那麼大的委屈,一輩子都活在父親的禁錮之中,一輩子都因為當初的選擇而後悔。

  再加上當時的來自家庭學業的各種壓力,所以,林微放棄了。

  “他那天在你父親面前表現的很堅強,哪怕說分手的時候,臉上都帶著微笑的。”文惜慧輕輕嘆了口氣,“可是我看到,轉身的時候……他哭了。”

  葉敬文把手指插進發間,緊緊攥住自己的頭髮。

  原來當時他承受著那麼多的痛苦和委屈嗎?還被自己誤會了這麼多年……

  “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其實那個外表堅強內心善良的孩子,真的是值得你深愛著的。”

  “這些年來,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他,如果他心裡還有你的話,盡你最大的努力去挽回吧,這是你父親最後的期望,你父親是不會跟你道歉的,他只是留給了你一個盒子。”

  葉敬文打開盒子,裡面安靜的躺著一條項鍊。

  那個項鍊,中間刻了一個林字,因為時間長久的緣故,邊緣已經有些黯淡無光,甚至有的地方染上了厚厚的灰塵。

  曾經被自己扔出窗外的項鍊,重新回到了手中。

  葉敬文對著父親的遺像輕輕笑了笑。

  你把林微還給了我嗎?可是你忘了,一根繩子斷了之後重新接起來,會有一個永遠無法消去的結。

  我跟他回不到原點了。

  但是,我們會重新開始。

  你在天上看著我吧,父親,你會為當初的決定而後悔,你也會為你的兒子驕傲的。

  葉敬文住在葉家的時候,心裡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就像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壓在自己的頭頂。

  外面還下著大雨,葉敬文不顧母親的勸告開車就走。

  到達市區之後,因為大雨,塞了長長的一條車龍。

  葉敬文把車停在車廠,鎖了車子便在雨里飛奔起來。

  雨很大,砸在身上,卻一點也不覺得疼,只是拼命跑著,跑著,好像自己停頓片刻,就會錯失什麼一樣。

  到龍華花園的時候,一輛熟悉的車子開了出來,跟葉敬文擦身而過。

  葉敬文轉身便追。

  幸好今夜下著大雨,車子走到路口,被長長的車龍堵住,不得已便停了下來。

  周放正在和林微聊天,突然看到前面一個人用嗜血的可怕目光瞪著自己,如同發現獵物的狼。

  唔……糟糕。

  難道他以為我要帶他老婆私奔?幹嘛擺出要殺人的表情啊……周放無奈的聳聳肩,手指往旁邊指了指,讓葉敬文把目光轉移到林微身上。

  林微看著葉敬文,身體僵硬的像塊木頭。

  周放輕笑著說:“看來你走不成了,出去談,還是我讓位?”

  周放還沒說完,葉敬文便拉開車門把林微扯了出去。

  被葉敬文拖到角落裡,看著他有些赤紅的雙目,林微輕輕嘆了口氣。

  “你先別生氣,我確實打算離開,但是……你既然要結婚,我也不好繼續在你身邊,我會等你。”

  “等我幹什麼?等我跟一個女人結婚了生了孩子然後離婚了來找你嗎?”葉敬文咬牙切齒,撕住林微的衣領,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知道這個社會沒有想像中寬容,如果那是你的選擇,我……”

  “你就一點也不吃醋?”葉敬文冷冷的打斷了林微,目光像是要將對方凌遲處死一般,“我跟別的女人去教堂宣誓,跟別的女人上床,你一點都不難受?”

  林微沉默了好久,抬起頭來的時候,目光也變得兇狠起來。

  “我難受!知道你答應你爸要結婚的時候,我都快瘋了!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不想讓五年前的事重演!只要最後能跟你在一起,過程就算多痛苦我都可以忍!結婚又怎麼樣?我知道你心裡最愛的人是我,我會委屈,會難過,會吃醋,可是,比起最後能跟你在一起這個結果,其他的一切都變得渺小。

  林微低下頭,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我只知道,硬碰硬的結果是兩敗俱傷,只要最後能跟你在一起,我願意承受這些……”

  “為什麼總是委屈自己?為什麼不相信我?”

  葉敬文狠狠的吻住林微,打斷了他的話,林微愣了片刻,也狠狠的回吻過來,火熱的吻讓兩人的情緒變得更加激烈。

  如同要將對方活活吞下去一般,唇舌激烈的交纏著,口腔里是濃濃的血腥味。

  兩人如同進行了一場激戰,分開之後都氣喘吁吁的瞪著對方。

  瞪了半天,又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你這個笨蛋,我答應我爸結婚,又沒說跟女人。”葉敬文無奈的嘆了口氣,寵溺的親了親林微的嘴角。

  “難道你要跟男人結婚不成?”林微瞪了他一眼,繼續深呼吸平復激烈的心跳。

  “我要結婚的對象,只能是你,不是都入過洞房了嗎?你怎麼這麼遲鈍。”

  林微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你瘋了?”

  “我沒瘋。”葉敬文迅速否認,說罷,便把自己的手揚起來伸到他面前,“我手上的戒指是一對,還有一枚,是留給你的。”

  “不信的話我給你看,我學你當年的樣子,在戒指裡面刻了字。”

  把戒指從手上褪下來,葉敬文小心翼翼的托著戒指,放到林微面前。

  “混蛋,不早說。”林微一拳打向葉敬文的腹部,對葉敬文來說,那只是撓癢撒嬌一般的拳頭。

  狠狠的把林微揉進懷裡,葉敬文在他耳邊低聲呢喃。

  “不管身體還是心,葉敬文,都只屬於你。”

  “餵。”一道煞風景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們要繼續抱,還是回家抱?天上在下雨,不是下人民幣。”

  林微的臉刷得一下紅了個透,推開葉敬文,恨恨的瞪了周放一眼。

  葉敬文也給了周放一個冷冷的眼刀。

  “唔,那麼仇視我做什麼?我不過好心提醒啊,不管醫生還是老師,流鼻涕還是很不雅觀的嘛。”

  說完便打著口哨鑽進了車。

  “我先走了,你們繼續。”然後開著車揚長而去。

  “我很奇怪,他怎麼會是作家。”葉敬文冷哼一聲,牽著林微往回走。

  林微輕輕笑了笑,“他就是嘴巴太壞,寫起字來還是挺認真的。”

  “在我面前不要誇別的男人,特別是曾經的假象情敵。”葉敬文別過頭又哼了一聲。

  林微則溫柔的反握住他的手。

  完結章

  兩人回去之後,一起去沖了個熱水澡,看著對方,不由得想笑。

  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現在居然能在一起,而且,兩個大男人手牽手去結婚?那情景怎麼想怎麼詭異。

  葉敬文捅了捅林微的腰。

  “你笑什麼?”

  “還是不要結婚了吧,在一起就好。”

  “不行,我不能對我父親食言。”葉敬文果斷的拒絕林微的提議,“這是他的遺願。”

  林微一愣,上次見到他父親的時候就覺得氣色不太好,原來……已經去世了嗎?

  林微輕輕把他擁進懷裡,拍著他的肩膀,安慰孩子一樣安慰著他,送入狼口還毫不自知。

  被安慰著的某人嘴角笑得很是邪惡,享受著林微難得的大哥式溫柔。

  “既然你上次沒感覺到,那今晚再洞房一次好了。”

  被拖到床上的時候,林微才突然醒悟,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鋪天蓋地的吻又一次灑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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