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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文道,“我很冷靜,這段時間以來,沒有任何時刻比現在更冷靜了。這大半年,回想起來跟做夢似的。前幾天遇到子卿,他說他把我弄丟了,當時的人,他再也找不回來了。他問我蘇文去了哪兒,其實打從心底里,我也不知道那個蘇文去哪了。お稥。容波那些心思,我終究學不會。到頭來,沒了以前那些堅持的東西,只拼了命地一個勁往上爬,卻成了現在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樣子。”蘇文忽然轉身,直視杜傑的眼睛道,“你嘴上不承認,可是終究,和你一起替我收拾那項目爛攤子的,是老總,是容波,哪怕是歐亞,你也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不是麼?”

  杜傑忽然把蘇文強硬地摟進懷裡,悶聲道,“你別想那麼多。我從沒有看低你的意思。”不喊他一起商量,是因為他早六晚五地為那項目繁忙,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是怕他失落;再說了,那些使出來的手段,他打從心底里,不想蘇文知道,更何況,他自己也怕,畢竟這些事情所有的矛頭,都是指向王子卿的。

  蘇文在他懷裡搖頭,道,書香門第“和你在一起,太累了。我不想要那麼高的工資,那麼玲瓏的工作。我累,其實我就想開家小店,每天守著做老闆。你放我走吧。”

  杜傑鬆手,眼中醞釀出無數狂風暴雨,又終于歸為寂靜,深邃不見底。

  季海麻藥沒過去,仍在熟睡,嘴裡喃喃地念著,“媽……媽……”

  蘇文轉身去拿濕棉簽沾季海的嘴唇,再回頭時,身後已無人。

  蘇文揉了揉眼睛,有水滴順著手指滑到手腕,滴在棉被裡,被吸收殆盡。

  黎明到來時季海緩緩醒了。蘇文本以為她要哭,卻沒想季海第一句話竟是,“哥,不關杜傑的事,其實我本來也打算好了,沒事的。”

  蘇文摸了摸季海臉頰,問道,“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季海舔了舔嘴唇,“幫我通知我媽吧。”

  蘇文愣了愣,隨機掏出手機來打電話。電話那頭,季母滿是焦急的聲音傳來,“哎呦蘇文我正打算找你,我們現在外面找了哪丫頭一晚上!你知道她人在哪是不?”

  “恩,阿姨,我們在匯雅。小海出了些事。”

  電話和昨兒的蘇文一樣,沒能聽完就掛掉。蘇文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清新的空氣竄入。他轉頭問季海道,“怎麼跟阿姨說?”

  季海勉力一笑,“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回去的路上,蘇文腦子裡迴響著季海的話:這世上最惦記我的,不是伍方,而是我爸媽。

  紅豆熟悉的公寓裡,似乎有什麼變了。蘇文站在整潔的屋中,床頭上有一張紙條,早間有人進屋來把暖氣開了,此刻,這間屋子一如既往地溫暖。他抬頭看看外面被陽光照耀成金色的街道,手中捏緊紙團。

  兔子,我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乾淨的時候,突然覺得這屋子不完整了。你早點想清楚,我流浪在外,等你召喚我回家。

  PS:寫字的時候手很疼。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好好放鬆放鬆。

  開春大片中,蘇文記下了一句話:活著就是修行。他此生,註定是修行不到容波那等級了。以最快的速度申請了調職,蘇文辭掉了項目經理的工作,只安心做助理。助理這位置,是考驗主觀能動性的,蘇文鐵了心不再涉及那項目,於是工作立即輕鬆了大半。頗有當年周文韻那感覺。

  季海下床之後,又是以往活蹦亂跳的模樣。蘇文每日踩著點上下班,下班後和歐亞找家小飯館,約上季海,生活小資而愜意。

  季海挑去碗裡的香菜,大口大口地喝著米線湯。歐亞嫌惡地看著她,“你看看你哪裡像個女孩子。”

  季海抽出段面紙,狂擰鼻涕,囂張地看著歐亞道,“老子是女人!”

  蘇文眼珠子轉轉,理智地選擇旁觀。

  每日便是這樣循環,三人成了三劍客,歐亞是最忙的一員,但在政府混口飯吃的,再忙也不會辛苦到哪去。

  回去的路上,季海和蘇文並肩坐在後排。歐亞語不驚人死不休地來一句,“那個……蘇文啊,有事問你。”

  蘇文挑眉,靜等下文。

  歐亞支支吾吾道,“那個……他的生日快到了,你說我送啥好?”

  蘇文莫名其妙,“誰的生日啊?”

  “鄭總。”歐亞紅了臉。

  蘇文瞪大眼睛,以表示自己驚訝驚奇和驚喜。

  季海一反常態地沉默,看著蘇文和歐亞鬧騰。歐亞嘴角抽搐道,“你那啥眼神啊,我……我就想送個禮物而已……”

  “哦——”蘇文意味深長道,“送禮物。”

  蘇文戲謔道,“你把自己洗乾淨了,換一套體面的衣服,在肚子上扎個大蝴蝶結,站他家門口等他。這禮物老總鐵定喜歡。”

  歐亞:“……你學壞了。”

  蘇文聳肩,很滄桑地說,“自從我打了你那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曾經的我,連只螞蟻都捨不得踩死……”

  紅豆樓下,蘇文看著季海,“上去坐坐?”

  季海搖搖腦袋,“不了,晚點要相親。”

  蘇文由衷地同情那位同志,這將會成為這一年在季海天雷功下捨生取義的第五人。

  臨下車時,他聽見季海靠在椅背里溫柔地說,“哥哥,珍惜眼前人啊。再見。”

  珍惜眼前人?是因為自己的那份失去了,所以才對旁人的感情看得如此清楚吧。可是一想到那種火急火燎的奮鬥生活,他就覺得頭大。他不知道容波都是怎樣面對處理這一切的。就拿身邊的鄭吳雨來說吧,那也是做事效率又玲瓏的人。蘇文承認,不管再怎樣努力,他和他們是差遠了。

  紅豆的擺設還跟杜傑走的那日一樣,只是今天稍有不同。

  桌上罩子罩著的,是已經冰涼的飯菜。一邊有紙條,杜傑的字龍飛鳳舞地飛揚著。

  驚喜不?這些可都是你愛吃的。想我沒有?想我了,就讓我回來吧。不敢留到你下班,我說過,你一生氣我就特害怕。你看,我漂泊這麼久,你快快消氣吧。如果怕累,工作辭了我養你。你可以每天問我的去向,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盤點,我保證不會再嫌你煩。還有,我覺得這句話用寫的比較容易:兔子,我愛你。

  蘇文把菜收拾進冰箱,陷進沙發里拿那張紙蒙著臉。那只是最普通的信箋,一看就知是從隨身的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筆記卻不潦糙,上面有些油斑。蘇文幾乎可以想像著杜傑在這間屋子,圍著圍裙進進出出,偶爾興致來了,便武著筆到這紙上隨性地寫兩句。

  陽春三月,萬物抽芽。蘇文被鄭吳雨逮到辦公室一頓狠批。

  “那項目的事你徹底撒手不管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要忙多少事?大到工程合同小到工地上的馬桶賭賽了,我都得去管!我說你耍脾氣也得有個限度!我還沒見過助理自個挑工作的!”

  蘇文自知理虧,也不是第一次挨罵,就這麼僵站著。

  鄭吳雨嘆氣,終於把話題切入正軌道,“我說你跟杜傑,也該收收了。你覺得累,他也不見得輕鬆。”

  蘇文撇撇嘴。他有容波幫忙,能累到哪兒去?

  78、最後的歸宿-1 …

  其實早就心軟了,只是蘇文的心情實在很矛盾。要他介入一起聲討王子卿的活動中,他做不到;而看著杜傑和容波有模有樣地一起商談這事,他又忽然膽怯。他不如容波,他一直知道,那人優雅聰明,家底深厚,最主要的,他容波心裡,沒有個像王子卿那樣特殊的位置。所以對杜傑來說,容波是完全的,而蘇文是殘缺的。

  這種殘缺,不是指蘇文仍惦念王子卿。很多人心底里都有這樣的一個存在:他是你的初戀,亦師亦友,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幫助過你,在你最寒冷的時候溫暖過你。所以這種殘缺,與愛情無關,與記憶有關。愛情這玩意,也就是一起過日子的藉口,沒什麼實質性的意義。

  蘇文安安靜靜地挨訓了半小時之久。鄭吳雨終於發泄完連日來辛勤操勞的怒氣,擺擺手道,“杜傑現在在上面,你要想通了,去上頭看看他。”

  蘇文抿嘴站著,直勾勾盯著鄭吳雨。娘娘被他盯得發毛,把手中筆一扔,眉毛一挑吼道,“再不走,我讓你今天就在這跟了我!”

  蘇文渾身一得瑟,嘴角抽搐道,“得了,您別生氣,我回工地那兒幫你就是。對了,過幾天你生日,想要什麼禮物?”

  鄭吳雨微微抬頭,若有所思看著蘇文道,“你把自己洗乾淨了,換一套體面的衣服,在肚子上扎個大蝴蝶結,站在我家門口等我。這禮物我鐵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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