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徹夜無眠
懿園。
客廳的沙發里，一片靜謐無聲。
監控拍到的畫面，定格在最後那一幕。宋甜握著哥哥的手，揚起那張天使般的小臉，恰好對著監控器的位置說了句什麼。
謝戎城吩咐把鏡頭拉近，放大聲音，這才聽清女兒嘴裡說了什麼。
她說，媽媽。
只有兩個字，卻瞬間令四周變的鴉雀無聲，靜的落針可聞。
莊鈺攙扶謝老太太坐在沙發里，生怕婆婆身體承受不住，命人拿著藥寸步不離。
大家誰都沒有說話，這會兒氣氛莫名壓抑。直到沙發另外一邊，雷易垂頭喪氣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六哥，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平時雷易都是趾高氣揚，玩玩鬧鬧的模樣，可此時的他眉頭緊蹙，甚至眼圈都紅了，「寶貝走的路線是我告訴他的，我還說那是秘密通道，不會被人發現……」
「雷易！」
不等他的話說完，謝文君已經起身打過來，一巴掌落在兒子側臉，「你這混小子，能不能有個當叔叔的樣子，沒事你教孩子怎麼離家出走？」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雷易早就呲牙咧嘴大叫，鬧著反抗母上大人的暴力。可今天，他規規矩矩站著，結實的挨了打，硬是半點聲音也沒有。
莊鈺坐在沙發里哭，金孫可是全家的命根子，如今又多了個孫女，若是孩子們有個三長兩短……
「姑姑。」謝戎城伸手拉住謝文君，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動。
可發生這樣的事情，全家人都急的不得了。謝文君禁不住自責，心中更多的還是擔憂。
「六嫂。」雷易轉身又走到宋央身邊，平時那張神采飛揚的俊臉，此刻一片灰白，「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宋央抬起頭，看著雷易泛紅的眼睛，很想出聲安慰兩句。可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里發不出聲音。
她的手腳冰冷，全身不停的發抖。眼前都是孩子們爬出懿園大門的那個畫面，還有孩子們臨出門前說的那句話。
孩子們說，他們要找媽媽。
找媽媽！
宋央眼前一片模糊，整顆心如同被人揪緊，痛的她都要不能呼吸。她只能用力深呼吸，可依舊覺的胸腔很悶，很沉重。
「哥，哥！」
客廳外，另外一道身影急匆匆也趕回來。謝戎晗身上還穿著劇組的衣服，來不及換下就跑回家。她踏進客廳大門，氣喘吁吁跑到男人面前，「哥，寶貝和甜甜呢？找到了嗎？」
客廳內再度鴉雀無聲，謝戎晗意識到說錯話。她看眼面色蒼白的奶奶，又看到父親沉默的表情，還有母親的眼淚，整顆心瞬間沉到谷底。
謝戎晗咬著唇，眼角餘光看到邊上的宋央，立刻朝她跑去，「嫂子，你……」
宋央低著頭，五指收緊，用力到指尖泛白。她正在盡最大努力忍耐，只是她不清楚，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男人那張盛世美顏，此時如罩寒冰。他又反覆回看了兩遍監控，每次看到女兒透過屏幕望過來的那雙渴望眼睛，還有她口中喃喃的那聲媽媽，他都覺的心尖狠狠一揪。
滴！
手機突兀的響起，謝戎城滑開屏幕，看見收到的簡訊，瞬間變了臉。宋央距離他最近，低頭看眼他的手機，等她看到簡訊內容，臉色也跟著大變。
「這是甜甜的娃娃！」
手機收到的那張照片中，有宋甜最愛的芭比娃娃。宋央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謝戎城握著手機，果然很快又收到第二張照片，照片中有兩個孩子的側臉。雖然只有側臉，但身為父母，他們還是第一時間可以確定。
男人立刻吩咐人去查詢，可惜這個匿名號碼查不到真實聯繫人。對方除了發來兩張照片，其他沒有任何內容。
不過這兩張照片也足以說明，孩子們落在壞人手中，而對方肯定還有進一步的要求。
「報警。」謝戎城斂下眉，果斷做出判斷。他下意識看眼宋央，見她沒有反對，立刻拿起手機。
不多時候，警察趕到懿園。不過目前情況不明，為了孩子的安全起見，要全部封鎖消息，不能透露出去。
謝戎城將北樓內的進出人數控制到最少，且留下的都是家中老人，可以信賴的人員。其他傭人全部轉到主樓，不經調遣，不能私自涉足北樓。
整個下午，懿園都籠罩在愁雲慘澹中。晚飯大家幾乎都沒吃，誰也沒有胃口。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謝老太太血壓都升高，謝文君擔心母親的身體，只能留下來照顧。雷易也沒走，一直蔫蔫的坐在沙發里，半句話也沒說過。
他一直覺得孩子們能溜出懿園都是他的錯，是他沒事亂帶寶貝出去，才鬧成這個樣子。可大家都明白，其實這和雷易無關。
傍晚，謝戎晗也沒回劇組。她給導演打電話，只說她身體不舒服，請了三天假。這會兒家裡亂成一團，奶奶年紀大了經不住折騰，父母也因為孩子們的事情受到打擊。
謝家大小姐忽然覺得，她長大了，在家人需要安慰照顧的時候，她應該和他們在一起。
「奶奶，我扶您去休息吧。」
謝戎晗主動攙扶謝老太太起身。老太太還在等消息，可她身體有些吃不消。
「您先去休息，有消息我馬上通知您。」謝戎晗好言好語的哄勸，好不容易把奶奶勸回小樓。
天色黑沉，北樓內燈火通明。客廳的沙發里，宋央始終雙手環膝，維持那一個坐姿，動也不動。
「小姐。」阿萊端著餐盤過來，眼睛哭的紅紅的。孩子們在她眼皮底下走掉，她懊惱的想要撞牆。
宋央看了她一眼，努力張開嘴巴，「阿萊。」
她說話時，聲音又沙又啞，極其不對勁。
「小姐。」阿萊放下餐盤，急忙倒了杯水過來，「快喝點水，你一口水都沒喝過，嗓子都啞了。」
宋央勉強喝了口水，只覺得喉嚨很痛。她顧不上計較這些，不停的看牆上的時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可謝戎城的手機再也沒有響過。阿萊端著熱騰騰的面過來，但宋央半點胃口都沒有。
沙發里的手機振動起來，宋央看眼號碼，立刻接通，「餵。」
「央央，是我。」宗爵的聲音隔著話筒傳來，「我讓人查過了，今天出境的航班沒有發現小孩子，孩子們應該還在新城。」
「真的嗎？」宋央追問了句，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真的很沙啞。
「真的，我親自過來查的。」宗爵蹙起眉，「你的聲音怎麼了？怎麼啞成這個樣子？」
「我沒事。」
宗爵握著手機，大步走出機場大廳，「你還在懿園嗎？我現在過去接你。」
「不要。」宋央下意識拒絕，隨後想想又覺得不妥，才解釋道：「阿爵，今晚我想留下等消息。」
對面書房的門打開，謝戎城出來時恰好聽到她的聲音。他好看的劍眉蹙了蹙，抬腳朝這邊走過來。
宋央看到前方走來的男人，立刻壓低聲音說道：「我要等孩子們的消息。」
「好吧，那你要照顧好自己。」宗爵妥協，擔憂的叮囑，「央央，你不要急，孩子們不會有事的，有事及時通知我。」
「嗯。」宋央含著眼淚低下頭，掛斷電話。
頭頂的光亮一瞬間被遮擋，宋央本能的仰起臉，那雙清澈的眼睛裡還墜著淚珠。男人不自覺伸出手，指尖敷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又紅又腫，一定哭過很久了。
感覺到男人伸過來的手，宋央下意識往後躲閃。可男人的動作很快，她只覺的額頭一陣冰冷。
緊接著，謝戎城沉下臉，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發燒了。」
溫度還不低。
發燒？宋央眨了眨眼，難怪她頭昏昏的，嗓子那麼痛呢。
「阿萊，去拿體溫計。」
「是。」
須臾，謝戎城用體溫計測過，宋央高燒39.5。
「去醫院。」男人抿起唇，一把拉起宋央的手腕。
她掙扎著抽回手，「不要，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消息。」
「宋央，你在發高燒。」
「高燒又怎麼樣？有我的孩子重要嗎？」
宋央仰起臉看著他，忽然眼前一片氤氳，「謝戎城，我哪裡也不會去的，你省點力氣吧。」
不多時候，謝戎城脫掉西裝外套，轉手披在她的肩膀上。
「不許脫。」在她掙扎前，男人先警告。他穿著白襯衫坐在沙發里，打開醫藥箱找退燒藥。
幸好家裡藥箱有常備的藥物，不過兒童的藥物居多。他找了兩款，對比過後，遞給她兩片藥，「一起吃掉。」
宋央並沒伸手，也不想搭理他。
謝戎城倒了杯溫水，連帶藥片一起舉到她的面前，「如果你因為高燒昏迷，那就只能去醫院。」
聞言，宋央不得不伸手，接過藥片吞下去。她不能去醫院，孩子們的消息還沒等到，她不能生病。
「你去樓上休息。」
男人低沉的嗓音再度響起，宋央抬起頭，只見謝戎城吩咐阿萊帶她上樓，並且說如果她不聽話，就派人將她送回去。
宋央這會兒手腳無力，實在沒力氣和他吵架。不過她也明白，孩子們需要她，她不能生病。
阿萊攙扶宋央上了樓，可她並沒去臥室，而是來到兒童房。房間裡還有孩子們的氣息，宋央走到床邊坐下，那上面還有宋甜最喜歡穿的裙子。
眼眶瞬間一酸，宋央緊緊攥著女兒的衣服，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小姐，我去給你煮點粥。」阿萊見宋央面色白的嚇人，擔心她不吃東西身體承受不住。
「好。」宋央不想多說，生怕讓阿萊更加自責。
兒童房內轉眼只有宋央一個人，她一點點環視四周，眼淚瞬間滾落出來。
「寶貝，媽媽來了，你們在哪裡？」宋央捂著嘴巴，哽咽的低泣。
深夜十一點，謝戎城神色疲憊的站起身。自從下午那條信息，他再也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警方的工作人員依舊留守，根據他們的經驗，若是孩子們真在對方手裡，對方一定還會聯繫。
不過今晚這個時間還沒消息，估計對方明天才能有所動作。工作人員建議家屬先去休息，保持精力和體力應付明天的事情。
謝戎城轉身上了樓，經過兒童房時，看到裡面開著燈。他推開門進去，只見宋央正躺在小床中，蜷縮著身體。
他幾步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很燙。
宋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眼神迷離的望著面前的男人。
她的體溫很高，臉頰也紅通通的發熱。
「央央。」謝戎城只覺得她全是都好熱，像是個火球。這樣高燒不行，他打算帶她去醫院。
「不要！我不要去醫院！」
宋央盯著他的眼睛，似清醒又似迷惘的撇撇嘴，忽然就哭出聲來。她哭的很委屈，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滾落而下，弄的男人束手無策。
半響，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模樣委屈極了。
謝戎城抿起唇，一把將她扯到懷裡，用力抱緊，「我知道你難受，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身體賭氣。」
「我沒有賭氣。」
宋央靠在他的肩頭，腦袋昏昏沉沉，「如果孩子們有事，我要怎麼辦？」
「他們不會有事的！」謝戎城沉聲回答。
「呵呵。」
宋央下巴搭在他的肩頭，輕輕笑了聲，「當年是你強迫我要的孩子，如今又是你把他們和我分開。」
「謝戎城，你知道孩子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宋央從他懷裡一點點抬起臉，猩紅的眼睛看著他，「孩子是我的命，沒有他們，我會死的。」
「謝戎城，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
「那麼現在，你滿意了嗎？」
「……」
面對她的質問，謝戎城第一次無法回答。他如鯁在喉，俊臉的線條緊繃。
等不到男人的回答，宋央緊提著的那口氣終于堅持不住。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已經暈倒。
「央央——」
謝戎城眼疾手快抱住她，將她滾燙的身體擁入懷裡。此時此刻，他抱著宋央的雙臂狠狠顫抖著，心底某處更是仿佛被挖空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