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枯萎的愛情
宋央半夜接到唐遇的求救電話，她慌慌張張換好衣服下樓時，謝戎城已經把車開到北樓前。
「我和你一起去。」男人握著宋央冰冷的手，語氣堅定。
宋央吸了吸鼻子，聽話的點點頭。這種時候，她知道無法繼續隱瞞。
黑色賓利轎車，駛出懿園大門。謝戎城雙手握著方向盤，宋央坐在副駕駛，一路不斷地祈求。
安靜的車廂里，男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縈繞。宋央深吸口氣，平復下心情後，用最簡單的語言，將唐遇和霍行止的事情，全盤托出。
謝戎城眉頭緊蹙，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將車開到市醫院。
二樓，急診室。
唐遇被推進手術室。這種時候，宋央不敢繼續隱瞞，立刻打電話通知了唐遇父母。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宋央神色焦急的坐在等候區。謝戎城見她緊張的臉色都白了，輕嘆口氣將她擁入懷裡，「別擔心，唐遇肯定會沒事的。」
凌晨時分，醫院的走廊幾乎沒什麼人影。宋央不自覺縮起肩膀，前幾天唐遇肚子裡的小寶寶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會流血呢？
不多時候，唐遇父母趕到醫院。宋央急忙起身，將他們帶到休息區。
唐媽媽拉住宋央的手，含淚追問女兒的情況。宋央內心糾結，剛剛唐遇進手術室前曾經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告訴父母真實情況。
宋央有所顧忌，不敢全盤脫出，巧妙的沒有提及霍行止和唐遇的事情，只把目前唐遇的情況與她父母說了。
醫生找到家屬簽字，唐江湖簽了手術單回來，眼眶紅紅的。唐遇是家裡的獨生女，自幼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尤其這些年唐江湖的生意經營的不錯，財物方面從不虧欠女兒，幾乎她要什麼就給什麼。
而唐遇也是乖巧聽話的女兒，從小學習成績就不錯，幾乎沒怎麼讓他們夫妻操心過。有個漂亮又聰明懂事的女兒，唐江湖逢人就夸，一直都想招個上門女婿，只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女兒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概一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滅掉。醫生穿著白大褂出來，直接找到家屬通知，「病人流產了，孩子沒保住。」
「為什麼會流產？」
「胚胎發育不好的時候，就會出現自然流產的情況，是優勝略汰的結果。」
「我女兒，她她……」唐太太嘴唇哆嗦著，淚流滿面。
醫生安慰家屬，「你們不要太擔心，病人身體沒什麼大問題，等下觀察沒有出血就可以出院了。」
不久，有護士將唐遇送回病房。唐家夫妻立刻跟上，心急的去病房看望女兒。
宋央同樣擔心唐遇，她轉身走到男人面前，說道：「你先去車裡等我吧，我去看看唐遇。」
謝戎城看眼腕錶，已經早上六點。他反手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包裹住宋央單薄的身體，掌心在她頭頂輕柔了下，「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好。」宋央點點頭，轉過身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謝戎城沒有跟隨，抿唇轉過身下了樓。這會兒他去病房顯然不太方便，而且面對唐遇父母，他的出現不免令人家更加尷尬。
於情於理，他都不適合露面。雖然擔心宋央，但他還是下了樓，選擇在車裡等待。
須臾，宋央走到病房門前，只是她還沒進去，就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寶貝女兒，你告訴爸爸，是誰弄出的這種混帳事？」唐江湖底氣十足，吼的病房震天響。
唐遇背靠床墊，聲音有些虛弱，「是我做的。」
「……」
唐江湖硬生生被女兒噎了下，「你爸讀書少，可生兒育女這種事情還是懂的。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弄出個孩子來？」
「就是我一個人。」唐遇嘴硬。
唐江湖氣的不輕，偏偏又拿女兒沒有辦法。唐太太心疼女兒，一把將丈夫拉到邊上，「唐唐啊，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告訴我們？你想嚇死媽媽嗎？」
唐遇眼眶頓時紅了，張開雙臂朝母親伸過去，抱住她哭出聲，「我本來想偷偷給你們生個漂亮的外孫抱抱，可是，可是……」
眼見女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唐江湖心疼的不行，立刻心肝寶貝的哄著，陪女兒一起落淚。
病房門外，宋央輕輕將門關好，沒有進去打擾。這種時候，她進去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還是有父母的陪伴最重要。
只不過，唐遇此時心中的悲傷，宋央可以感同身受。前幾天她們逛街，還買了很多嬰兒穿的衣服鞋子，還在猜測會是男孩女孩，可轉眼的功夫……
深吸口氣，宋央拿出手機給唐遇發了條微信，告訴她改天再去看望，便心情低落的下了樓。
醫院樓前，謝戎城看到宋央出來，立刻迎上去，「情況怎麼樣？」
「有唐爸唐媽在，應該沒什麼問題。」
謝戎城牽過她的手，將她帶上車，然後駕車離開醫院。他先帶宋央去附近吃了早餐，在她一再的堅持下，這才把她送到工作室上班。
「真的不要回家休息？」謝戎城不放心的看眼身邊的人。
宋央搖頭，「我不累，工作室這幾天挺忙的，老師需要我幫忙。」
「好吧。」謝戎城低頭在她臉頰親了下，「中午我讓人送吃的，想吃什麼告訴我。」
「嗯。」宋央自從離開醫院，情緒一直不高。這會兒她抬起頭，直勾勾盯著面前的男人，道：「謝戎城，你說，我們以後的……」
小丫頭明顯有些胡思亂想，謝戎城大概猜到她的小心思，笑著將她擁入懷裡，「不要擔心，我的基因，一定比霍行止的優秀！」
噗！
宋央靠在他的懷裡，因為他的話不禁羞紅了臉。也許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母性，縱然她還沒想過要孩子，可自從那天看過唐遇的B超圖像，就好像在她心裡烙了印跡，怎麼都抹不掉。
男人的一句玩笑話，倒是緩解了宋央的鬱悶心情。她漸漸抬起臉，神色好了許多。
不久，望著宋央走進工作室的背影，謝戎城好看的劍眉才蹙了蹙。其實吧，有關孩子的話題，他也沒怎麼考慮過。那天她說目前不想當媽媽，他自然也就順了她的意思。不過這些日子，奶奶幾乎天天都在催促，想要早點抱個曾孫。而且母親和宋央的關係總也不太融洽，若是他們真的生個孩子，是不是也挺好？
整個上午，謝戎城都在開會。臨近中午時，他才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
助理站在書桌前，認真聽著男人的吩咐，「太太今天起的太早了，中午給她送份雞湯，再要兩個清淡的小菜，不要太辣的。」
「還有，準備新鮮的水果。」
「甜品要巧克力蛋糕。」
「是，六爺。」助理一一記錄好，對於自家主子越來越細膩的心思，深感意外。
如今這樣事無巨細，無微不至照顧老婆的男人，還是以前那位冷酷無情，高貴無雙的謝家六爺嗎？
男人吩咐好，助理領了命趕緊去準備，生怕耽誤老闆娘吃飯時間。
辦公室大門忽然從外推開，霍行止懶懶散散走進來。助理低下頭，「霍少。」
霍行止低應了聲，助理沒敢停留，識相的快步離開。
書桌後，男人正襟危坐，瞥眼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里的霍行止，眉頭緊鎖。
「老六，今晚有局，要不要一起去？」霍行止大刺刺靠在沙發里，慵懶的開口。
謝戎城挑眉掃了他一眼，「沒時間，晚上我要回家陪老婆吃飯。」
「哇靠！」霍行止暴怒，「特麼的，有老婆了不起嗎？你現在每天照顧人家吃喝不說，還變成了專職司機，你可是謝家六爺啊，伺候女人這種事情，幾時輪到你親自上手了？」
「這種事情，還是不勞霍少費心了。」謝戎城看眼他那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你還是先找個老婆再說吧。」
「呸呸呸！」
霍行止厭惡的皺眉，「不許跟爺提女人，這特麼世上的女人都是蛇蠍，爺還想多活幾年呢！」
聞言，謝戎城內斂的眼眸眯了眯。他單手撐著額頭，低聲說道：「這麼說，霍少對女人沒興趣了？」
「沒了！」
「呵呵。」
謝戎城忍不住輕笑聲，神情自若的丟出一顆炸彈，「那我倒是想問問，唐遇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唐遇肚子裡的孩子，關我什麼……」霍行止一句話還沒說完，豁然瞪大眼睛，「謝戎城，你特麼說什麼？！」
原本坐在沙發里的男人，蹭一下站起身，幾步走到書桌前，單手撐著桌面逼問，「唐遇懷孕了？」
謝戎城上半身靠著轉椅，深邃的眸光輕眯，「唐遇流產了。」
流產？！
霍行止瞪大眼睛，心底某處狠狠一痛。
叮咚！
叮咚！叮咚！
門鈴聲一陣緊似一陣，霍行止單手撐著門框，眼睛盯著面前的這扇大門，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他剛剛跑去市醫院，可是值班護士說唐遇已經辦了出院手續，回了家。
一路開車從醫院到她家，霍行止心情如同過山車，起起落落反覆多次。此時此刻，他站在她家門外，一顆心竟然提到嗓子眼，緊張的撲通撲通亂跳。
時間過去大概五分鐘，大門內才有動靜傳來。緊接著，大門從裡面打開，唐遇穿著睡衣站在門內，目光平靜的看著門外的男人。
「你來了。」她似乎早已預知，這個男人會來。
霍行止黑眸微動，兩道銳利的目光落在唐遇身上，眼神鋒利，「誰的孩子？」
「你的。」唐遇如實回答，「那天霍少讓我吃藥，是我嫌麻煩沒吃。可是誰能想到，霍少的實力太強大了。」
聽到她的回答，霍行止臉色一沉，下意識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面前，「為什麼會流產？」
「這個孩子不能要啊，不流掉，難道還要生下來過年？」唐遇詫異的瞪大眼睛，白皙的小臉因為剛剛沐浴過的關係，此時透著一層粉紅。她好笑的搖搖頭，道：「霍少不是說過，就算有孩子也要挾不了你嗎？」
「……」
霍行止被嗆聲，他特麼說過這種話嗎？
唐遇彎起唇，無所謂的聳聳肩，「雖說我家裡有點小錢吧，但在霍少眼裡那也不算什麼。可是既然那天我們都把話說清楚了，我也不是胡攪蠻纏的女人，我說過了，不要霍少負責，那麼出現任何問題都有我一個人負責。」
「唐遇！」
男人咻的沉下臉，一把將她又往面前拉過來。她身上穿著短袖的真絲睡衣睡褲，雖然睡衣扣子繫到最上面一顆，卻也難以掩蓋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此時此刻，唐遇微濕的頭髮服帖的垂在脖子兩邊，又黑又直，整個人宛如出水芙蓉，美艷不可方物。
霍行止望著她的眼睛，心口悶悶的難受，「有孩子這種事情，你敢一個人決定？」
「我為什麼不敢？」唐遇巴掌大的小臉，這會兒神色倒是出奇的鎮定，「這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事情，與霍少沒有關係啊！」
說話間，她轉身拿過那張手術確認書，直接遞給面前的男人，「霍少是來親自確認的嗎？諾，手術單子在這裡，我已經做了手術，全都解決了。」
她說的雲淡風輕，語氣輕鬆的好像議論天氣預報。
男人陰沉著臉，心底的怒火一蹴而就，「唐遇，你好大的膽子！」
「霍少生氣了嗎？」唐遇好笑的看著他，「難道你對我的解決方法不滿意？還是你改變主意，打算娶我進門？」
「如果可以嫁入豪門，我倒是挺期待呢。」
「你！」
霍行止狠狠瞪著面前的女子，只覺得額頭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死丫頭牙尖嘴利，句句話都氣的他心頭冒火。
「好，很好。」霍行止怒極反笑，伸手在唐遇面前輕點下，「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從今以後，我和你都再也沒有瓜葛。」
男人沉著臉，轉身就要離開。
「霍行止。」
唐遇仰起頭，直勾勾盯著他的背影，說道：「醫生說，是個男孩。」
「……」
霍行止背對她，心底某處，卻因為她的話，一陣撕扯的痛。
前方的男人突然轉過身，重新走回來。唐遇似乎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就想要後退，但被霍行止一把擁入懷裡。
他低下頭，薄唇靠在唐遇耳邊，「唐遇，我只問你一遍，要不要嫁給我？」
猛然聽到他的話，唐遇的心竟真的激動起來。只是她很快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冷靜，「你愛我嗎？」
唐遇從他懷裡抬起頭，黑亮的眼眸望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令他心顫。
一時間，霍行止竟然不知要如何回答。
他愛她嗎？
男人眼中的猶豫遲疑，足以說明一切。唐遇笑了笑，心中反而淡然很多。其實那晚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不愛她，因為他嘴裡始終喊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
今天他之所以突然提出結婚，大概是因為孩子的消息太過震驚，又或者，他只是想要氣氣年雪而已。
他和年雪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心裡愛的那個人，一直都是年雪。
「霍少回答不出來是嗎？」唐遇眼底的笑容燦爛，「既然霍少回答不了我的問題，那麼這個結婚的提議，還是請你收回去吧。」
「孩子的事情是個意外，如今我已經解決好了。正如霍少剛才所說，以後我們真的沒有瓜葛了。」唐遇一口氣說完，冷艷的小臉始終端著微笑。
她的回答無懈可擊，神色也沒有任何異樣。霍行止心底僅存的那點期待，頃刻間都在她的笑容中一點點消失殆盡。
「唐遇，你不會後悔嗎？」
「不後悔。」唐遇堅定的搖頭。她後悔什麼？後悔愛上他？不，她當然不會後悔！
男人自嘲的輕笑聲，「OK。」
他笑著退後一步，「唐小姐，果然是個不拖泥帶水的女人。」
「多謝霍少誇獎。」
霍行止臉色一沉，神情陰霾的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男人氣沖沖走進電梯，直到電梯合上，唐遇才轉過身，關上門。大門關上的那刻，她整個人背靠門板，腿軟的差點摔倒。
小腹隱隱還在抽痛，唐遇臉色蒼白的咬著唇，眼淚無聲的滾落下來。
想起剛剛霍行止離開時的那個受傷眼神，以及他失望的表情，她心裡難受的要命。可是即便難受，她也只能如此。曾經她天真的以為，只要她努力，就可以靠近他。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她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讓一個不愛你的人，愛上你。
霍行止愛的人，不是她。
她的愛情，還沒開始，就已經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