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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貝切回通訊錄,瞄到了陳灼的名字。

  她那最後一杯奶茶,果然不是他來送的,丁點的小期待也瞬間落空。

  自打搬走後,仙貝不好意思再聯繫他。

  陳灼會給她發消息,她簡單回兩句,再無下文。

  仙貝打開外賣app,「中意」還排在最上面,4.4km,40分鐘。

  也許再過幾天,這個距離會加大,又或者,她再點進去,軟體只會冰冷地提醒她一句,已超出配送範圍……

  最容易改變人際關係的,除了時間,還有距離,更何況兩人的世界還千差萬別。

  再有交集也是很困難的事情了吧……

  以後還能再見到他麼……

  仙貝按滅手機,看向窗外,深深長夜,一望無際。

  ——

  這種掃雷一般的不適處境,持續到第十天時。

  圓圓突然破門而入,衝進她房間,拽起床上仙貝,使勁搖醒她:

  “我男朋友給你找了個好住處!”

  仙貝揉揉眼:“啊……?”

  圓圓停下動作:“好地方,你絕對滿意。”

  仙貝眨眨眼:“什麼?”

  圓圓打了個響指:“他說是他朋友房子,本來沒抱多大希望,因為這朋友本來不出租的,就試探性問了下,說了下你情況,他居然同意了。”

  仙貝:“??”

  圓圓掐著她肩,仿佛在為她開心:“就在你以前公寓附近!市中心!奶茶集中營!房租郊區標準!是不是天上掉餡餅,你說!”

  仙貝還是懵懵的。

  不等她慢慢消化了,圓圓放手:“你收拾下,明天就搬。”

  ——

  也沒看房,更無溝通,就這麼被轉手出去了??

  仙貝打包好東西,搭膝坐在房裡耐心等待。

  只是……仍舊雲裡霧裡,昏頭昏腦。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安排好,推著朝前走了。

  因為是工作日,圓圓去漫畫社上班。

  臨近中午時,圓圓男友回來,一開門直奔仙貝房間,幫她提行李。

  仙貝趕緊摸到床頭櫃的鴨舌帽,戴上。

  唔,劉海好像長長了……

  被壓下來之後,有點扎眼睛。

  仙貝稍微往上捋到了點,如往常垂著腦袋,手塞回衣兜,跟著圓圓男友下樓。

  男生在前面喋喋不休:“你放心,我朋友人很好,說你行李多,他就過來接了。圓圓把你的事交託給我,我絕壁要盡心盡職辦好對吧……”

  一前一後,走出樓道,一輛路虎停在那裡。

  日光刺目,仙貝縮縮下巴,儘可能讓自己大半張臉都躲進帽檐里。

  嘭,是車門被帶上的聲音。

  圓圓男友把行李箱放到仙貝腿邊,剛要去握拉杆——

  一隻手已經快她一步,搭在那裡。

  那隻手骨掌分明,手背橫亘的青筋充溢著男人味。

  男房東?!

  詫異的一瞬,她突然聽到,他叫出她的名字:

  “仙貝。”

  久違而熟悉。

  誒?

  誒誒?!

  仙貝怔住,下意識掀眼。

  !

  極快的一眼,卻已確定一切。

  這張臉,刻畫般印在她思緒里。她曾落寞以為,今後再也見不得他。

  “你們認識啊?!啊?”這回輪到圓圓男友在一旁驚訝不已:“你本來就知道是她?!”

  腦袋上方,是男人極輕一聲笑,似乎不可置否。

  天天天天天啊……

  仙貝雞皮疙瘩集體起立。

  怎麼辦?

  是做夢?

  不對,為什麼要說做夢啊,她在瞎想什麼?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是他?

  仙貝手指頭都蜷起來,無所適從地死掐著掌心肉。

  心跳太快,震耳欲聾。

  饒是如此,她還是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他用那低微而喑沉,仿佛刻意只讓兩人聽見,並夾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在問她:

  “沒忘掉我吧?嗯?”

  第九章

  能以這樣的方式再碰面,陳灼也是始料未及的。

  他知道小姑娘要搬家,但前陣子去了趟香港。一個餐飲交流學習,好幾天,讓他無暇顧及許多事情。

  看到微信群里有關“仙女二次失蹤”的討論,他知道仙貝已經搬走。

  至於搬去了哪,他打算回來再問。只要她尚在人間,他都能找到她。

  之前那句“再見”,也不過是直男的迷之自信罷了。

  但,生活就是這樣,偏好出其不意。

  每周四,陳灼都會去一趟擊劍俱樂部。

  他業餘愛好不多,重劍算一個。

  陳灼練了好多年,在俱樂部里名氣響噹噹,和他交鋒的學員幾乎沒有贏過他的。

  能與他抗衡的,是社裡的吉祥物(自己命名),姜自豪。

  男孩比他小十多歲,家境優渥,高一時被父母帶來,說想學擊劍。

  他當時身高就有186,手長腳長,所以教練推薦了重劍。

  初生牛犢不怕虎,姜自豪才會了些皮毛,就有事沒事找陳灼約戰,切磋。

  剛開始,自然被陳元老虐得直不起腰,被同期學員笑。

  但他進步神速,尤其這兩年,陳灼愈發感覺到,自己的手腕靈活度,反應速度,確實都比不上年輕人了。

  一招一式,酣暢淋漓過後,兩人脫掉面罩,坐到場邊長凳休息。

  姜自豪擰了瓶水遞給他,喘著氣問:“你談對象了嘛?”

  陳灼呷了口水:“沒啊。”

  姜自豪詫異:“還沒啊?也就是說……”

  他轉轉眼珠,像在打什麼鬼主意:“你還一個人住?你那店二樓一百七十多平的地方,你一個人住著不嫌空曠?”

  陳灼淡著聲:“怎麼,你要搬來和我住?”

  姜自豪搖手:“喂喂喂,別多想啊,我很直的。現在跟我女朋友同居呢,別提多慡了,我爸媽還以為我住校,哈哈。”

  他撓撓頭:“其實嘛,就是我女友的一個朋友急著租房。”

  陳灼:“我不租。”

  姜自豪:“我知道你不租,我就問問,主要她那朋友,有點特別,她是我特喜歡的一個漫畫家,然後吧,我女朋友居然是她編輯,我也是上個禮拜才知道,你說巧不巧?”

  男孩搓搓被汗打濕的劉海:“我一直以為是個男畫手,沒想到居然是個妹子,而且特害羞……嘖,也不是害羞,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和她說話很費勁,很想死。就這性格,找房得多困難啊,結果我女友生怕她過得不好,找房標準還訂得要求特高,房租不能高,地方不能偏,奶茶店還得多。因為這妹子喜歡喝奶茶,是不是這些搞創作的人都有點怪癖啊?”

  一個名字在心裡對號入座,陳灼不禁蹙眉。

  “奶茶——我立馬想到你了,”姜自豪又擺出苦惱之色:“除了你那,你附近奶茶店不也挺多嗎,幫我留意一下有沒有房子,物美價廉。要是能住你那最好了,你是熟人啊,正人君子,我們放心。這妹子雖然不愛說話吧,但也好在不愛說話,整天悶房裡,絕對打擾不到你一絲一毫。我是真的急啊,她天天待我們那,她不方便,我們也不方便。”

  眉心舒展。為了確認事實是否如心中所猜,陳灼不露聲色問:“能看看她漫畫嗎?”

  姜自豪:“你也看漫畫?”

  “嗯,看看。”

  姜自豪翻出手機,打開原光社旗下的漫心APP,調出一部正在連載的高人氣奇幻條漫作品。

  作品的名字叫《奇邪》,

  而繪製那一欄……

  一個熟悉的名字,躍然其後。

  ……

  ——

  從俱樂部出來,外面已是萬家燈火,霓虹閃爍。

  取車的路上,陳灼自己都不可置信地笑了。

  怎麼會有這種緣分?

  迎著夜風,男人呵了口氣,小姑娘啊,都不給自己另外起個筆名,究竟是傻的還是懶的?

  ——

  沒兩天,陳灼和姜自豪碰面。

  一到樓前,副駕的男孩就迫不及待下車,急吼吼地嚷著,我上樓去接她,你就在這等!

  陳灼提前降下了車窗,下意識的動作,他也不明其因。

  也許是為了讓風和光淌進來,平息稍顯焦躁的心情。

  陳灼以為這不安只是暫時的,類似家長接幼兒園小朋友放學,等Ta出了校門,回到自己視野,他就會放鬆下來。

  實則沒有。

  真正看到姜自豪領著小女孩走出樓道時,忐忑並未沉澱,他反而……更加,緊張?

  他一早就把家裡收拾了一番,自認準備得當,卻忘了擬好他們再次見面的開場白。

  陳灼當即下車,朝女孩走去。

  還是那個耷拉著的小腦袋,那周身不散的,與世隔絕的情態。

  停到女孩面前,她還是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但陳灼還是抑制不住的嘴角上翹,叫出她的名字,再仔細琢磨她的反應。

  小姑娘短促的怔忪,以及對視那一眼裡,清楚可辨的詫異,不容忽視的驚喜,都讓他明白——

  她並沒有忘記他,見到他還很高興。

  可陳灼還是想逗逗她,這種情緒和趣味是沒來由的。

  就像在來這的路上,他思緒縹緲,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小女孩在意起來,還縱容允許她闖入自己的生活。

  深究下去似乎也沒有確切的答案。

  男女間的吸引,也許本身就是一種玄學。

  人生一條路,會遇見許多花,有的花會因為色彩鮮艷博人青眼,有的花會因為氣味馥郁惹人駐足。

  仙貝不一樣,她是根本不願綻開的小花骨朵,生在牆角翳處,巴不得誰都別發現她的存在。

  可怎麼辦,他無意瞥見了這朵古怪孤僻的小花。

  一個奇妙自私的念頭從此誕生。

  想把她移栽到自己的領地,觀察呵護,終有一天,要看著她吐蕊怒放。

  當然,最好是,只對他一個人。

  ——

  仙貝當然不知道這些。

  小步小步跟在陳灼後邊,餘光里,看著他一雙板鞋,忙前忙後,給她把包往後備箱提。

  嚶……緊張得都想扎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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