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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慧中是王宇昊的朋友,我覺得只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放下醫生的這個職業,像普通人一樣聊聊天。我想著就是專業性的職業和普通人的不同,像我這樣的工作,不涉及性命攸關,不承擔莫大的責任,所以是不會建立起特別職業的形象。黃醫生說我有胃部的囊腫,還要做病檢,我就忍不住搜了下什麼是胃囊腫,結果還真讓我嚇了一大跳,所謂病檢,的確是要確定是不是最壞的情形。

  陽光明媚的下午,本來還算清淨的病房,暫時了卻胃部的灼痛以後我輕鬆的心情,立馬全部離我而去。我自認為是個還算樂觀的人,但是還是把自己嚇了一條,我還很年輕,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年輕的時候說要寫一本書的,現在都沒有動筆,還沒有好好的孝敬父母,還沒有好好的享受健康,怎麼會有這樣的風險和可怕的可能性。真的就在一瞬間,我就開始胡思亂想,我想到了很多電影《被偷走的那五年》《滾蛋吧,腫瘤君》,一下子腦海里有很多年輕不甘的卻離去的生命,讓我再也沒有辦法平靜,而最要命的是,窗外陽光明媚。

  “喂,你好。”我在精神恍惚中睡著,接電話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對方是誰。

  “小遠。”單明升的聲音在電話那頭聽起來如此親切,再也無法激起我激動,遺憾或者討厭的一絲絲心情,我還在軟弱的那個角落裡自處。

  “恩,你好。”說完這句我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哭,面對單明升好像也再沒有難為情,對,如果發生什麼不好的變化,我甚至還沒有和他和解,仿佛任何一件事情都能提醒著我和這個世界之間的遺憾,我還有那麼多那麼多的沒有完成的事情。

  “你怎麼了。你在哭麼?”他溫和的說,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皺起了眉毛。

  “沒事,剛在睡覺,做了個噩夢。”

  “什麼時間,你竟然在睡覺。”他更著急和疑惑了。我看了下窗外,現在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傍晚,有晚霞,有好看的形狀,還有人在醫院的花園裡散步,他們在康復著,回到正常的生活,而我呢。

  “我胃不大舒服,在打點滴。”我如實相報。

  “你在哪個醫院,我來看你。”

  “沒事,不用,對了,你找我,是什麼事情?”

  “就是想你了,想問問你好不好。”

  “應該是我問你好了沒有,你的腳,我真的沒事,我好了再來看你。”

  我沒有再聽單明升的回答,漸漸恢復了理智和一點點殘存的勇氣。我為什麼要往最壞里想呢,凡是有概率,凡是有概率。我在心裡默默念。

  “吃晚飯了。”我聽到身後王宇昊的聲音。

  “你來了。”王宇昊這兩天很不容易,白天有門診,結束了還要來看我這個病人。

  “今天休息的好麼?”他帶來的是煮的很爛的麵條,調味極淡。

  “還可以。你上班也很辛苦吧。謝謝你。”

  “和我還客氣。”

  “宇昊,我問你個問你你要老實告訴我。”

  “黃醫生跟我說,我的胃有囊腫,要做進一步的病檢,你說是不是有癌症的可能性?”

  “有,但是不見得高。這個是醫生的回答。不要胡思亂想,凡是放輕鬆對恢復身體有好處,這個是男朋友的回答。”

  “你不要太擔心我,我現在都還好,只要你說概率不高,我就相信你。”

  “我擔心你的身體,但是不是瞎操心,黃醫生是很好的醫生,她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但是作為病人,就當一個聽話的病人,胡亂搜索亂投醫問診,是醫生最忌諱病人做的事情。但是我現在更擔心你的心,擔心你不願意和我分享你的焦慮和不安。”

  黑夜已經燃起,濃重的夜色讓我感到害怕,但是始終握著我的那雙手,讓我感到安心。晚上醫院熄燈了,王宇昊還是不肯走,誰讓他找得到病床把我安置在這裡呢,我也只能悉聽尊便。黑暗中,有王宇昊的呼吸聲,和乾淨的味道,他輕輕的拍著我,在我耳邊說:“以後,只讓我來收集你的眼淚,好不好。”

  有人說過麼,情話,無論何時聽來,都如此動人。

  首卷 第三十二章 善意的等待

  等待總是漫長,急於想知道結果,就像高考考完了卻完全不能輕鬆,以至於以後一輩子都會不經意夢見在考場上那個焦慮的自己。那些別的等待呢?就業,追求夢中情人,這些充滿懸念和期待的事情,等起來都難免讓人焦慮。可是,有的時候我們也等待一個可能是壞的消息。

  這兩天我正常開始上班,身體平靜的出奇,上班反而把自己的時間布滿。看著以前那些讓自己“驚心動魄”的工作,內心反而平和了很多。那些以前覺得合作不來的工作夥伴,突然覺得真沒有必須的理由去爭個誰對誰錯。生活不是可以用對錯完全覆蓋的答案,如果我得了重疾,是誰的錯呢?

  下班回家一樣要擠地鐵,每一個人都還是這樣忙忙碌碌的生活下去。生活其實每天都在埋下未來的果實,也都是過去的種種所積累出來的結果。兩個人相戀結婚,誰能在一開始就知道結果是什麼。欣然的加入一個公司,誰能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理由離開。選擇一個城市生活,誰能知道會不會有一天就恨透了這種乏味重複和無趣。

  一個人出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決定他什麼時候死亡,唯一能在自己手中的只有這個過程中自己的心態。無論生命的長度如何,我們都應該去用力抓住此刻最年輕的自己,對麼?

  下地鐵的時候看到門邊的老年人被人流衝下了地鐵,他無力的抗爭著要逆著下車的人流上車。我心疼的覺得這個世界對老年人太不善良,他因為不明白要靠邊,不明白可以先下再上,就要置自己於危險的境地。可是規則就是這麼殘酷,生命的規則最殘酷的點就在於你根本不知道規則。

  我忍不住衝過人流去扶住老年人,把他拉到車門邊,告訴他車不擠還能再上,以後如果不下車,就不要站在最門口,因為人流是危險的,在人潮的最後的那個人,並不明白外面的情況。把老年人送上車,以後,我又想,其實我告訴他的,又未必是全部的真相,也許下次他遠離門邊,又會導致根本下不去車。

  人生沒有永恆不變的道理,一瞬間我覺得有些焦慮。可是我們都不知道前方是什麼,也不能永遠比別人高明,更不可能總是比別人愚蠢,那我們就學會自處,平和努力的去經歷,再充滿善意的面對結果。

  在醫院的期間,我看過一個很小眾的韓劇叫《第二次二十歲》,很碰巧,故事講的是一個39歲的女子,作為家庭婦女照料著已經不愛自己的老公,冷漠的青春期的兒子,突然被診斷出“癌症”,決定獨立承受做了一系列人生規劃,復而發現是一場誤會的故事。突然覺得有這樣一個被誤診的經歷,其實很好,讓一個人能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揀最重要的事情去完成,挑最想愛的人去愛,放下最錙銖必較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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