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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兄弟倆很多年沒有這麼一起平和的走走路了。

  顧俞聽見顧襲說道:“外公今年的身體不太好,不能回來過年,讓我們過去過年。”顧俞想起萬棕那個精神矍鑠的小老頭忙問:“外公怎麼了?”

  顧襲回他:“老毛病,心臟不太好。”

  雪下得很厚,踩著上面咯吱咯吱的響,顧俞跟個小孩一樣,偷偷的往前快走幾步,又悄悄的往後退幾步,就為了聽那幾聲響,結果不小心滑倒在地,蹲了一個大屁蹲。

  顧襲在前面走著,突然回過頭朝著顧俞伸出一隻手。

  顧俞受寵若驚,滿腦子都是大哥這是要拉我嗎,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他伸手朝著自己的臉蛋先擰了一把,疼的很,在看眼前,簡直欣喜,大哥真的要拉我。

  就是不知道伸出自己的左手還是右手了。他先伸了左手,又換了右手,然後又換成了左手,來來回回,好幾次。

  顧襲不耐煩,收回來手:”自己爬起來。”

  顧俞捂臉,我剛才錯過了什麼。只能自己爬了起來。跟在顧襲的身後,他們在顧宅的前面走了一圈,就朝著顧宅的後花園過去。

  到了地兒,顧俞指著前面說:“這不是朱醫生住的地方嗎?”

  顧襲說道:“大哥帶你去見一個人。”

  顧紳快要被熬瘋了。他不知道自己到這個地方都多久了,只是每天每天的不讓睡覺,熬著,熬著,眼睛裡都能流出血淚來。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倒是都是鏡子,看不見一個人,每次抬頭都是自己臉,時間久了,他已經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臉,還是別人的臉,是一張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他沒有被任何暴力對待,只是天天對著一張臉。

  然而這張臉就快要把他逼瘋了。

  緊接著鏡子上閃過一個人影,又來了,顧紳緊緊的抱住頭,他大喊:“滾開,滾開,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顧紳緊緊的閉著眼睛,他不敢睜眼,如果睜開眼,就會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那不是他,那是另一個顧紳,已經死了的顧紳。到處都是,鏡子無法打碎,他也無所逃匿。

  那個人影越來越多,腳步聲傳來,一步一步踏在顧紳的神經上。他明明親手殺了死了顧紳,怎麼會有腳步聲,怎麼會有這麼多的顧紳。

  他大叫:“顧紳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一個聲音問他:“顧紳死了,那你是誰?”

  他緊緊的捂住眼睛說:“我,我,我是誰。”他似乎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是誰,他說:“我是劉福洋。”

  顧俞坐在外面,震驚了,他看著顧襲,指著全都是密室里的人說:“那不是爸爸嗎,那不是爸爸嗎,他不是我爸爸嗎?”

  顧襲嗯了一聲,握住顧俞的手:“父親早就已經死了。”

  緊接著朱醫生坐在旁邊繼續:“你是劉福洋,顧紳被你殺死了,他是怎麼被你殺死的,你為什麼要殺他”

  劉福洋小心翼翼的問:“說了,讓我睡覺嗎,讓我睡覺嗎?”

  能睡上一覺,現在是他最大的願望。

  朱醫生笑道:“想好了再說,實話能你痛快些,有事情比死更痛苦,不要輕易的嘗試。”劉福洋點頭,他很困,即便是閉著眼睛,然而不知道被做了什麼手腳,卻只能幹熬著,不能睡過去,要瘋了,真的。

  劉福洋回想了一下,見到顧紳的時候,是顧俞出生的那一年,他們是山區,那個時候山區比現在更窮,沒有路,沒有錢,石頭堆砌成的房子,吃水要去山上的泉水那兒去挑,沒有充足的食物,每年都很餓,他讀了書,高中沒有讀完,就被叫了回來,早早的娶了妻子,周美娟是他的高中同學,與他的關係還不錯,雖然沒有讀完高中,也還是叫上他照了畢業照。

  ☆、71|第四十七章

  窮,餓。劉福洋回想起自己過去的生活來,只有這兩個字。他的父親去山裡的礦區做事,沒有掙回多少錢,卻得了塵肺病,他的母親身有殘疾,一直癱瘓在床。他原本應該有一個光明的前途,卻因為要照顧殘疾的母親,有病的父親不得不輟學,做了上門女婿。

  熬了死塵肺病的父親,送走癱瘓的母親,劉福洋覺得自己終於能喘上一口氣了。顧紳是獨自一個人背著畫架來到他們這個小山區的,劉福洋說:“我看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們是兄弟。”那是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他故意偶遇了顧紳,劉福洋帶顧紳上山採風,他心中嫉妒嫉妒顧紳的人生,憑什麼是這樣的,顧紳的人生就可以有嬌妻幼子,可有美食華府,而他過著的是什麼日子。

  這不公平。我們是一樣的,為什麼不公平?

  嫉妒一日一日的啃食他的心臟。

  機會來了。劉福洋想起那次機會:“山體塌方,山路被堵住了,我們在了一個山洞中,我聽他講自己的故事,我模仿他,他說話的語氣,他做事的方式,他說的東西我一點一點的琢磨,我就是他,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你一切,我在山裡長大,知道那些植物是有毒的,那天,沒有食物,我煮了湯,他喝了一大碗,還誇我手藝好,說我和他有緣分,我們長得如此相似,要帶我出去,給我推薦一個好餓工作,結果第二天他死了,被我毒死了。”

  劉福洋毒死了顧紳,換上顧紳的衣服,山體塌方,那個時候不比現在,他背著顧紳的屍體往山里走,等到了屍體腐爛,認不是誰是誰的時候,顧家的人也找來了,人人只當他嚇傻了,性情大變。

  從此死了的是劉福洋,活著是顧紳。

  所說的老友就是劉福洋自己,顧媛就是劉福洋的女兒。當年顧家還是給了劉福洋的妻女一些補償,無奈妻子拿錢棄女兒而去。

  顧襲聽著,顧紳已經死了多年,他自幼跟隨萬棕長大,對這個父親其實並沒有太多親情,時至今日也早就過了需要父愛的年紀。

  然而顧俞不同,他自小也算是個聰明孩子,只是被顧紳帶歪,如今細想他與顧紳的過往,只覺得心涼,眼前這人殺他生父,養他二十幾年,卻無半分親情,如此對他,怕是在為自己的親子鋪路。

  顧俞看向顧俞說到:“大哥,原來我沒有爸爸,我一直沒有爸爸。”他只有一個大哥。顧俞捂住自己的臉,他是很想哭的,然而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又有點不敢哭,大哥說過,萬家男兒流血不流淚。

  顧襲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個蠢弟弟:“大哥在。”

  這句話讓人安心。

  朱醫生欣賞了一下顧襲難得流露出來的溫情,然後問劉福洋:“認出你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劉福洋想起來,都死了。其實劉福洋也萬分擔心,後來發現,顧紳此人一心喜愛繪畫,與家人關係並不親密,大兒子隨外公住在國外,顧紳與妻子住在一起,他出院見到顧襲母親的時候,顧俞的母親已經有八個月的身孕。

  劉福洋當時心狠手辣:“身為夫妻本來就是最親近的人,她懷疑我,我在她的水杯里下了催產的藥,本來以為顧俞也活不下來,結果母子平安,在看她的時候,趁她昏迷我給她喝了□□。”人人只當顧紳經歷好友喪命,妻子離世性情大變,殊不知人都已經換了一個。

  顧襲記得外公說過,母親死於心臟衰竭和大出血。不體面,不浪漫的死在病床上。

  殺夫殺母。

  劉福洋說完,也出了一口氣,只求一個痛快。他眼巴巴的看著那些鏡子:“我可以睡一覺了嗎,我很累。”

  顧俞失魂落魄,他心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瞬間整個人都有點不對,顧襲向朱醫生使了一個眼色。朱醫生從旁邊的小箱子拿一個一瓶針劑,幾秒之間將針劑注she進了顧俞的脖子中。

  顧俞沒有反應過來,趴在桌子上。朱醫生攤攤手:“鎮定劑,他需要冷靜一下。”

  顧襲嗯了一聲,指指裡面的劉福洋:“好好玩。”他背起顧俞走出朱醫生的地下室。

  劉福洋又聽見了腳步聲,他抬起頭,努力的睜開眼,就看一個穿著白衣服帶著眼鏡的醫生出現在他的眼前,朝著他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蜘蛛,歡迎你我的獵物。”

  顧襲背著顧俞走在潔白的雪地上,空茫茫的。顧襲將顧俞往上託了托,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這個空曠的顧宅沒有什麼人氣。

  顧襲將顧俞放到床上,給他蓋上被子,點燃了一支煙。

  顧俞醒過來,屋子裡都是煙味,他捏住鼻子咳嗽了幾聲:“煙味真大,大哥你是打算嗆死我嗎?”

  其實顧俞心裡美著呢,他在朱醫生那兒被朱醫生打了一針,暈過去了,一定是大哥把他抱回來的,雖然不奢求什麼公主抱,好歹兄弟抱也得有一個吧。

  顧俞心大:“大哥,其實我早就醒了,我想明白啦,我不難過,我不是還有大哥和外公呢嗎。”雖然這兩個人一樣的可怕,但是可怕中都是滿滿的愛。

  顧襲嗯了一聲。屋子的煙味怪嗆人的,也不知道顧襲抽了多少根煙了。顧俞小聲的問他:“想言言啦?”

  顧襲沒有回答他,站起來說:“明天的四點的飛機,好好睡。”顧俞默默的坐在床上想一定是想言言了,剛才問大哥,大哥都愣了一下,表情都有點變了。其實我也有點想言言了。

  蘇言也有點想顧俞。小年過了兩天了,今兒白天蘇言跟他媽去超市挑了兩身衣服,給周美娟挑了兩條冬裙,一件大衣,大衣挑了件顏色喜慶的深玫紅,周美娟非得說顏色台鮮亮了,蘇言恭維了半天,才拿回家去,蘇言又攛掇著他媽給忠哥買了點東西,周美娟也是有段時間沒有見忠哥了,於是買了東西就手給忠哥送過去。

  蘇言一個人回家了。

  外面可熱鬧了,人們都在忙碌著。蘇言的手心裡握著手機,握了好幾天,言哥心裡有點小彆扭,這都好幾天了,大哥也不給他打個電話。

  自從認識顧襲,還沒分開過這麼久呢。怪想的。開始只是不習慣。

  後來就覺得過日子少了什麼,就跟炒菜沒放鹽,燒湯沒放胡椒粉,滷菜少了醬油一樣,沒滋沒味的。

  然後,就開始想,一閉上眼就是大哥的臉,大哥的臉太有衝擊性了。心裡想的發癢,不見一見似乎就止不住癢了。癢過了就開始疼,見不著,言哥覺得有點難受。

  蘇言握著電話還是不想打過去,也不知道為什麼,不想的時候,電話打就打吧,打一百個,一萬個都無所謂,想的厲害了,也是想打,也就是撥不出去。

  可還是忍不住。

  要不給顧俞打一個?

  蘇言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了一下,給顧俞撥了個電話。

  顧俞接到電話,特別興高采烈:“言言啊,快想死我了,你也不給我打電話,咱們還是好兄弟不。”

  蘇言笑笑:“你這不是也沒給我打吧。”

  顧俞回他:“我沒想起來。”

  他特別高興:“言言我可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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