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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來一碗!”

  立野將空鰭酒碗推到櫃檯上,打開湯碗蓋喝魚白醬湯。

  “太鮮美了,喝下它從心裡覺得暖和。”

  的確,魚白和醬溶於湯內,口感滑潤而稠糊。

  “你怎麼樣?”

  被立野這麼一說,秀樹也加了一碗鰭酒。

  “大的日本餐館也不錯,但是,河豚還是在這種不怎麼整潔的地方吃為妙。”

  立野打趣地遠望著廚房,但老闆忙著做飯好像沒聽到。

  “難得吃次河豚,再來點兒有意思的就更完美了。”

  確如立野所述,因發生了這件事,只能與立野兩人喝悶酒。如果沒有特意要商量的事,早像以前那樣,一年之中有親戚陪伴著聚會多次了。對此,立野也有同感,因為這次的事情,他覺得與秀樹的關係更親密了。

  “不管怎麼說,我是站在你一邊的。我佩服你,所以,希望你以後不出什麼棘手問題,順順噹噹地當上社長。”

  立野這麼一說,似乎這次問題若處理不當,就會釀成大丅麻煩。

  “趁現在,必須果斷了結此事。”

  “……”

  “怎麼樣,去見見她試試看嗎?”

  秀樹下定決心,從容地點點頭:

  “就照您說的,試試看。”

  秀樹心中對帶著錢和字據之類的去見她,仍有牴觸情緒,但他覺得此事應按老於世故的前輩說的去做。

  “要去就越早越好。”

  “是的,就那樣辦?”

  秀樹口中說著,眼睛瞟了廚房方向一眼,立野“撲哧”一笑說:“不過女人實在是莫名其妙。”

  秀樹不知所云,轉過臉來。立野又說:“女人是魔術師。”

  “魔術師!”

  “是的,女人簡直是變戲法兒的。大概就是做愛時你那為數不多的幾滴注入她的內部,十個月之後,那就是你的孩子,並從她的肚子裡來到世上。即使有用手帕變鴿子的戲法兒,也沒有如此高明的魔術。”

  季樹面露似懂非懂的表情,立野將一隻手放在秀樹肩上說:“這次你上了高明魔術師的當,只能認為是讓你見識見識日本的一流魔術。”

  秀樹毫無笑意,但也只能表示認同,點了點頭。

  閃   電

  憑目前秀樹的地位,一千萬日元並不算什麼天文數字。秀樹身為年營業額逾五百億日元公司的常務董事,又是社長的女婿,並非湊不出這麼多錢。

  當然,這是在有開拓新事業的公開藉口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從個人的零用錢當中籌措出一千萬日元,決非輕而易舉的事。先前,也曾為東子花過錢,但只是購買生日禮物或聖誕禮物等等,不過十幾萬日元,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幾萬日元。儘管秀樹身為社長的女婿,他的個人存款,妻子也了如指掌。秀樹素常的飲食、旅遊開銷等即便顯得相當奢侈,也多半是以辦公費支付,若輪到純粹的個人開支就很不方便了。

  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湊足一千萬日元呢?

  冥思苦想之後,冒出個主意,就是利用信用卡進行借支。以這種方法提錢是不費吹灰之力的。由於純粹以秀樹個人名義支取,所以,也不會立刻被妻子發現。

  事不宜遲,秀樹分兩天各提取了五百萬日元。

  在秀樹手邊放如此多的現金並不稀奇,但是,一想到這是一筆不可告人的錢,心中就忐忑不安。

  如果這事讓妻子知道了,她會怎樣說呢結婚以來,夫妻之間從未大吵大鬧過,所以秀樹也難以預料。也許,因夫妻一場,她會輕描淡寫地說一句:“你不是也蠻有膽量的嗎?”等等。不過,這只是秀樹的主觀願望,妻子也可能一反落落大方的常態,歇斯底里地慨嘆、悲傷、大吵大鬧。

  無論如何,只要將這筆錢交給東子,不給將來留下禍根,這也是為妻子著想。秀樹找出這種一廂情願的理由,聊以自慰。

  湊足錢之後,秀樹又寫好字據。

  如立野所述,寫明“特此約定今後關於此事不再提出任何要求”的內容,可寫好後反覆閱讀時,又失去了讓東子看的勇氣。

  立野曾說“只要有這個,對方無論說什麼,都可以放心”。然而,果真有這樣做的必要嗎當然,立野考慮的是未來。即使目前沒有問題,如果二十年後,秀樹離開人世,孩子們要繼承遺產的時候,原來一直躲在暗中的母子未必不跳到前台來。即使那孩子沒有這份心,做母樣的說不定想提出要求,或者東子的親戚及周圍的人們的挑唆也是可以意料的。即便不會發展到那種地步,在今後漫長的歲月中,也會提出經濟資助及認祖歸宗之類的要求,當不能滿足其要求時,他們可能會將外面另有孩子的事不懷好意地大肆宣揚出去。

  今後,成為大公司的經營人,拓展新的事業或就任社會職務的時候,這種事必會成為一種傷疤,本人受損就不用說了,企業的形象也會受到傷害。

  立野的忠告是看到這一步以後才提出來的,他的擔心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立野的想法出自於所謂的性惡論。他認為東子的心遲早會變,隨著歲月的流逝就會產生邪心歹念。

  的確,人心叵測,尤其是男女之間的愛情,瞬息萬變,對此秀樹也一清二楚。儘管如此,對於讓東子在拿到錢的同時,還在字據上簽字的作法,仍抱有牴觸情緒。

  事到如今,如果僅把錢交給東子,又會被立野說“你太好說話了”。可眼下秀樹仍然希望以兩人之間的信賴關係為重。

  秀樹暫且把字據裝入信封中,同時提醒自己以後做事的步驟:首先將錢交給東子。然後,如果她提出某些令人頭疼的問題就拿出字據,讓她簽字。否則,就只把錢交給她,字據不拿出來。

  第二天,秀樹給東子的公司打了電話。編輯一般很晚才去出版社,所以下午三點多鐘會議結束後,秀樹從辦公室給東子撥通電話。《梅特萊斯》雜誌編輯部的直撥電話叫通以後,最初是一位年輕女性接的,稍隔片刻,東子接過電話說:“讓您久等了,我是向井。”

  東子好像很忙,正從事其它工作。

  “我是瀧澤……”

  從前,秀樹給東子打電話時只說“是我”,但今天稍微收斂些,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而後試問道:“現在可以談一談嗎?”

  “好吧,沒關係……”

  聽她的口氣可以斷定,東子略感為難。

  “實際上,最近我想見你一面,你看可以嗎?”

  “是什麼事情?”

  東子身旁好像有其他人,她的回答顯得很客氣。

  “我想見你一面,有東西想交給你,所以,越早越好。”

  “如果那樣的話,請您是否給我送到公司來?”

  決不能輕易地將一千萬日元巨款送去。秀樹忍住苦笑,又說:“我想直接見面後,親手交給你,就在附近某個小吃店見一面也不行嗎?”

  “真是難得,但是,因為我眼下非常忙。”

  “不太多耽誤你的工夫,很短時間就可以。”

  “那……”

  說到這裡,東子的聲音壓得更低:

  “記得我已經說過不再見您了,可是……”

  對此,秀樹也記憶猶新,但這次的問題遠比上次重要得多。

  “哪怕三十分鐘,就是十分鐘也行。”

  “那些事上次我見您時都聽說了,所以……”

  “這次是其它事。”

  “那麼,請恕我失禮了。”

  就這樣,她把電話掛斷了。從聽筒中傳出電話掛斷的“嘀嘀”的響聲。

  “怎麼……”

  秀樹無可奈何地咂咂嘴,放下聽筒。

  好容易準備好錢,卻簡單地遭到拒絕,即便如此也不能打退堂鼓。若再放任不管,東子的肚子會變得越來越大,見面會更為困難。秀樹不怕遭到拒絕,第二天又給東子的公司打了電話。照例等到下午兩點多鐘撥通電話,於是,聽筒中傳出與昨日相同的年輕女性的聲音。

  “請叫一下向井東子小姐。”

  這次,秀樹的態度略顯強硬,於是,女性答道:“向井今天沒來,可是……”

  秀樹立刻掃了一眼辦公桌的日曆,今天是周五。

  “去哪裡啦,是外出了嗎?”

  “不,不,我覺得不是出差。”

  “那麼,是病了嗎?”

  年輕的女性以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口氣說:“不太清楚,不過,她請假了。”

  再問下去,本人不在也是枉費心機。秀樹只好死了心,放下聽筒,左思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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