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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樓,上車的一瞬,趙朴突然停住腳步問于洋:“剛才大秘書那話?”

  于洋反問一句:“趙書記認為呢?”

  “應該不是大秘書講的。”趙朴毫無防範地就說。

  “你是說?”于洋有點興奮,感覺趙朴跟自己想一塊了。

  “我啥也沒說。”趙朴忽然變了話頭。說完又意識到面前是于洋,省委常委,忙辯解道:“我是說大秘書這消息應該引起重視,您說呢於書記?”

  于洋呵呵一笑,感覺趙朴這人有點好玩。跟趙朴說一聲我先走了,然後上了車。趙朴愣在那,好久回不過味,他真是越來越差勁啊,差勁到話都不會說了。

  趙銘森秘書那番話,還是在趙朴和于洋心裡留下了東西。各自回到辦公室,死命地琢磨。尤其趙朴。趙朴最近是有些問題,不久前他接到過一個電話,是那個電話讓他對自己已經邁開的步子犯了難。這事他跟誰也沒說,那電話是北京打來的。隨後,就有人出面約他,在海州一家酒店跟羅玉笑副省長吃了飯。那頓飯吃得了無生趣,是他這輩子吃得最尷尬最難受的一頓飯。但是他硬著頭皮吃完了。前前後後差不多兩小時,羅玉笑只說了三句話。一句是趙書記現在幹得有聲有色啊。第二句是海州就是海州,一個出人才的地方。第三句,就頗有些讓人玩味了,羅玉笑說:“今天應該跟趙書記敬杯酒的,可惜我最近胃不好,肝也不好,中了毒,正在設法排毒呢。就先欠著吧,等將來元氣恢復了,再好好敬趙書記一杯。”趙朴哪還坐得住,慌忙起身,檢討似地跟羅玉笑說:“省長千萬別這麼講,這麼講我就無地自容了。省長身體不好,一定要保重啊。”說完,通紅著臉站在那。羅玉笑並不看他,把玩著手中酒杯,最後竟用力將酒杯“啪”一聲捏碎了。

  趙朴那天驚出一身汗來,感覺羅玉笑捏碎的不是酒杯,而是他。

  那頓飯讓趙朴心裡多了重,多了後怕,也多了另一種幻想。官場上這種搖擺要說是大忌,趙朴拼到今天這個位置,這道理還是懂的。問題是鬥爭有時候風起雲湧,實在讓人判斷不出方向。尤其眼下這種膠著的時候,更是不敢把勝負果決地押在某一方上。趙朴並不是對羅玉笑報什麼奢望,不可能的,他幾斤幾兩,掂得清。羅玉笑從來就沒拿他當自己人,連跑腿提鞋這樣的角色都不給他。那條線上人密密麻麻,擠得跟公交車一樣,趙朴很難再插一隻腳進去。正因如此,他才多了份畏懼,扳倒一個人容易,扳倒一股力量,難,太難了。而力量還會反撲,還會瘋狂清洗場子。

  趙朴一直幻想有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既贏得趙銘森朱天運這邊的信任,又不至於讓羅玉笑那邊太把當敵人。不,不是敵人,是打手。打手兩個字,就是北京那位神秘人物在電話里送給他的。他說:“趙老弟啊,我知道你在海州不容易,也一心想往前擠,吃你們這碗飯,哪個不這樣想,都是提著刀子斧頭砍樹,砍了擋路的樹,你才能成風景。可你想過沒,要是砍不盡呢,或者根本就砍不翻呢?”

  那邊突然不說話了,留出一大段空白,讓趙朴回味。趙朴連著倒吸幾口冷氣。自從開始查駱建新案,趙朴老是接到這種神秘電話,對方根本不告訴他是誰,來自何處,哪條船上的,是船夫還是拉縴的。但說話口味都很重。此人同樣如此,好在他用北京那邊的座機打過來,可能有意讓趙朴知道他來自北京。趙朴瞎琢磨了好長一會,感覺應該問點什麼,對方突然又開口了:“海東不姓趙,也不會姓朱,至于姓什麼,趙老弟還是自己猜吧。另外,有人托我轉告趙老弟一句話,紀委書記這位子,不是做打手的,替人做打手,輕了。”

  輕了!趙朴第一次在電話里被人這麼訓。

  趙朴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對。官場有些位子,說穿了就是打手,不過動用的不是武力,而是權力!但是不做打手又做什麼,難道他也能像朱天運趙銘森那樣只動動嘴?不,他現在的層次,只能動手,或者手嘴並用。

  跟趙朴判然相反,于洋這邊絲毫沒有猶豫。于洋就是于洋,從接待室出來,他就料定局勢有了新變化。第一,銘森書記對駱建新案有了新要求,肯定對現在的工作不滿。第二,大秘書在借別人嘴給他傳遞信息。傳遞信息啊。于洋恨恨拍了一下大腿,腦子裡就緊著運轉了。

  他將這個聽似無關緊要的小道消息跟目前要辦的幾件案聯繫起來,腦子裡突然冒出一條線。于洋大喜,在為自己判斷力激動的同時,連著深抽幾口冷氣。

  如果真是那樣,海東可有好戲看了。

  當天下午,于洋緊急召見反貪部門和省公安廳重大案件領導小組成員,開了兩小時零二十二分鐘的會。會上于洋嚴辭要求,周密布置,他的語氣還有態度讓與會者連著冒冷汗。會議之後,于洋匆匆往機場趕,他要專程向中紀委匯報海州市委書記朱天運涉嫌受賄一案。車子剛駛出海州,上了通向機場的高速,手機響了,于洋接起,是書記趙銘森打來的。趙銘森問于洋在哪,于洋如實回答。趙銘森呵呵笑著說:“真是雷厲風行啊,不錯嘛。”于洋正想客氣幾句,趙銘森忽然說:“馬上調頭回來,你現在哪也不能去,老老實實堅守崗位。”

  于洋沒去成,趙銘森兩天後卻去了北京。公開說法是,找幾個大部匯報海東經濟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和遭遇的瓶頸,要錢。有省委書記親自跑部要錢的麼,沒。于洋這才清楚,向高層匯報,還輪不上他。

  朱天運涉案一事引起高層高度重視,不日,中紀委派來調查組,全力協助海東查證此事。消息不脛而走,海東包括海州旋即陷入新的漩渦。

  趙銘森臉是綠的,他先一天回來,他的神情還有語態讓別人感覺他特沉重,像是在北京碰了釘子。這個信息讓不少人心裡不安,包括于洋。不過也讓一些人幸災樂禍。于洋就聽說,趙銘森回來的那個晚上,羅玉笑喝大了酒,最近海東來了新加坡一個財團,這個財團馬上要在海東投資一系列項目,其中就有嚷了多年的高鐵。讓外國財團參與到高鐵建設中,海東還是首開先河,為此創舉,郭仲旭還有羅玉笑得到過鐵道部的高度讚賞,部長還在副總理面前使勁為他們請功呢。

  調查組到海東後,趙銘森並沒出面接見,只讓秘書長田中信通知紀委,讓紀委全力配合,需要調動什麼資源,在會上提出來,大家研究。于洋不明就理,暗自揣摩是不是趙銘森真在北京碰了釘子,或者有人先他一步去了北京?緊跟著就替朱天運擔起憂來,莫非朱天運真的要出問題?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暗中跟朱天運通通氣時,一個電話到了,很嚴厲地要求他,無條件地配合中紀委調查組,儘快把朱天運涉案一事查實、查確鑿,不得留半點疑惑。打電話的是中紀委負責海東這一片的副書記,于洋對著電話認真說了句是,堅決按首長要求辦。接完這個電話,于洋發現自己的手是冰涼的,心也跟著往冰涼處去。不大工夫,辦公室敲開了,秘書帶著中紀委三位同志走進來。三位同志臉上清一色的表情,他們這次下來,堅持三不原則:不讓海東接待,不跟海東任何領導私下聯繫,甚至不讓海東派車。查案辦事一律自己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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