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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神而活?”

  “是,為神而活,每個人心裡都應該有尊神,神不是理想,不是事業,神是信仰,知道不,我們把信仰丟了,所以我們活得不快樂。”

  “那我的神呢?”鄧朝露有點茫然地看著宋佳宜,宋佳宜卻呵呵一笑說:“你現在不需要神,需要愛情。”

  接著又談愛情,話題很快回到秦雨身上。宋佳宜自己也承認,她是有點強迫症了,總想把他倆拉到一起。“你別怪我,我總覺得,上帝生下你和他,就是讓你們戀愛結婚的。現在迷途走完了,你們都該回歸正途,結婚吧。”

  “可是……”鄧朝露又犯了難。

  “不用可是,本來就是你的,我負責把他搶過來。”

  “別,這需要時間。”鄧朝露算是勉強答應,其實她是被自己的內心一步步逼著說出這話的,母親說得對,每個女人都逃不過自己的心,心裡種了什麼,自己就是什麼。

  關於這座小院子,還是宋佳宜告訴鄧朝露的。葬完母親,楚雅不讓鄧朝露走,想把她留在身邊,宋佳宜不答應,毫不猶豫拉了她回到山上。在一個寒風止了大地靜了的晚上,宋佳宜拉著鄧朝露,坐在雜木河邊,就是曾經路波跟於幹頭他們坐過的那個地方,跟鄧朝露講了這座小院子,還有小院子承載的悲涼故事。鄧朝露當時驚訝死了,連問宋佳宜為什麼知道這些,她自己啥都不知道。

  “天下沒你這樣笨的,要不怎麼說你讓導師帶壞帶傻了呢。活著時,他多麼想告訴你,可是,可是你太傻,每每接近真相,你又不追問了,他只好把一切壓在心裡。當然,他這樣做,也是……”宋佳宜忽然不說,抬起頭,悵望著遠處。遠處是黑的山,黑的天,黑的河。

  良久,宋佳宜才說:“他是偉大的父親,天下怕沒有哪一個父親能做到這樣。他是為了你啊,寧肯自己把思念把父愛藏心裡,也不打破你的生活,不打破你們母女寧靜的日子。”

  天啊,鄧朝露那一刻突然呼吸艱難,胸口被一座山壓住。原來他早就知道,他一輩子沒說,一輩子把它藏心底,竟是為了這個!

  淚!

  站在小院門前,鄧朝露感慨萬千,所有的事所有的人,見過面的沒見過面的一齊朝她湧來,她的雙腿打戰,心更是亂成一片濕成一片,手幾次舉起又放下,她真是沒有力氣敲響這扇門啊。站在一旁的宋佳宜有些焦急,她就怕鄧朝露胳膊發酸心發酸。這個已經被流域點燃激情的女人,對待生活的態度永遠比鄧朝露積極。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別死鑽牛角尖。這是她掛嘴邊的一句話,也是她真實的生活態度。人不能被任何事困住,困住了腳步就邁不開了,得想辦法把腳上的繩索踢開。這是她警告過鄧朝露的,也是她能衝出困境的原因所在。

  一旁的秦雨什麼也不說,擔心而又焦慮地看著鄧朝露。說實話,到現在秦雨還沒從迷霧中走出來,這個季節發生的事,一半在他來說是真實的,清醒的,一半卻還模糊著。他對現實的適應能力,真是比鄧朝露還要差。要不宋佳宜怎麼要罵他:“你們這對寶貝,我算是服了,就算別人替你們把橋修到門口,還擔心你們上不了橋呢。”是的,他現在就是上不了橋。跟吳若涵的婚姻,秦雨是打定主意要結束了,一個錯誤的課題,不該繼續再做下去。但秦雨認為,這些跟鄧朝露無關,這是他自己的事,他想從一段混亂的生活中走出來,回到清新,回到他原來的狀態。對眼前的鄧朝露,秦雨還來不及細想,包括宋佳宜還有母親楚雅告訴他的那些,事實也好真相也罷,他都不敢去碰。那才是一條河啊,浩浩蕩蕩,波濤洶湧,秦雨想想都怕。解開一個自然的謎,或是攻破一個學術課題,對秦雨來說並不難,要他面對這樣一口人生的深井,他就怕了。他恨自己,但是他又拿自己沒辦法。這時陪鄧朝露站在小院門前,秦雨除了擔心鄧朝露外,再沒別的想法。他曾反對過宋佳宜和洛巴,不讓他們帶鄧朝露再見什麼人。見得越多,傷得越重,這是他的觀點。宋佳宜罵他縮頭烏龜,這點事都不敢面對,還能成就什麼大事?秦雨不想成就大事,從父母還有路波他們身上,秦雨看到自己壓根就缺乏一種硬度,缺乏生活的韌度。

  不是每個人都能頂過去災難的,不是每塊礦石都能煉成鋼。宋佳宜罵他縮頭烏龜,說他遇事就怕。不是怕,真不是,這點秦雨想得很透。怕什麼呢,生活絕不會因為你怕而少來什麼。他是沒做好準備啊——

  他悲傷地看了鄧朝露一眼,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抵不上鄧朝露。倘若這一系列的變故發生在他身上,怕是早就潰不成軍了。

  宋佳宜又催一聲,敲呀,怕什麼?秦雨不滿地瞪一眼宋佳宜,往前一站,看似是想用身體保護鄧朝露。宋佳宜回擊他一眼,身子一斜,又將他逼回去。

  “你幹嗎啊,讓她好好想想。”秦雨說。

  “還想什麼想,最煩你這樣,小露,敲!”宋佳宜又蠱惑。

  洛巴在一旁略顯緊張地站著,不說話,這個在糙原上奔跑的年輕人,進了城市,還是有幾分恐懼。再說城市的味道令他很不習慣,沒有青糙味,沒有牛糞味,什麼也沒有,倒是有一股臭烘烘的汽油味,令他不敢呼吸。

  鄧朝露平靜了一會,在宋佳宜和秦雨的爭吵里,終於舉起手來,敲響了那扇厚重的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照例從裡面探出半個腦袋,那是老婦人的腦袋。本能地,鄧朝露往後縮了縮,目光像風中搖曳的麥穗,抖得很厲害,根本落不到老婦人臉上。

  “敲錯門了吧,這裡沒你們找的人。”老婦人渾濁的目光往幾人臉上掃了掃,麻木地又收了回去,說著就要關門,宋佳宜急了:“等等,我們是來見您的。”

  “見我?”老婦人並不驚訝地回了一句,轉過身,往裡走了。

  “快進!”見門沒被帶上,宋佳宜興奮了。宋佳宜就是跟鄧朝露他們不同,什麼時候,她都能找到興奮的東西,“快進啊,老婦人很古怪的,她要是鎖了門,再也敲不開的。”

  鄧朝露顫顫地往裡邁了步子,腳是邁進去了,驚慌和不安還留在外面。

  “把門關上吧,水在那間屋裡,自己倒了喝。可別提跟我買房子的事,這屋,不賣。”老婦人疲疲沓沓進了屋,鄧朝露看到彎得很厲害的腰,還有被風濕困擾著的一雙腿。

  幾個人站院裡,不敢動。院子的乾淨超乎他們的想像,有一種不沾塵埃的幻覺。葡萄架上枯枝堆積,但還有葡萄繁茂時的景象在。青磚鋪成的小院,蘊動著一層詭異的氣息。鄧朝露越發慌張,老太太不出來,也不跟他們多說一句話,鄧朝露一雙手緊緊抓著宋佳宜胳膊,手心裡滿是汗。宋佳宜用眼神給她鼓著勁,同時示意秦雨,進去跟老太太打聲招呼。秦雨哪敢,一個勁往後縮,好像他們拜見的不是一個老太,而是一尊神。

  就這樣站了一會,屋子裡終於傳來聲音:“都進來吧,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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