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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吧?”半天,他喃喃道。

  “但願我的判斷有誤。”主治醫生說。吳天亮信得過這位醫生,去年他住院,就是這位主治醫看的,他沒再說話,但心裡已經在想辦法了。

  鄧家英當天就趕到省城,女兒鄧朝露不在。雜木河回來的第二天,鄧朝露陪讀博期間的一位女同學去了青海,同樣沒跟秦繼舟和所里打招呼。秦繼舟正在發火呢,鄧家英進去了,秦繼舟脫口就說:“你來得正好,你這女兒是怎麼教育的,眼裡還有沒有組織,有沒有我這個老頭子?”鄧家英本來就委屈,從聽到女兒暗戀秦雨那一刻,她的委屈就像河一樣滾滾而來,這陣更像是火山,根本壓不住,一看秦繼舟盛氣凌人的樣子,不假思索就道:“我女兒怎麼了,我女兒哪點讓您不順眼了,我把她交給您,讓您培養讓您教育,您又是怎麼教育的?”

  “我……”秦繼舟還是第一次遇到鄧家英沖他發火,一時張口結舌,怔然地看著鄧家英。鄧家英一不做二不休,連著又說了許多,全是委屈話傷心話,仿佛她今天來,就是沖秦繼舟倒苦水的。站在邊上的副所長章岩這時候才開口相勸:“大姐這是幹嘛呀,生這麼大氣不值,快請坐,我給大姐沏茶。”鄧家英也像是才發現房間裡還有一個章岩,馬上收起臉上的不悅,換了笑臉道:“不好意思章所長,我今天……”

  “沒事,沒事,誰也有不痛快的時候,大姐快坐,天熱,喝口茶消消火。”

  秦繼舟卻說:“章岩你去忙吧,我跟家英同志有話說。”秦繼舟這是句牢騷話,剛才所以進門就沖鄧家英發火,還是章岩惹的禍。章岩不停地到他面前告鄧朝露狀,把他給惹惱了。

  章岩臉上表情一動,眼裡閃過一縷嫉妒,說了句客氣話,走了。秦繼舟讓鄧家英坐,鄧家英愣是不坐,站在那裡較勁兒。秦繼舟呵呵一笑:“怎麼,脾氣越來越大了嘛。”

  “我哪敢,我這命只能受氣。”

  “怎麼講?”

  鄧家英忽然無語。她這麼急著趕來,完全是為了小露。小露深愛著秦雨,天啊,小露深愛著秦雨。這鬼丫頭,半個字不向她透露,害得她還四處為她張羅對象呢。怪不得呢,鄧家英既驚又喜,隨後,就徹底不安了。小露沒了愛情,她的愛情還沒來及表達,就丟了,丟了啊。鄧家英眼看要哭了,她原諒不了自己。

  當媽的怎麼能疏忽到這程度!

  現在,鄧家英想替女兒挽回,也想替自己抓住些什麼。她一輩子不明不白,不能讓女兒也不明不白啊。可這些話她說不出,真的說不出。

  她站在那裡,僵僵的,恨恨艾艾的目光不知往哪擱,最後竟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秦家人就這麼欺負我們母女啊……”完了一扭頭,衝出了那幢小樓。

  秦繼舟這才察覺出什麼,等追出小樓,鄧家英已沒了影。副所長章岩緊跟著走出來,問:“怎麼走了,中午一起吃飯啊。”秦繼舟怒瞪一眼章岩,又往前追幾步,被幾個研究生擋住了。研究生拿著新寫的論文,想請教授指導。秦繼舟沒好氣地說:“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我沒心思!”

  看著秦繼舟發火的樣,章岩竊竊一笑,拿出手機,給楚雅發了條簡訊,哼著歌回去了。

  鄧家英沒地方可去,她登記了賓館,可一分鐘也不想待在賓館,她來到黃河邊,望著滔滔東流的黃河水,望著泥沙俱下的這條河,腦子裡閃過一幕幕畫面。這些畫面里有她的愛情,有她的悲苦、淒涼,還有無盡的恨……

  是的,恨。鄧家英現在最恨的,怕就是秦繼舟,一個折磨她一生的男人,一個把她的心偷走卻再也不去光顧的男人。現在這個可惡的男人又利用他兒子,想讓她唯一的女兒重陷萬劫不復的深淵。上天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

  不行,不能這麼認輸,絕不,我要為女兒奪回幸福。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被痛苦煎熬。女人失去心愛的男人,那是一種怎樣的痛、怎樣的罪,鄧家英比誰都清楚。她果斷地掏出電話,給秦繼舟發了條簡訊,說要見他,就在黃河邊,黃河母親雕像那兒。過半天,秦繼舟回過來了簡訊,說自己正忙,有個報告今天必須交出去,晚上吧,晚上他們見面。

  晚上就晚上,以為我怕你啊。鄧家英被某種力量鼓舞著,鞭策著,似乎已經顧不得自己了,心中就一個想法,要為女兒爭取,她已經輸得一無所有了,要是女兒再輸個乾淨,這輩子,她還活個啥?

  黃河邊的這座城市,像個大褲衩,從東邊大青山那兒甩出來,兩條腿一條走南,走出細長的幾條街,一條往北甩,甩出一大片坑坑窪窪的風景。黃河慢條斯理從中間穿過,將這座城市弄得陰不陰陽不陽。說是北方城市吧,它有山有水,氣候也不是太暴烈,性情也還算溫柔。說是南方城市吧,又沒有一點委婉樣,粗粗糙糙,讓人站哪兒也不覺舒服。鄧家英百無聊賴地在黃河邊坐了一個下午,日頭照她身上,照出一身接一身的虛汗來。那是身體越來越虛的表現,她知道,體內的病毒正在以不可阻擋的速度漫延,那種可怕的細胞正像憤青一樣猖獗著,惡毒地想把她放倒在某個早晨或正午,所以她必須時刻警惕,在追回女兒的愛情與幸福之前,絕不能倒下。她抱著電話,琢磨著要不要給秦雨那小子發條簡訊或直接打過去電話。臭小子,別的本事沒學下,你爸那套倒是學個滴水不漏。我就不信你小子沒察覺,還怪模怪樣裝出無辜的樣子,好像我家小露不配你似的。她吳家女兒算什麼,算什麼嘛。

  鄧家英越想越氣,握著電話的手不停地發抖。

  但真要往外撥那個號時,她又猶豫了。秦雨這小子,眼睛裡有毒啊,加上她母親的教唆,還不知怎麼恨她呢,能聽她的?鄧家英就這麼恨著,惱著,狂躁著,終於等到了下午。秦繼舟打來電話,說在一家酒店訂了座,要跟她一起吃飯。

  飯吃得尷尬無味,菜倒是點了不少,可鄧家英哪有胃口?秦繼舟倒是老到,不急不躁,中間還談起了工作,說現在學術界風氣越來越不正,這麼下去,學術兩個字就被玷污了。鄧家英沒好氣地說:“這些年玷污掉的東西還少,憑什麼學術界要獨留乾淨?”

  “你這思想要不得,怎麼著你也是知識分子,學術界乾淨不乾淨,跟你還是有關係嘛。”秦繼舟一本正經道。

  “跟我有啥關係,我是女人,我只知道女人不能老是受人欺負。”鄧家英語氣很沖。

  “你看你,又來了。家英啊,你這輩子……”秦繼舟做深思狀,不往下說了。往下說鄧家英也不愛聽,惡聲惡氣打斷他:“我這輩子咋了,我這輩子還不就……”她差點就把堵在心裡那話說出來。秦繼舟怕了,擺擺手道:“咱們不吵,不吵好不,吃菜,有啥事吃飽肚子再說。”

  “我吃不下!”鄧家英“啪”地將筷子摔桌上,兩隻手環抱著坐在了那。秦繼舟搖頭道:“你這性子就不能改一改,這是酒店,要注意影響嘛,看看四周,誰像你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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