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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柄楊再次選擇沉默,手裡捏著一支筆,不停地轉來轉去,看得出,他的擔憂一點不比鄭春雷少。但是,他是市委書記,是彬江這艘大船的掌舵人。這個時候,他考慮更多的是彬江的穩定,而不是單純地挖出幾個腐敗分子。當然,對腐敗分子,吳柄楊照樣恨之入骨,剷除腐敗的決心絕不比鄭春雷差。問題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跟孟曠生單獨交流過,他陪省人大的領導視察彬江環保工作,張副主任無意間給他漏了這麼一句:“老吳啊,聽說你到彬江,把重點精力都放到治理土地腐敗上了,反而對其他工作,不怎麼重視。”吳柄楊趕忙說:“都是傳言,彬江土地方面,問題相對多一點,我們在工作上,也是相對傾斜了一點。”

  “傾斜是應該的,中央剷除腐敗的決心很大,這項工作不能放鬆。但是,治理是為了更好的發展,你畢竟是市委書記,不是反貪局長,工作要有輕重緩急。眼下彬江發展的步子慢了許多,很多該建的項目建不起來,該發揮效益的不能及時發揮,這樣下去,怕是不太好吧?”

  張副主任儘管說得很委婉,說話時臉上還露著親切和藹的笑容,吳柄楊聽了,卻比批評還難受。

  張副主任一行,並沒到市上準備的幾個點去參觀,就連彬江最大的污水治理項目——清江流域污水綜合治理工程也沒去實地考察,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龍嘴湖。在龍嘴湖十號區,張副主任望著土地風暴後逼迫停工的生物製品公司二期工程,無不遺憾地說:“這項工程應該在九月底完工,現在這麼一鬧,怕是年底也竣不了工。”

  張副主任刻意用了一個“鬧”字,吳柄楊的腳步就困在了龍嘴湖。這個“鬧”字,在高層領導嘴裡,可不是隨便吐出來的,尤其是對土地風暴和審計令這麼莊嚴神威的事,怎麼能用這樣一個不嚴肅的字呢?後來吳柄楊就明白,對彬江展開的土地風暴,張副主任表面上肯定並支持,心裡,卻是頗有微詞。聯想到他回賓館後的一句話,吳柄楊就斷定,張副主任此行,目的並不在檢查環保,是借檢查之名,跟彬江方面打招呼啊。

  第一天視察完,回到賓館,張副主任先是約見了市長范宏大,隨後在賓館二樓會議室,他跟彬江四大班子領導見面。見面會上,張副主任出人意料地說了這麼一句:“我們不能因噎廢食,更不能把過去的成績一筆抹掉,這個時代,發展是永恆的主題,那些害怕發展的人,才是時代的罪人。”

  這話說得深奧啊,這話,也說得十分有用意。

  身在官場,吳柄楊不可能不清楚張副主任的背景,他儘管只是省人大一名副主任,但是他身後,站著更強勢的人。

  吳柄楊站的隊,自然不是張副主任這一隊,至少,官場中大多數人這麼認為。張副主任代表的,是省城相當有實力的一派,這一派在彬江的代表,就是范宏大。

  這麼一想,問題就來了,張副主任這個時候到彬江視察,並且說出這樣的話,意義自然就不尋常。

  值得玩味。

  感覺到並不能說出來,這就是吳柄楊沉默不語的原因。

  第59節:第六章 明槍暗劍(8)

  後來鄭春雷再次提出對國土局主要負責人採取措施,吳柄楊毫不客氣地說:“別老想著對誰採取措施,首先要搞清,這裡面有沒有貓膩!”

  幾乎同時,范宏大這邊,也是一片不安。第一個趕來找他的,是國土資源局錢煥土局長。對孟曠生一行的到來,最最不安的,就是國土局長錢煥土。

  “范市長,這樣下去,局面不好收拾啊。”錢煥土憂心忡忡道。

  “什麼局面?”范宏大裝作驚訝的樣子,抬頭望了錢煥土一眼。從錢煥土進門,他的頭就一直埋在材料堆里,厚厚的材料掩去了他臉上的內容。

  “不能讓他們查下去,他們這是有目的的。”錢煥土情急地說。

  “啥目的?”范宏大一邊整理文件,一邊問,他的心思好像不在錢煥土身上。

  錢煥土結巴了一下,鼓起勇氣道:“范市長,審計局這是故意找茬,他們居心不良啊。”

  范宏大的臉色本來還可以,至少沒讓人看出他有什麼焦急,錢煥土此話一出,他的臉色立馬變了。騰地放下手中的文件:“我說老錢,你腦子裡整天想些什麼,能不能把事情想乾淨點!”

  錢煥土一個哆嗦,范宏大怎麼能這樣對待他啊,他可是一片痴心。面對范宏大的冷漠,還有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表情,他的心情陡地就悲傷起來,想想這些年鞍前馬後,他為范宏大付出了多少,擔了多少驚,受了多少怕。原本說一切都會過去,保他平安無事,誰知向樹聲的事還未了掉,又來了孟曠生,攪得國土局雞犬不寧。他還哪有心思干工作,這次要是應對不好,他錢煥土的前程就徹底毀了。弄不好,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錢煥土怕。

  錢煥土委屈了好長一會,還是心不甘地說:“范市長,再查下去,會傷筋動骨的,這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兩個人正僵持著,秘書長苟天曉進來說:“國土局梁平安來了,有重要事情匯報。”范宏大嗯了一聲,示意苟天曉先出去。苟天曉剛走,范宏大就換了一副臉色問:“老錢,那些錢是你批的還是梁局批的?”

  錢煥土忙說:“遵照你的吩咐,這些錢都是梁局直接辦的。”說完,他眉頭皺了一下,范宏大這話像是在暗示他什麼。

  “我什麼時候吩咐過?!”范宏大陡地抬高聲音,銳利的眼神極為不滿地瞪住錢煥土:“老錢,你這個態度,我很擔心。大是大非面前,我們必須講原則,我還是那句話,該誰擔的責任,就讓誰擔,沒必要遮遮掩掩,更沒必要搞小動作。”見錢煥土驚詫地站在那兒,他又說:“你先回去吧,好好想一想,這種時候,頭腦一定要冷靜,不要動不動就自亂方寸。”

  錢煥土模稜兩可站了片刻,忽然間就明白范宏大話里的玄機。笨啊,自己咋就這麼笨。他惶惶地出來,在市政府大樓寬暢明亮的樓道里站了好長一會。他的心情完全被范宏大范市長打亂了,如果說來之前他只是恐懼或不安的話,這陣,心裡又多了另一層複雜內容。他記得范宏大曾經跟他說過這樣一句話:丟卒保帥。

  錢煥土楞著神想了好長一會,才痛心地意識到一個結局,范宏大又要丟卒保帥了。怪不得他老在提醒他,所有轉帳或劃撥資金,不論數額大小,一律由梁平安經手。當時他心裡還有點不舒服,認為范宏大在偏著梁平安,當局長卻管不了錢,這局長還有什麼意思?這陣,他突然就明白,人家是有長遠計議的啊!

  離開市政府大院的時候,錢煥土莫名地就湧上一層兔死狐悲的感傷。他跟梁平安共事多年,儘管也有爭爭吵吵,總體來講,配合還算默契。再者,平安這人,沒多大野心,對他,也算是有情有義。現在忽然間讓他去堵槍眼,錢煥土心裡不舒服啊。

  不舒服的還有騰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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