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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地位尊崇,有地可圖,藏僧來內地也絡繹不絕。元朝大德年間,藏地每年平均有千名僧人來內地,其中除一些奉召為帝王宗室做佛事外,不少人是來中原和江南販運貨物求財的。他們往返的巨額費用不僅元政府要“報銷”,連交通工具都是元朝政府全程提供。由於販運貨物數目巨大,每年都累死驛馬無數。為此,元朝的漢臣痛心疾首地講:“佛以清淨為本,而僧徒(包括內地的漢僧)貪慕貨利,一事所需,金帛無算。生民脂膏,縱其所欲。(此輩)又復畜養妻子,行不修法,適足以褻慢天神。比來佛事愈煩,累朝享國不永。”特別可惡的是,不少藏僧身佩金虎圓符,“絡繹道路,騶騎數百,驛舍至不能容。”氣焰囂張之外,還常常霸占民房,逼yín婦女,沒有一點佛家子弟氣象。

  可笑的是,元朝統治者,不僅帝王宗室男子受戒,妃主及貴臣妻妾,也常常延詔帝師入家中“受戒”。“其夫自外歸,聞娘子受戒,則閉戶不入。”如此,“受戒”竟成為貴族婦女與番僧yín亂的絕佳藉口,蒙古王公往往戴大綠帽也不悟。八思巴見忽必烈壁畫

  “妃王寡居者,間數日,則親自赴堂受戒,往往恣其yín佚,名曰‘大布施’,又曰‘以身布施’”(《糙木子》)。這些大和尚平日酒肉不離口,營養豐富,吃嘛嘛香,身體特棒,自然踴躍興奮地“為yín民服務”,滿足那些寡居久曠的貴族婦女欲求。由此,他們又會得到更多的物質回報。“為其徒者,怙勢恣睢,日新月盛,氣焰薰灼,延於四方,為害不可勝言。”最囂張時,不僅藏僧敢從監獄搶人,連宗王王妃也敢因爭道而拉之下馬,痛打惡罵,膽大包天。“事聞,詔釋不問”。元文宗時,還頒旨令:“凡民毆西僧者,截其手;詈(罵)之者,斷其舌”,對藏僧回護至極。

  番僧中最惡者,當屬楊璉真加。忽必烈時代,此人被任命為“江南釋教總統”。這位楊璉真加“怙恩橫肆,勢焰爍人,窮驕極yín,不可具狀”。他最大的“功勞”,是在元世祖默許下,發掘南宋諸帝陵寢。窮刨深掘後,楊璉真加盜盡南宋陵墓內的珍寶,然後把諸帝屍骨混在一起,又雜置牛馬枯骨埋於地下,上築一塔,名曰鎮南塔。而且,密宗習俗,“得帝王骷髏,可以厭勝致富”,所以,南宋諸帝的頭蓋骨,均被楊“總統”挖出鑲金嵌銀當成潔器和酒器。特別是宋理宗屍體,由於傳說中他嘴裡有大粒夜明珠,被楊璉真加派人倒懸於樹上,瀝乾水銀後,遍剖胸腔頭部,探找那隻大珠子。除南宋諸帝陵外,楊“總統”連南宋舊臣的墳墓也不放過,共掘墳一百一十一處,徹頭徹尾一個“掘墳賊”。杭州任上,楊璉真加“受人獻美女寶物無算,且攘奪盜取財物,計金一千七百兩、銀六千八百兩、玉帶九、玉器大小百十有一、雜寶貝五十有二、大珠五十兩、鈔一十一萬六千二百錠、田二萬三千畝,私庇平民不輸公賦者二萬三千戶(賦稅直接交他)……”這些“罪狀”,只是他貪瀆的很小一部分,“他所藏匿未露者不論也”。對此,元廷的處理也只是“籍其妻孥田畝”,抄家了事,沒過多久就把楊璉真加放了。現在,杭州靈隱寺內那些山上不倫不類的石佛像,皆是當年楊“總統”的傑作。

  對於宗教,忽必烈其實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只要對他“有用”。信奉什麼都可以,前提是必須為蒙古統治服務。看似開明的宗教政策,實則蘊含勃勃殺機。舉例講,忽必烈對伊斯蘭教大力扶持,但當有基督徒告訴他《可蘭經》中有“盡殺一切多神教徒”時,他登時青筋暴露,馬上找來大都的伊斯蘭教士(蒙語譯為“答失蠻”)詢問此事是否屬實。其中一名教士回答說確實有此類記載。忽必烈冷笑:“真主既然命令爾等盡誅異教徒,奈何爾等現在不立時殺盡他們呢?”此教士傻不拉嘰回答:“時機未至,吾等尚缺盡誅異教徒的手段。”忽必烈大臉一沉,怒叱道:“我倒有此手段!”立命衛士把回話教士的腦袋卸掉。同時,他對回回人割喉殺羊的習俗和其他飲食習俗也十分不滿,表示:“此輩乃我大元奴屬,飲食敢不隨我朝乎!”同時下令,敢有再以斷喉法宰殺羊只的,將被以同種方式處死。

  雖如此,由於元朝回回人能經商致富和為蒙古人斂財,仍舊大受信任。特別是阿合馬專政二十年,援引同類,回回人的勢力更是滲透到帝國各個角落。值得注意的是,阿合馬本人似乎並不是虔誠的伊斯蘭教徒。

  在宗教方面,忽必烈也擅長在各教之間搞制衡。乃顏叛亂失敗後,望見戰場上狼藉遍地的頂端飾有十字架的乃顏部軍旗,元軍中的伊斯蘭教徒歡呼:“看吧,跟隨這種宗教的人,已經被殲滅了!”忽必烈聞言,坐在大象背上頓發雷霆,發表高論,指出乃顏的失敗,正是他叛逆之行激怒了上帝,所以才遭嚴懲。“上帝”是不能被冤屈的,上帝不會站在乃顏這種謀逆之賊的一邊。所以,每逢復活節等節日,忽必烈總是裝出一臉虔誠,與基督徒們一起舉行宗教儀式,像模像樣,收買人心。從他對馬可·波羅一家的厚待,可以看出忽必烈對基督徒確實有好感。這些人不僅能向他貢獻各種異寶奇珍,又能向他講述各種奇聞佚事和蒙古人未到之地的風土人情。

  忽必烈時代,中國的本土宗教道教最為淪落。邱處機死後,全真派隨著教長的死亡一蹶不振。特別是二次佛道大辯論,傾向性明顯的忽必烈徹查道教徒偽造道經之事,並下令當眾剃掉參與辯論的道士頭髮,迫其為僧,狠狠羞辱了這些“仙風道骨”的道徒。當然,道教中的正一道“天師”張可大由於在忽必烈攻南宋鄂州時獻過媚言,說“王爺後二十年當一統天下”,忽必烈記之於心。大元建立後,張可大已死,忽必烈便把其子召至大都封官晉爵,派他主持江南地區的道教事務。所以,忽必烈本人身上“薩滿教”的蒙古人心性十分明顯,對於讖言、巫術、燒骨、施咒等等怪力亂神最感興趣,教門義理倒成為次要。除正一派外,北方的太一道因能為皇帝“祠醮”,也一度大受青睞。總體而言,元代社會中,漢人本土宗教道教頹勢明顯,連遭打擊。且一蹶不振。到了清朝,異族入統中原的帝王們與元帝一樣崇佛,道教更是被排擠得幾無立足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蒙古人對亞洲特別是中西亞的伊斯蘭化,做出了很大的“貢獻”。以伊兒汗國為例,旭烈兀與其蒙古、突厥上層統治集團曾到處殘殺迫害伊斯蘭教徒。但是,到他曾孫合贊汗統治期間,為了能使寶座穩固,合贊汗下令全體上層蒙古統治集團及軍隊將領、士兵全部皈依伊斯蘭教,由此,波斯大地徹頭徹尾變成了伊斯蘭地區。昔日存在的多種宗教,幾乎全為一種宗教所代替。這種局面,如果不是蒙古人的鐵血政策,單靠宗教本身的力量,不可能如此快地“立竿見影”。在漢地,忽必烈並未被儒臣說動“以夏變夷”,伊兒汗國和金帳汗國蒙古統治者卻被當地征服者同化。同化後,他們靠強力使廣大地區泛伊斯蘭化。世界歷史上最饒有趣味的一個現象是:一個地區一旦伊斯蘭化,就會永遠伊斯蘭化。可悲的是,強力的合贊汗死後,伊兒汗國迅速衰落,軍事帝國的弱點很快把汗國帶入墳墓。而他推行的伊斯蘭化,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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