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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國王很惱火,受詔時只是一揖而受,並未跪拜。同時,他採用一個“拖”字訣,除貢獻土產外,“六事”之中其它過分的要求一概敷衍,並聲稱象奴戀家,故而大象也不能及時貢獻給元朝。反正天高皇帝遠,當時蒙古人又忙於攻伐諸國,安南人事情能拖就拖,東西能不給就不給,並於至元十二年上表,“請罷本國達魯花赤”。

  忽必烈在“原則”問題上絕不讓步,嚴詔安南依“六事”行事。

  聖元十四年,安南王陳光昺病死,世子陳日烜繼位。元廷知悉後,馬上遣使臣來。

  陳日烜態度很恭敬,親自到驛館奉迎國使,拜讀詔書。元使柴椿很不客氣,對他說:“汝國內附大元二十餘年,六事從未畢從。如果你不入朝面君,馬上修城整軍,以待大元天軍來討!”陳日烜很會裝可憐,哀乞道:“先君棄世,我初繼位,聞皇帝詔書來,喜懼交集。我生長於深宮之中,不習乘騎,不諳風土,如果上路往朝皇帝,恐怕會病死在路上。希望您回京轉達,我們一定按時貢獻異寶奇珍。”柴椿不聽這套,嚴斥道:“宋主(被俘的宋恭帝)年未十歲,亦生長於深宮,如何能親至京師!我等此事,只為召你入京,非為珍寶而來!”

  陳日烜學他老爸,又用“拖”字訣,派三個大臣隨柴椿等人還大都,“兼貢方物及二馴象”,他自己裝病,上表忽必烈哀求說:“孤臣廩氣軟弱,恐道路艱難,徒暴白骨,致陛下哀傷,而無益於朝之萬一。伏望陛下憐小國之遼遠,令臣得與鰥寡孤獨保其性命,以終事陛下。此孤臣之至幸,小國生靈之大福也。”

  忽必烈平生見硬口剛強的不多,這種“可憐”裝孫子可是見多了。見到安南使臣後,他絲毫不為所動,認定陳日烜是“飾辭託故,延歲引時”,並表示:“若果不能自覲則積金以代其身,兩珠以代其目,副以賢士、方技、子女、工匠各二,以代其土民。不然,修爾城池,以待其審處焉!”話雖嚴厲,滿含威脅,實際上也做出了讓步,只要派子弟工匠帶著與安南王身量一樣大的純金人來獻,就饒你可以不親來大都。

  陳日烜當然不來,也不敢來,但胳膊又擰不過大腿,便派自己的叔叔陳遺愛來朝,自己在國內裝病。

  忽必烈不高興,宣詔立陳遺愛為安南國王,準備發兵討安南。

  但安南並未明叛,元廷就以討伐占城為名,要安南出兵出糧助戰,還要“借道”安南。

  占城是安南的附庸,陳日烜當然不干,他一方面上表元朝哀求皇帝大慈大悲放過占城,一面暗中派兩萬兵及二百戰船幫助占城抵抗元軍。見安南如此“執迷不悟”,元世祖決定用兵。不久,陳日烜的弟弟陳璨向元朝荊湖行省寫信,“自願納款歸降”。元朝的荊湖行省右丞唆都也上奏:“交趾(安南)與占臘、占城、雲南、暹、緬諸國接壤,可即其地立省;及于越里、cháo州、毗蘭三道屯軍鎮戌,因其糧餉以給士卒,庶免海道傳輸之勞。”

  元軍由忽必烈兒子鎮南王脫歡率領,在至元二十一年向安南進發。當然,元軍聲稱是借道安南攻占城,並要安南提供糧糙支援。安南王不傻,下令其堂兄光道王陳峻提兵在邊界戒候元軍。元軍兩道進擊,安南人也調兵拒守丘溫(今瓊山北)、丘急嶺等隘路險關,元軍過可離隘,在油板隘大敗安南軍,殺其大將。不久,元軍又分六路攻擊,陳峻不敵,慌忙遁逃,元軍追至萬劫,攻破諸隘,直逼富良江(今紅河),並縛筏為橋,大敗安南水陸軍。安南軍抵抗一陣後,不敵,皆敗走。元軍乘勝,直抵其都城升龍(今河內),安南王棄都而逃。

  這位安南王也很有意思,敗逃之餘,他先自稱“大越國王憲天體道大明光孝皇帝”,又改名為“陳威晃”,接著,他做驚人之舉,自稱太上皇,禪位於自己的兒子。而且,陳日烜還命人四處張貼告示,不許安南人投降。由於元軍一向殘暴,安南的百姓投降者甚寡,倒是王室宗親及南宋敗逃到這裡的漢官有不少人入元營投降。

  元軍“自入其境,大小七戰,取地二千餘里、王宮四所”。陳日烜和他爸一樣,不羞逃跑,反正安南水闊林密,往來走匿,和元軍捉起了迷藏。最後,陳日烜的弟弟陳益稷“率其本宗與其妻子官吏來降”。

  表面上看,元軍形勢大好,屢戰屢勝,其實處境非常不妙。時至夏季,大軍深入,久戰兵疲,給養困難。安南兵“雖數敗散,然增兵轉多”,特別是當地的地形,“蒙古軍馬不能施其技”,崎嶇濕滑,昔日戰無不勝的蒙古鐵騎根本不能施展。於是,諸將集議後,元軍放棄升龍,渡江北岸,開始撤軍。

  回撤途中,安南軍一路追堵截殺,元軍或被殺、或溺死,損失慘重。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狼狽撤退中,元朝名將李恆、唆都二人皆喪命。李恆是為了保護鎮南王脫歡,自告奮勇率兵殿後,被安南人用毒箭she死。唆都不知元軍主力回撤,領兵趨奔乾滿江附近時,為安南軍邀擊,力戰不支被殺。

  李恆本西夏皇族,七歲時城陷被俘,被蒙古宗王收為養子。後來,在滅南宋戰役中,李恆數敗宋將,特別是在江西等地,追殺文天祥一部宋軍不遺餘力,並在厓山充當張弘范副手最終滅亡了南宋,可稱是蒙古人的最得力鷹犬。李恆在安南撤退時,只是腿部中箭,但安南人使用了環保的“生物武器”,使得這位元將在思明州(今廣西寧明)毒發身亡,時年五十。

  唆都乃蒙古扎剌兒部人,驍勇善戰,禁衛軍出身。他在元朝平宋過程中獲功不小,曾大敗宋將范文虎的舟師,並隨伯顏一路攻城掠地,直殺到臨安城下,也曾當過主要負責監視文天祥的“館伴”。張世傑在福州等地抗元,唆都在福建大肆殺人,興化、漳州等地的居民全部被他屠殺一空。而後,他又率兵攻打cháo州,城陷後故伎重施,遍屠當地居民。後來,元朝攻占城,唆都率戰船千艘出廣州,把號稱有眾二十萬的占城兵殺得大敗,首戰得捷,“斬首並溺死者五萬餘人”,百戰良將,凶神惡煞,竟然也在倉皇撤軍途中遭遇安南兵,渾身被捅成血窟窿。

  從這兩個大將之死,就可見出此次元軍安南之役的損失之大。

  本來,忽必烈已經設立征東行省,準備派眾將三征日本,正是因為安南失利,忽必烈才不得已取消此次征日行動。元朝吏部尚書劉宣也力諫:

  “近議復置征東行省,再興日本之師,此役不息,安危系焉。唆都建伐占城,(阿里)海涯言平交趾,三數年間,湖廣、江西供給船隻、軍需、糧運,官民大擾;廣東群盜並起,軍兵遠涉江海瘴毒之地,死傷過半,即日連兵未解。且交趾(安南)與我接境,蕞爾小邦,遣親王(脫歡)提兵深入,未見報功;唆都為賊所殺,自遺羞辱。況日本海洋萬里,疆土闊遠,非二國可比。今次出師,動眾履險,縱不遇風,可致彼岸,倭國地廣,徒眾猥多,彼兵四集,我師無授,萬一不利,欲發救兵,其能飛渡耶!隋伐高麗,三次大舉,數見敗北,喪師百萬;唐太宗以英武自負,親征高麗,雖取數城而還,徒增追悔。且高麗平壤諸城,皆居陸地,去中原不遠,以二國之眾加之,尚不能克,況日本僻在海隅,與中國相懸萬里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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