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這樣你滿意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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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里簡也不是個會說溫暖甜話的女兒,除了簡單安慰母親之外,她也只是安靜的等著余歌出來。

  關於醫院的手續示意,也是東里簡一手辦理的。

  余歌被推到病房的時候依舊是昏睡的狀態,但沒有上氧氣罩,看著還稍微讓人放心一點。

  醫生已經走了,病房裡只剩他們一家三口,二老一直皺著眉,東里簡讓他們去休息也沒人聽。

  沒辦法,她只能跟著陪。

  家裡的傭人給她打了電話,「大小姐,哭得哭得厲害,您恐怕得回來一趟!」

  肯定是餓了,東里簡知道孩子什麼時間要吃奶。

  她是母乳餵養,這事沒第二個選擇,不放心也只能把二老留在醫院,反正勸是勸不回去的。

  越是這樣,她越生氣,東里也快三十的人,還是這麼不懂事,我行我素。

  傭人見她回來,孩子也哄乖了,這才嘆了口氣,「大小姐也彆氣,二少其實成熟多了,他這次回不來,估計是真的脫不開身。」

  這些日子,老夫人和二少通電話寥寥數次,傭人都在,家裡的情況傭人也都看在眼裡,感覺誰都沒錯,又都不對。

  東里簡這才簡單問起余歌和東里的事。

  傭人微蹙眉,道:「少夫人懷孕的事,起初家裡都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去醫院看到了,這才不讓她去上班了。」

  「剛知道的時候,老夫人也聯繫過二少,只是二少似乎漠不關心,總之並沒有給少夫人回電,也沒有問起過孩子,甚至……」

  東里簡見她停下,不悅的看過去,「甚至什麼?」

  傭人低了低眉,「甚至還說過讓少夫人把孩子拿掉,氣得老夫人直摔電話,現在少夫人出事,老夫人覺得教子無方,也才會這麼自責。」

  東里簡今天挺累的,可她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

  家裡一共就他們姐弟倆,弟弟的事,她從來都當做自己的事,甚至比自己的還上心,說嚴重一些,東里出了什麼問題,她付出什麼都在所不惜的會幫他解決。

  而他犯了錯,她這個當姐姐的,也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把他拉回來。

  她也覺得東里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啊,這兩人該不是已經離婚了?

  東里簡這麼想著,直接上樓去父母的臥室,在各個抽屜都翻了一遍,最後終究是把結婚證翻出來了,也就鬆了一口氣。

  所以,至少他回來之前,這事無解。

  *

  東里從澳洲趕回來,一路上的風塵僕僕在他那張原本清俊優雅的臉上相當明顯,滿是疲憊。

  但行李箱都沒扔下,他就進了醫院,找她的病房。

  東里簡送了晚餐過來,看著他沉著臉疾步而來,柔眉蹙起來,「爸媽再吃飯,吃完你再進去,別壞了二老吃飯的心情。」

  他們倆這兩天都是每頓一兩口,看得東里簡直皺眉。

  東里自然是沒空管那麼多,直接推門進去了。

  東里夫人聽到聲音一抬頭,看到兒子進來,手裡的飯盒直接扔回桌上了,本來就憋著的生氣一下子浮了上來。

  但一旁的老爺子拉住了她,「冷靜點,現在不是訓話的時候,小魚還沒醒呢!」

  東里夫人想了想,終究是瞪了兒子一眼之後坐下了。

  東里已經到了床邊,看著床上一臉蒼白的人。

  幾度調整,才終於低低的問了句:「她怎麼了?」

  東里簡進了病房,關上門,語調平穩,「溺水,孩子沒了,現在還有肺部感染、腦水腫。」

  孩子沒了?

  他眉峰很緊。

  看著她現在白的跟一張紙似的臉色,東里胸口堵著一團棉花,莫名來得生氣!

  她寧可跟他翻臉都要做的事,弄得那麼辛苦,怎麼又一轉眼讓它沒了?沒那個能耐,她當初費的什麼勁兒折騰這麼多!

  他不知道,每天只是到醫院上班的人,為什麼會溺水。

  東里簡也是陳述的一句:「掉浴缸里了。」

  浴缸,完全令人想不到的地方,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在浴缸里溺水。

  「我看她是非要用這樣的方式逼我回來?」他近乎刻薄無情的一句,揣測著她如今變成這樣的動機。

  東里夫人聽了差點把飯盒連湯帶飯朝他扔過去,「你給我好好說人話!她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要潑冷水嗎?你就那麼不喜歡我給你挑的人?」

  頓了頓,又繼續:「就算是,那也是被你逼得,你若是回來,小魚用得著花心思吸引你的注意力?她從國門開始,哪一件事不是為了讓你把心收回來?」

  東里只是轉頭去看了看東里夫人,薄唇扯了一下。

  要是飯盒連湯帶飯都扔過來,也許不是什麼壞事,都是需要發泄的人,他不也是麼?

  余歌躺在床上,可是這些話,她隱約能夠聽到,只是怎麼都醒不過來,世界裡一片黑暗,混亂不堪。

  腦子裡像被重達千斤的海水壓著,窒息的沉重和憋悶。

  *

  她醒來的時候,天氣很好,只是病房裡的窗簾拉得嚴實,她只覺得昏暗。

  安靜的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好久,沒有人發現她醒過來。

  好久,窗簾「嘩啦!」一聲被人拉開,她隨著響動才轉過頭去看。

  正好就對上了拉開窗簾後走回來的一雙眼。

  東里見她轉頭的動作,腳步幾不可聞的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在短暫的時間裡幾度變換後,恢復了毫無波瀾的面孔。

  因為他在,所以,她張口,吃力的問了句:「我在哪?」

  東里沒有回答,只是讓醫生過來一趟。

  醫生來得很快,給她看了一遍,看樣子,她的情況還是比較樂觀了。

  幾分鐘之後,余歌才想起什麼,抬手摸向自己的腹部,然後柔眉一點點皺起來。

  醫生見了,低頭看著她,聲音很柔和的安撫,「孩子沒了可以再有的!您現在要好好休息,暫時別想這些事,情緒很重要,好麼?」

  她不說話,只是逐漸紅了眼,然後安靜的閉上,一直都沒再說話。

  醫生走了之後,東里還在,可是病房裡驚得針落可聞,他就只是那麼立在床邊,看著她的眼淚無聲的從眼角鑽出來,像被欺負得極度委屈無處可訴。

  終究是閉目轉身走到窗戶邊,撐著窗戶的指節一度繃得很緊。

  很久,他恍惚聽到了女人的聲音,「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了?」

  「……你不是想讓我弄掉孩子麼?」她的聲音很輕,儘可能去掉了哽塞,「雖然不是我故意的,可他還是沒了。」

  「你滿意麼?」她轉過頭,看向他的方向。

  東里薄唇抿著,隔著距離看向床上,「怎麼,這筆帳要算到我頭上了,我讓他沒了的?」

  自嘲的扯唇,「那我真是厲害!」

  余歌不知道自己想聽什麼,並不期盼他會回來溫柔的安慰她,但是彼此之間現在這樣的氛圍,讓人心酸。

  又是長久、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們之間的這種沉默,比當初剛領證時還可怕。

  余歌除了閉上眼躺著,什麼也做不了,但每日三餐總是要吃的,家裡人也總是要面對的。

  晚餐的時候,東里夫人把晚餐送來了,心疼的陪她坐了會兒,等飯菜溫度剛好的時候,就留下了東里一個人。

  看得出來,家裡人是想讓他們單獨相處。

  只是現在的兩個人單獨相處,就像是冰河世紀。

  余歌也不想吃飯,靠在床頭,略微側過臉。

  飯盒被他放在小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在安靜至極的病房裡已經足夠清晰了。

  隨後傳來他壓抑的聲音,那種壓抑,不僅僅是對她,還有對他自己。

  他是一見她就生氣,但同時也生自己的氣,具體原因,他懶得追究。

  看著她撇過去的臉,沉聲:「一家人非要讓我回來,你真當我想在這裡?你不吃飯可以,我明天回澳洲,反正家裡我是進不去的,這樣你滿意?」

  他一旦回去了,家裡肯定會亂的一鍋粥,尤其東里夫人,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

  她作為兒媳,就不該讓長輩跟著操心。

  所以她還是配合的吃了晚餐,雖然吃的不多,至少挑不出毛病,然後看著剩下的食物被他收走,又閉上眼躺下。

  哥哥余楊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余歌根本就不知道,因為手機沒在她這兒。

  電話是東里夫人接的。

  兒媳沒了孩子這種事,余楊作為她的家人,東里夫人也沒辦法隱瞞。

  語調里甚至是極盡的抱歉和自責,「真的對不起,是我沒照顧好小魚,讓你擔心了,東里做得不夠好,也是因為我沒有教育好,我也替他向你道歉……」

  東里夫人自顧自責的說了很多,但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被第一句話驚到了,此後幾乎沒有更多的回應,一直到掛電話。

  一家人都以為,余楊是怪罪他們家的,因此連多一句話都不說,說了也一定是只能罵人。

  而隔一天,余楊便從墨爾本飛了過來,只有他一個人,身體還沒完全康復,手裡握著一根特製的拐杖。

  東里夫人一定要親自去接機,從機場帶他過來。

  余楊一路上一言不發,臉色說不上多麼的可怕,但是一定算不上好看。

  到了醫院,直奔她的病房。

  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余歌轉頭看過去見了他的時候,愣了兩三秒,而後眼眶紅了,「哥……對不起!」

  余楊快步過去,也顧不上身體不方便,站在床邊彎下腰被她抱住,拐杖已經倒在一邊。

  閉了閉目,自顧沉沉的嘆息,還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安撫頻率,聲音里也沒有生氣,只是抹不去的失落,「傻姑娘,你都這樣了,對不起什麼?」

  余歌說不出話,只是抱著他,臉埋在他懷裡哭。

  余楊那麼一個硬漢,還是跟著紅了眼,「好了,人在就好,人是本,其他都可以再來。」

  她不肯鬆開。

  余楊就任由她抱著,一直拍著她,「疼麼?」

  她搖頭。

  「早知道,小時候就該讓你好好學游泳,多大的人了,洗澡怎麼還貪水?」

  說到洗澡,就是直接導致她溺水的時間,她抽噎得更嚴重,余楊只好不說了。

  關於她出事的經過,余楊在路上都已經和東陸夫人了解過,所以他不用問。

  他當然也不會怪她。

  甚至這件事裡,他一直有著歉意。

  她的情緒平復之後,余楊看了窗戶邊立著的東里,問了一句:「你沒和你母親說過余歌懷孕的事?」

  很明顯,他的意思是余歌代孕的事。

  東里站在窗戶邊,唇畔微冷,「這種事,恐怕得余先生教我怎麼和家裡人講?」

  雖然語氣不善,但余楊沒有生氣,還算理解他。

  只是道:「這件事如果錯,也錯在我,余歌是你妻子,無論如何,你有氣有怨,她都不該是你的發泄對象。」

  片刻,余楊才略微深呼吸,「我會和你母親說清楚,造成你們夫妻之間的不愉快,是我考慮不周,希望你好好待她!否則,她想結婚我攔不了,那她要離婚,我也不會攔著。」

  雖然讓妹妹離婚不是什麼明智之取,可只要她能找到下一個幸福,也未嘗不可。

  東里沒有回話,余楊已經出去了。

  東里夫人一家三口怎麼也要接待他的,每個方面都很仔細,帶著歉意。

  但越是這樣被接待,余楊越是有愧,到了東里家宅子,他也沒有打算拐彎抹角。

  「您其實不必自責,也不必對我抱歉什麼,該心懷歉意的是我才對,造成了您家裡的不愉快!」

  東里夫人聽了擺手,「怎麼這麼說呢?你要是生氣,說出來也沒事,不用這麼……」

  余楊擺手,他不是在說反話。

  抿了抿唇,他直接的說了事實,「余楊懷的孩子,其實是我的。」

  安靜。

  幾秒後,東里夫人手裡的東西都掉了,「什麼?!」

  必然是想到了違背倫常的那個層面。

  余楊這才改口,「我的意思是,孩子其實是我和她嫂子的,她嫂子身體特殊,沒法孕育,當時情況急,就由余歌代替了。」

  余楊以為,他們一定是頭一次聽聞這樣的代孕法,一定是極度震驚而無法接受。

  但事實上,他們似乎沒有過分的震驚,無法接受倒是真的。

  「對不起!」余楊態度放得很低,哪怕不為了這件事,為了妹妹不被苛責,他也必須這樣。

  「我知道給您添了麻煩!」他甚至想鄭重起身給二老鞠躬道歉。

  可是老爺子阻止了他,「你的太太,身體不好還是?」

  「我太太摘除子宮,最後一顆卵子就是余歌剛剛失去的孩子,這是我們倆最後的機會,我們年紀也不小了,不想失去這個機會,當時沒有選擇。」

  找了很久的代孕體沒找到,才做了這個決定。

  老爺子也擰了眉,「那豈不是,你們以後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余楊笑得有些苦澀,「現在余歌身體要緊,其他事,慢慢來。」

  原本,余楊想,過了緊急的這一段,若是能找到合適的母體,也可以移植,余歌就不必承受生子之痛。

  誰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他們談話的時候,東里簡在給孩子餵奶,但是出來在門口,也聽到了幾句,也就沒有走進去。

  柔眉蹙著。

  東里知道的,是不是?所以他死活都不肯回來?

  沒有人知道,東里家的少主無比介意代孕這件事,相當介意,他沒有直接離婚,已經是極限隱忍了。

  東里夫人聽完好久都沒有說話。

  空氣里過分的安靜太久之後,她才覺得該說點什麼。

  可是張口,也沒辦法責怪,甚至心底里大概能明白兒子這次為什麼這麼混蛋了。

  看了余楊,「你們好歹,也該和我們商量,提一提的呀?興許,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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