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她對他,也就這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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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吻安從餐廳出來,打了車回了一趟晚晚的公寓,然後往郁景庭的律所走。

  陳律師剛外出回來,知道她又一次打消了追要遺產的意思,有些不解。

  她坐在另一邊,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精神並不是特別好,知道陳律師正皺眉看著她要說法。

  「不用再勸了,照我的意思辦,東西我可以不要,這個責任必須她來背。」她淡淡的說完,乾燥的嘴唇抿了抿,有點渴。

  陳律師皺著眉,還不太清楚這位大小姐的脾氣,只知道不能招惹,還是試探著道:「要不要再試試繼續追蹤,也許結果就快出來了?或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想辦法找幾個界內的高手。」

  吻安抬眸看過去,精神不濟,但目光毫無善意,「我想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

  ……陳律抿了唇,皺著眉往郁景庭看去。

  可那邊的男人只是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去,起身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彎腰放在她手邊,「燙,晾會兒。」

  吻安低眉看著水杯,怔了怔。

  郁景庭的心細令人髮指,她也就是抿了乾燥的嘴唇而已。

  可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來的,是爺爺走掉的那段時間,他連水都不讓她自己喝,非要餵。

  閉了閉目,身子從看起來的慵懶坐正了,「我今天有點累,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再給我打電話吧。」

  剛出了律所,郁景庭已經緩步跟了出來,早上打電話的時候聽出來她半醉,這會兒雖然腦子還算清醒,但顯然沒好到哪兒去。

  「病了?」他淡淡的語調,跟上她的腳步。

  吻安在馬路邊停下,每一次他都要跟出來,皺了皺眉,「看起來你這律所事務也不怎麼樣,當總裁的可以這麼悠閒。」

  郁景庭目光很淡,在逐漸炎熱起來五月份讓人覺得很涼。

  不理會她的嘲諷,只淡然,「我送你。」

  車子已經到她跟前,車門也給她打開了,望著她,等著。

  「你是有話要跟我說麼?」她終於略微側首。

  看他是默認了,吻安竟然有那麼點擔心他會問關於身世的問題。

  她也真是可笑,對著宮池奕那麼憤怒,轉過頭卻擔心別人找他麻煩。

  最終還是上了他的車,靠在座位上閉了眼,一手略微撐著腦袋。

  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郁景庭問了句:「去過醫院了嗎?」

  她「嗯」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見,想著點個頭,腦袋卻直直的往前撞。

  車子猛然停了下來。

  郁景庭轉過臉,一手還在方向盤上,另一手已經作勢護在她額頭前,眉宇淡淡的皺起,驚乍的擔憂之餘起了不悅,「沒見你狀態這麼差過。」

  幸好有安全帶,她也不至於栽到前面去,但大概是在醫院吃過藥,她這會兒已經是困得快散架。

  勉強扯了扯嘴角,「讓我睡會兒。」

  郁景庭沒說話,緩下神來慢慢啟動車子,一路都開得不急。

  她也忘了說已經不在香堤岸住,迷糊間覺得車子停了,但是旁邊的人好像也不打算叫醒她,她自顧掙扎了會兒,實在睜不開眼,又睡了過去。

  天氣不好,但是略微的悶熱,在車裡睡覺會很難受。

  但吻安醒來時沒有那種感覺,眯著眼看到了車頂,皺了一下眉。

  車裡沒有郁景庭的身影,她的座椅被放平了,開著低檔空調,難怪她睡得很舒適。

  坐起來從車窗看過去,見了郁景庭在及不遠的地方打著電話,時而往車子的方向看過來。

  如果她沒記錯,郁景庭雖然抽菸,但是菸癮幾乎沒有,只有心情特殊才會抽,這會兒在大街上指尖居然也夾著菸頭,外套搭在臂彎里。

  看不出平時的紳士,只依舊淡漠。

  她轉回視線,宮池奕不動他也挺好。

  目光看向前邊,她才皺了皺眉,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麼地方。

  郁景庭已經掛了電話,沒有貪戀指尖的香菸,菸蒂扔到垃圾桶後邁步回了車上。

  她淡淡的靠著,想說她已經不住這兒了,又想了想,「我先下去了。」

  郁景庭看了她,一點也不給人留餘地,「不想讓我知道你住哪?」

  吻安微蹙眉,原本想著從這兒下車,自己打車回住處的。

  可他這麼問了,她竟然也點了頭,「嗯,不想。」

  饒是郁景庭也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回,薄唇微微抿著,淡淡轉過臉,「地址。」

  她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乾脆反手去摸了車門的扳手。

  可手剛用上力道開了一條縫,那人手臂橫過來把車門關上,難得帶了幾分脾氣。

  循著她剛剛的直白和不留情面,「不介意讓你知道,就算我不跟你計較把我擺了一道,也沒那麼輕易甩掉我。」

  厚臉皮纏人的理由也找得這麼直接,她還能說什麼?

  但她沒讓車子進小區,打算在門口就下了車自己走進去。

  「包。」郁景庭淡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忘了東西。

  折回去拿東西,他卻把手縮了回去,讓她不得不抬頭看去。

  「你到底怎麼回事?」郁景庭看著她現在這渾渾噩噩的狀態,表面上看起來很正常,可一會兒失魂落魄,一會兒心不在焉,哪一點像她?

  吻安勉強笑了一下,「生病腦子糊塗,容易忘東西而已。」

  伸手把包拿了過來,「謝了。」

  轉身往回走。

  進了門,依舊是坐在沙發上,腦子裡一時間找不到切入口,除了立即上訴給梁冰增加壓力,她還真不知道從哪著手。

  低頭,撤開衣領,又看了看左手臂上的淤青,確實很難看,不還手就不是她了。

  轉過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沙發背上,待了會兒又覺得冷,只好去臥室拿一床薄毯。

  她不想睡,白天一個人睡覺,醒來總會覺得格外孤寂。

  打開電視,又拿了手機習慣的去逛新聞。

  或多或少,還能看到跟晚晚有關的新聞,自然都是不好的那一面。

  她還特意去翻看了北雲夫人發出來的道歉函,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給聿崢家道過謙了?這會兒晚晚走了,也沒見他們找她。

  其實她很想知道聿崢和北雲馥到底發生什麼,也好知道晚晚的承受度,可她現在實在抽不出多餘的精力。

  繼續翻著新聞新事件的手指頓了頓,看了幾行字,柔眉輕輕蹙起。

  看起來,宮池家四個兒子爭奪政權確實是一件大事,連倉城的媒體都嗅到了那股黑雲壓城的氣息。

  作為四姓之首,宮池家幾個兄弟之間的爭鬥傳聞由來已久,只是誰也不知道傳言有幾分真假。

  吻安先前也一直以為,他們兄弟幾個其實沒有外界傳得那麼不可開交,雖然老大孱弱,老二看起來淡泊名利從不上心企業事務,宮池奕也曾經真的差點廢了一雙腿,但那都不是因為一家人自相殘殺。

  如今看來,他們之間的緊張,遠比她看到的幽深。

  對這件事,老爺子宮池中淵一直都是看好宮池奕的,但從他娶了顧吻安,對內閣的掌控,和有些事超出了範圍之後,把這件事推後,遲遲不放政權。

  如今,宮池奕強勢將這件事逼上檯面,最無奈的當屬他這個當爹的。

  宮池奕的時機把握得也剛剛好,就在老爺子有了歸隱心思、沒了鬥志之際強勢起來。

  「你跟我說一句實在話。」宮池中淵並沒有暴躁,反而很平靜,「這麼些年,就沒有一點父子情分?」

  宮池奕來回奔波,幾天之內,冷魅的五官似乎沉澱了許多,神色略微沉著。

  薄唇沉聲:「從前我姓氏隨您,往後也是。」

  所以他不會改姓,這已經是最直接,也最肯定的回答。

  換句話說,他既然姓氏不該,老爺子又有什麼理由不把權力交出來?

  他把什麼都算好了,宮池中淵笑了笑,「倒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

  父子倆沉默了好一會兒。

  老爺子似乎是嘆了一口氣,「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對你的身世,又知道多少?」

  宮池奕淡淡的看了他,看起來只是隨口閒聊。

  可他薄唇彎了彎,老了的姜依舊狠辣,只是他也不會這麼不謹慎,輕易就往老爺子坑裡跳。

  關於他的身份,關於他的身世,宮池中淵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領回來,做了親子鑑定的兒子,到現在,竟一口吞了自己。

  每一步都那麼穩,找不出半點漏洞。

  而宮池奕從未開口承認過身份。

  正因為這一點,宮池中淵沒有辦法撤回當初的承諾,不把權力給他。

  他略微勾唇,「當年的事,翻一翻資料,大多也能知道,至於身世。」他嘴角弧度微微加深,「六歲從福利院出來,任何身世都是您賦予的,不是麼?」

  看,還是這麼的謹慎,連隻字片語都不漏。

  宮池中淵擺了擺手,「我累了。」

  他也恭敬的幫他遞了手掌,看著他走出書房,回大院去休息。

  客廳里,大少爺宮池梟已經等了會兒,看到老爺子回來,努力忍了咳嗽從沙發起身,「爸。」

  宮池梟從小體弱,到現在五十出頭了也沒個子嗣,公司的事,一向聽老爺子的。

  宮池中淵看了他,「怎麼過來了?」

  男人又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勉強止住,說話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道:「是不是當初真的把老三領錯了?如果是,立刻做個鑑定,您也即刻收回當初的承諾。」

  當初承諾把家業傳給最得意的三少,但那時候還沒有四少宮池彧。

  如果宮池奕身上沒有家裡的血脈,自然就延續到老四身上,合情合理。

  老爺子輕哼一聲,「哪聽來的傳言?你當他是布娃娃,隨你捏?」

  如果能做堅定,他還用等到現在?

  老爺子接著道:「話是我說出去的,收不回來,你們有什麼辦法,自己去想。」

  言下之意倒也是一種默許。

  但至少,其餘三個兄弟要聚到一起,施壓讓宮池奕必須做個鑑定。

  除了他本人,別人聚在倫敦時,宮池奕還在外邊。

  仔細挑了不少東西,一一放在車后座,車子才往郊外開去。

  農場裡有很多戶人家,繞過農場才是一片未經修飾的林子,不仔細看都看不出那座簡單的小屋。

  開門進去,那人坐在輪椅上,背對著這邊「欣賞」日暮。

  「聿崢嗎?」那人嘶啞的問,略微側首聽著動靜,只看得半個面目全非的側臉,拂了一層薄紗,聲音里幾乎聽不出性別。

  宮池奕把食物放下,朝她走過去,聲音低緩,「是我。」

  那人似是笑了笑,「聽到新聞了。」

  他做起來,比她想像的快多了,還以為至少要到四十來歲才辦得完。

  他走過去,把輪椅緩緩轉回來推到屋裡,「最近天氣變得快,骨痛會犯麼?」

  那人搖頭,伸手朝他剛剛放東西的地方,看起來心情不錯,「又給我買這麼多東西!」

  「都是您愛吃的。」宮池奕把東西往她的方向挪了挪,「這是付莎吉的……」

  那人微笑,「不用介紹,這麼多年了早熟悉了,我看不見還能聞,摸都摸出來了。」

  宮池奕也略微彎了嘴角。

  「對了,聿崢前不久剛來過,說是要出去很久?」

  他斟酌片刻,沒說去找北雲晚了,只道:「嗯,他這幾年都在替我做事,公司的事很少打理了。」

  那人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不聽宮池奕再說話,那人才往她的方向略微側首去聽動靜。

  宮池奕這才蹲下身,「我這次來,有事想跟您談談。」

  那人似乎是料到了,放下手裡鍾衷愛的食物,「看」著他的方向,「是想等事情辦完做點什麼?」

  他也不跟她隱瞞,道:「我在安安那兒,見了一本她母親的記事本,對照過您的筆跡……」

  那人本就看不出的表情的臉這會兒卻沉了沉,「原來聿崢當時誆我寫字,是你要的?」

  宮池奕不否認。

  「你的事還沒辦完,著什麼急。」那人略微不悅了。

  他略微蹙了眉峰,「我不會傷害她。」

  那人笑了笑,「誆過來的婚姻,也該離了。」

  果然。

  宮池奕卻越是緊了眉峰,「就這一件,我將不會聽從您的安排。」

  那人似乎也不著急,「她很聰明,也很倔,一旦知道,絕不會跟你在一起。」

  是,一點都沒說錯。可他不會放。

  「再者,我把你當兒子,你見過兄妹結婚的麼?」那人不急不緩的道。

  這說法是牽強了點,不過還是說了。

  「如果我一定要她呢?」宮池奕聲音沉了沉。

  那人也只是笑了笑,「我倒也不怕她走她媽媽的老路,畢竟你對我還算尊敬……看你本事吧。」

  這算隨他的意了?

  有些意外。

  那人朝他「看」去,「不打算謝我?」

  宮池奕怔愣之餘略微彎了嘴角,知道她又開始說笑了,道:「我去給您做飯。」

  那人點頭,問:「給她做過麼?」

  宮池奕步伐頓了頓,聲音落下去,「做過,她很喜歡。」

  他進了廚房,但屋子不大,彼此說話是能聽清的。

  那人問:「余歌今年是不是不來了?這都五月了。」

  宮池奕手裡的活兒沒停,也回應著,「余楊受了傷,她暫時走不開,您如果不舒服,我讓她過來。」

  那人笑了笑,「我好歹也是個醫生。」

  他不再說話,但隱約聽到了她在聽新聞。

  也是從新聞里才知道了家裡三子即將聯合施壓將他驗明正身的事。

  這是即時新聞,所以那人朝向廚房,道:「你回去吧。」

  宮池奕做了四個菜一個湯,看起來也不著急。

  聞到菜香,桌邊的人把菜名都報出來了,「我是不是沒告訴你,為什麼我最喜歡這四道菜?」

  宮池奕略微勾唇,「我做得好?」

  貧嘴,那人淺笑,「倒也跟你有關。」她嘗了嘗,很滿意的點頭,「當初你媽懷著你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做了這四道菜招待她的,後來你們家出事,那會兒我剛出月子,你媽讓人給我報的菜名我才接見她的,否則你還不知道在哪流落呢,緣分吧?」

  他只是坐在桌邊,知道她平時沒人陪,有人了就喜歡多說說話,也不打岔。

  「如果不是你媽媽挺著肚子遇到我,我也不會知道顧啟東娶我的陰謀,勉強算你們母子救了我。」那人笑了笑。

  可提到那個人,終究是掃興的。

  轉了話題,「有把握麼?」

  知道她問的是鑑定的事。

  宮池奕眉峰輕輕捻起,「有餘歌,也不難。」

  嗯也對,他從被領回宮池家,到經過鑑定,當年都是她在暗中留意著,現在只能用他自己的人脈了。

  臨走時,宮池奕幾分猶豫,還是問了,「您相見安安麼?」

  那人幾乎沒有半分猶豫,語調有些冷,「不見,你走吧。」

  他皺了一下眉,點頭,「短期不會再來了,免得老爺子順藤摸瓜。」

  車子從郊外開回去比來時快一些。

  下了車又換一輛車才回大院,進了院子,整個人氣息都是篤沉的,五官鋪著一層老謀深算的味道。

  「三哥!」四少宮池彧剛回來,也是最後知道這件事的,立刻喊了他。

  目光和語氣裡帶著狐疑,又驚愕,又盼著他解釋點什麼。

  宮池奕走過去,薄唇微勾,看了他,「回來了?」

  ……就這麼一句廢話,所以四少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旁板著臉的老大,和看起來正蹙眉打量人的老二。

  宮池梟看了他,忍住咳嗽,又喝水壓了壓,說起話來的確多了兄長的意味,「老三,你是什麼人,我兄弟自然心裡有數,但這事得給公司眾元老個交代。」

  宮池奕只是淡淡的抿唇,「好。」

  好?

  宮池彧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老大立刻掃向他四弟。

  不過,宮池奕也接著道:「雖說是給公司元老一個交代,可跟我坐著談的是大哥你,我若接手公司,依舊少不了您的那份,倘若我去做了這個鑑定,結果和現在沒什麼區別,那麼我心境恐怕沒此刻這樣平和了。到時我獨攬,您同意?」

  聽著他說得清平契合、輕描淡寫,宮池梟聽完卻臉色一變。

  這不就是不想做鑑定?

  四少挑了挑眉,「三哥說得合理,你們要是逼我做這樣的事,那我指不定乾脆把公司都攪黃了,誰也別要了!」

  老大又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姓什麼?」

  四少一副不羈,倒也答了:「我和三哥一個姓啊,大哥你不跟我們一樣?」

  宮池梟恨不得當場一腳踹過去。

  大家都很清楚,嘴上功夫,誰也比不上宮池奕所以這事這麼談事不會有結果的。

  各自散了之後,四少往宮池奕的閣樓走,他剛進門就跟了進去,盯著他,「到底怎麼回事?」

  宮池奕換了鞋,看了他一眼,「剛不挺向著我的?」

  四少沒了那股風流,「你別跟我打哈哈,小爺是怕現在手裡項目打水漂了!」

  宮池奕薄唇弄了弄,「是怕白幫我做項目,還是怕以後見不到簡小姐?」

  四少瞥了他一眼,「上來兩句就戳心窩,真是沒意思。」

  但也一步步的跟著去了餐廳,明明吃過了,又繼續蹭一頓,「感覺你閣樓里的飯菜總是更香一些。」

  宮池奕把菜換了個位置放在他面前,聲音低沉,「我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要儘快回倉城。」

  四少挑眉,「行,要做什麼,你告訴我。」

  反正他的項目一直到七八月份也不一定結束。

  宮池奕看了看他,有那麼點的心疼這個忠心與他,不問紛亂,又總替他辦事的弟弟。

  開口只先說了句:「注意安全。」

  四少抬頭看了他一眼,「過家家的時候你就天天給我念叨這幾個字,大哥總不能還把我宰了吧?」

  …。

  一周過去了,吻安要求速戰速決,一切有利的證據都擺到律師那兒,也是起了作用的。

  梁冰找過她一次,不算威脅恐嚇,但已經坐不住了。

  倉城最近一直斷斷續續的下雨,大概是因為清明時節了,雨霧紛飛。

  她最討厭這樣的天氣,十分不喜歡出門,尤其感冒一直不好不壞,一個人在公寓裡待了幾天就覺得日子渾噩。

  外邊又在下雨,她趴在沙發上都覺得這樣的潮濕讓人難受。

  電話在身後茶几上響起。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慢吞吞的去接,看到來電皺了皺眉,「餵?」

  「應該是你讓盯著的人,打算出境。」那邊的人聲音儘量放大,不被下雨聲蓋住。

  吻安皺起眉。

  梁冰要出境?

  她忽然從沙發下去,想去看看時間,但是一下子沒注意,腿一軟就栽到了地上,腦袋直接嗑在了茶几邊上。

  「咚」的一聲,腦仁麻了麻,皺起眉揉著,顧不了那麼多。

  果然,過兩天就第一次開庭。

  「她從哪走?」吻安聲音緊了緊,「哪個機場?」

  那邊的人嗤了一聲,「你給我的錢可沒白給,她哪個機場也不走,估計是水路,而且非正規出境。」

  還真是狗急了跳牆,這麼不安全的出逃方式都能想出來?

  「今晚?」她又確認了一次。

  她現在狀況不佳,但也不得不出去了。

  剛換了一身衣服,手機屏幕在床頭柜上閃著。

  湊過去看了一眼,郁景庭。

  她沒打算接。

  沒一會兒卻有人敲門,吻安神色一緊,剛換好的衣服,轉瞬脫掉,又換了家居服。

  果然,郁景庭居然站在門口,完全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門牌號的。

  他立在門口看了她,「吃飯了麼?」

  吻安略微蹙眉,到晚餐時間了?

  然後笑了笑,「懶得出去,一會兒叫外賣。」

  低頭才見到他手裡是提著東西的。

  郁景庭側身進了門,身上略微的潮濕,放下給她帶的晚餐,順勢褪去潮濕的外套。

  吻安略微蹙眉,他要是一直不走,就耽誤事了。

  這麼想著,淡然轉身看他,「找我有事?」

  郁景庭轉過頭,好像才看出她額頭上的不對勁,濃眉蹙起,忽然朝她走過去。

  果然,她皮膚本就薄,白淨的額頭磕了一塊,再重一點血就出來了。

  「你還能過得再糟糕一些?」他低眉掃過她淡漠的臉。

  吻安必須承認,她這段時間的確過得很糟糕。

  吃飯、喝水、睡覺沒有一樣是正常的,改不掉這大半年的習慣。

  吃完飯不想走路,以為有人會抱她走;喝完水順勢就會遞過去鬆開手;睡覺依舊不安分。

  但每次吃完,等多久,她還得自己走;杯子一鬆開,總是灑一地的水;睡覺踢掉被子,也許就受凍到天亮了。

  也許這也是她感冒始終好不了的緣故。

  見她不說話,郁景庭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就算不問也知道她跟宮池奕結束了,否則為什麼這麼長時間,宮池奕從沒找過她。

  「家裡沒藥。」她看著郁景庭往客廳的抽屜走,淡淡的一句。

  見他轉手就拿了外套,好像要冒雨出去買藥。

  吻安有些無奈,微蹙眉,「你先回去吧,我從網上買,讓人送過來。」

  郁景庭看了她,「現在買。」

  她皺了皺眉,沒動靜。

  他倒也沒有把潮濕的外套穿上,只是搭在手臂上往外走,臨走淡然一句:「等著。」

  吻安不言。

  看著他走出門,轉身就去換了衣服。

  幾乎在他出去後不到十分鐘,也就匆匆出了門,刻意離小區遠了才打車,避免碰上郁景庭。

  怕他一直找,在車上發了個短訊:「以前的劇組聚會。」

  隨後對他設置了拒接。

  天色很暗,雨水不斷,很令人厭煩的狀況,又似乎,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做事。

  調出剛剛的通話記錄,指尖輕點。

  「餵?」還是剛剛給她打電話的男人。

  吻安想了想,「你手裡還有人麼?要男的,最好三個以上。」

  梁冰不是喜歡給她加料麼?就如數還回去吧。

  那頭的人皺了皺眉,「啥子意思?價錢怎麼談?長相要不要求?」

  她笑了笑,「精力好一點,身板壯一點,越丑越好,錢不是問題。」

  頓了會兒,又道:「我不會出面,為了你們的安全,也別讓我看到你們的臉。」

  那人笑了一下,「你還挺懂這行啊……行!錢怎麼給?」

  吻安靠在車窗上,「我的人一會兒就到,她會給你辦妥。」

  掛掉電話,她安靜的看向開車的人。

  冷不丁的說了句:「靳南很忙?」

  開著車的人本能的就點了一下頭,可下一秒又猛然反應過來,略微側首,淡笑,「不好意思,沒聽清您說什麼?」

  吻安笑了笑,「沒什麼。」

  她還以為宮池奕跟她結束了,就徹底乾乾淨淨,看來也不是。

  下了車,她敲了敲車窗,「既然來了,麻煩在這兒等我,兩小時後我回來。」

  那人皺起眉,看著沒有停歇的雨勢,「我等著也是等,倒可以陪你走一趟。」

  吻安沒說什麼。

  往碼頭走。

  雨下得大,四周很安靜,夜路不好走,尤其碼頭地勢問題。

  她穿了黑色帆布鞋,又要摸索路況,又要打傘,走了會兒,轉過身,「能幫我找個雨衣之類的麼?」

  他們跟著宮池奕那麼久,對哪都是熟悉的,也不囉嗦,在碼頭搜羅了一番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吻安穿了兜帽衫,巴掌大的臉埋進去,裹上雨衣,整個人在黑夜裡看不大真切。

  傘給了身後的人,剛要走,那人往她前頭開路去了。

  一路到了盡頭,她才往周圍看了看,隱約聽到有人在雨聲里喊了兩聲,兩人又轉了方向。

  破舊的避雨亭,一個男人看了她,「你就是她派過來的人?」

  吻安點頭,聲音壓了壓,「嗯。」然後問:「人呢?」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雨衣,四個男人到了跟前,確實都裹得挺好,不讓她看到臉。

  「錢你不用擔心,但要今晚的事之後才給另一半。」

  男子點頭,「沒問題!」然後看了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快來了。」

  這時候吻安身後跟來的人插了一句:「您要攔梁冰?……她手裡還有幾個顧啟東和古瑛遺留的人。」

  所以,就面前這幾個人,能有什麼用?

  吻安似乎是忘了這一點,轉頭看了他。

  略微蹙眉,「她今晚是偷渡出境,秘密行事,身邊應該不超過三個人?」

  其他要麼先一步走,要麼隨後到。

  這也是有道理的。

  男子道:「弄個船方便。」

  一旁的人聽著他們說話,有些蒙,「撒子意思?我們幾個兄弟對付不了那娘們?」

  吻安看了他,「以防萬一。」

  …。

  雨還有漲勢,避雨亭里只剩她和跟來的男子,其他人到岸口候著。

  她最近都休息不好,站了會兒就覺得累,才發覺時間過去挺久了,但依舊不見梁冰出現。

  直到逼近凌晨,終於有了動靜。

  她身後的男子已經沒了影,吻安皺了一下眉,避在昏暗裡。

  果然沒一會兒,男子折回來,「三人送行,就算伸手不怎麼樣,也應該帶了傢伙,不好對付。」

  「從這裡出發,她一定不敢乘坐正規船隻,至少要繞到下一個岸口。」她略微蹙眉,「先讓她離開,你去備船。」

  梁冰的確不會乘坐正規船隻,她這次出倉城就是為了去倫敦找人,但現在她被法院盯著,兩天時間必須快去快回,還得留人在這邊應付傳喚。

  上了小船,看了送她的人一眼,「接應的人都安排好了?」

  男子點頭,「您放心,十五分鐘後就到下一個岸口,那兒有人等著。」

  十五分鐘的確不長,不至於發生什麼事。

  可就是這十五分鐘裡,送的、和接應的兩頭都沒了梁冰的消息。

  被扔到冰涼水窪地里的梁冰已經幾次試圖掙脫,都沒有用。

  吻安站在幾步開外,聲音壓得很低,似有笑意,「別把人弄髒了,一會兒你們要享用的。」

  聽到這個聲音,梁冰立刻支吾著掙紮起來。

  男人將她頭上的袋子拿掉,啐了一口,「一點也不老實,費老大勁才拖上岸。」

  梁冰乘坐的小破船撞上了男子準備的小艇,這會兒船家估計還在另一頭掙脫意外。

  「準備去哪?」吻安低頭看著她,淡笑,「馬上就開庭了,兩天也等不了?」

  梁冰死死盯著她,「你今晚要是敢動我,法院也會找到你頭上!」

  吻安笑了笑,漫不經心,「今晚就是下了一夜的雨而已,明天之後你都開不了口了,讓誰找我?」

  梁冰看向周圍幾個人,沒有一個人露臉,根本無從辨認。

  吻安低頭,「你知道麼?我本來不打算這麼對你,你對我爺爺一個老人都那麼下三濫,弄了你一次,我打算放過你,可你變本加厲!……我最近心情很不好,只好找點事做。」

  梁冰忽然笑起來,「我變本加厲!是誰害死了乾爹?!是誰打破了我們原本的低調溫馨?我們明明馬上就可以成三口之家,都是因為你!我早該把你弄死……」

  話語裡透著厲色,眼睛都開始發紅,看得出來,她是真的愛顧啟東。

  越是讓人難以理解的感情,越是深刻?

  「我敬重你們這段變態的愛情,所以送你跟他見面去。」吻安淡淡的聲音。

  「你不敢動我!」轉瞬,梁冰死咬著唇,又笑,「連宮池奕都不敢!他還沒找到乾爹的屍體,我乾爹沒死!他永遠都不會死,只會讓你永不得安寧!」

  是麼,吻安越是淡笑。

  只聽梁冰輕哼,「你現在很著急,很緊張?明明馬上就開庭了,我交不出遺產只有死路一條,可你卻急著弄我?」

  「你以為,那些遺產的去處,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梁冰冷笑,「宮池奕老謀深算,滴水不漏的利用所有人、無情至極!你居然還想幫他隱瞞?呵,顧吻安,你也就這點出息!」

  怕她死不認罪,總有一天法院會查到蛛絲馬跡?

  吻安神色緊了緊,盯著她,又扯唇,「看來我今晚找對你了。」

  因為梁冰嘴裡吐了個名字,旁邊的男人狐疑的看了一眼吻安。

  吻安側過頭,略微眯眼,聲音很低,很涼,「你聽到她說什麼了麼?」

  男子怔了怔,只覺得冷,轉瞬立刻搖頭,「沒、沒有!雨太大,哥們耳朵不靈聽不見,啥也沒聽見!」

  她低眉,看向梁冰,「每次想給你留路,你總是不要……你那晚給我備了三個,我給你備了四個,夠意思了?」

  直起身,她聲音淡下去,「給你們一個小時應該夠了。」

  可是把她弄到哪兒去呢?

  她往身後走了幾步,看了跟著的男子,「既然你都聽到了,應該很清楚,這事對你主子比對我重要,所以麻煩你,在我沒想出把她扔哪之前,幫我帶她離開倉城,南邊荒島多,去囚著、埋掉,還是圈養,看你主子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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