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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雷老師要走,她會絮絮叨叨地找每一個學生,將優點缺點都點得一清二楚,她已經永遠不會對大家使用冷淡的客氣了,因為她早已把心和感情溶進去,那些干係將難以切斷。

  "我們走了。"潔嵐說,"祝肖叔叔一帆鳳順。"

  "呵,謝謝!"肖老師笑道,"以前對你管得較嚴,受人之託,出了事不是鬧著玩的,別罵我老糊塗就行。好,也祝你們快樂,順利!"

  門在她們身後無情地合上了,她倆用腳尖在幽暗而陡直的樓梯上探路。

  "我有些後悔來這兒。"潔嵐說。

  顏曉新一言不發,她沒有心情談話。她們回到宿舍,李霞仍未回來。顏曉新支起了畫架,開始一幅新的畫,她仍是畫馬。畫一匹騰空而起的駿馬。直到潔嵐迷迷糊糊打了個盹後醒來,發現顏曉新仍在那兒孜孜不倦地畫著。

  "呵,四點了!"潔嵐說,"李霞還沒回來。"

  "我也等於在流浪!"顏曉新傷感地說,"好的心情漸漸遠去,剩在這兒的只是一副憂傷的軀殼。"

  "畫完了嗎?"

  "不,這是一幅傑作。"顏曉新專心致志地注視自己的作品,"它上面的每一個線條都飽含著我的期望。我想把它趕出來,有急用。"

  當潔嵐再次醒來時,已是晨曦微露,薄薄的窗簾像被燈光照透似的,花色變得淡起來,像化掉一般。那畫傑作的女畫家伏在桌上睡得香甜,畫架上那匹十全十美的大馬邊標註著一行小字:獻給一位屬馬的老師。

  1990年11月2日 星期五

  誰都沒料到,李霞是由劉曉武陪同回宿舍的。一夜的煎熬,並未使她情緒開朗。她兩眼紅腫著,臉頰也被淚水浸漬得變得浮腫。但她似乎並未將痛苦隨著淚水排出,她一頭倒在床上,雙目緊閉,牙齒咬住下唇,輕微地打著冷顫。

  "你一晚上去了哪裡!"顏曉新哇啦哇啦叫道:"把人都嚇死了!"

  潔嵐說:"先讓她睡一會兒吧!"

  劉曉武嘆息一聲:"我同李霞都是被幸運拋開的倒霉坯子,呵,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所以,我們能相互理解!"

  顏曉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去坐通宵電影院解悶,哪料到李霞正巧坐在我前一排!"劉曉武聳聳肩,"我們都想在黑黑的無人打擾的電影院中挨過這一晚,真是不謀而合,配合默契!"

  顏曉新點著李霞說:"你呀你,怎麼會到那種地方去的!那裡都是混日子的人呆的!"

  "哈,說得好!"劉曉武拍響了巴掌,"我們就是在糊裡糊塗混春秋的人。"

  李霞像一個木頭人,無論大家怎樣議論,她都美目緊閉,不露聲色,要不是她的雙手不停地搓著一塊手絹,大家一定會誤以為她睡著了。顏曉新上前去推李霞的肩:"你聽我說,李霞,肖老師他,他要調到少音協去,今天中午就走!"

  "走得好順利呵!"劉曉武鄙夷地說,"本人早已得知了他的品行。他的榮升,完全是踩著別人的肩膀。知道否,李霞的複賽得分並不比張玥差,可填寫平時成績時,他肖某人給張玥多填了十分,這完全是良心分數,可多可少,他這一手,就導致了李霞的落榜,假如他是個正直的人,這次的冠軍就一定是李霞!"

  "我不相信!"顏曉新臉色煞白,"你怎麼可以亂說一氣!"

  "我是從少音協得到的消息,內線的!"劉曉武說,"你信不信都可以!"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潔嵐問,"為什麼要損害李霞?"

  "因為張玥的父親保薦他到少音協工作!"劉曉武氣咻咻地說。

  "你怎麼把人看得那麼髒!"顏曉新怒不可遏。

  潔嵐想到肖叔叔躲躲閃閃的眼神和極不自然的微笑,忽然感到一陣後怕。他真是那種人?她看著李霞那失神的臉。這不幸的女孩一定已聽劉曉武敘述過一遍,才會像遭人搶劫似的磕磕絆絆的一路回到家中,現在,那女孩悲苦的表情完全能體現出她的傷痕又被揉搓了一遍。

  在沉默中顏曉新一撅不振,求援似的問道:"李霞,你不會相信這一切吧?肖老師是你恩師呀!"李霞長吁一口氣,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我從現在起,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任何人!"

  劉曉武感慨萬分地添上了一句:"人心難測!"

  顏曉新狠狠地白了劉曉武一眼,她對他的不滿已積蓄了好多日子了。她把那畫夾上的畫收下來,捲成一卷,對大家宣布道:"我要當面去問他!問肖老師!"

  李霞"霍"地站起來,點著顏曉新說:"你記著,這事與你無關。那本該屬於我的冠軍給別人奪走了?不,即使是把我報上去,決賽中我也拿不到名次的,我們的背景不一樣!肖老師只是做了件聰明的事。否則,他高升不了,我也同樣當不上第一名!"

  顏曉新生氣地斜了劉曉武一眼,說:"你說你不相信任何人,我看你倒是很相信一個人,你的口氣同他的簡直沒有區別!"

  這個畫馬專家氣得在房間內打轉,劉曉武知趣地告辭了。他一走,顏曉新的眼淚就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她把那幅畫了一夜的傑作扯過去,揉成一團,負氣地扔在地上。然後拉過書包,怕冷似的縮著肩,頭也不回地去學校了。

  潔嵐拾起那幅畫,細細地撫平了。那幅畫真的很出眾,極有靈氣,畫面上不是一匹平庸的馬,而是一匹神馬,像是從猛獸修煉過來的,無畏、高潔。神聖。凝結著作者的熾烈的情感。潔嵐將它小心地收藏起來。

  顏曉新後來再也沒提到這幅畫,直到有一天,這幅畫有了個戲劇性的結局。即使那樣她也沒露出過分的輕鬆和喜悅,只是淡淡地接受了這一切,仿佛她早就預知一切。

  中午吃午飯時,肖老師一出現在飯廳里,立刻轟動了一撥男女同學,此刻,關於他榮升的消息已傳遍校園,大家都懷著遺憾紛紛湧上去同他道別。他呢,同這個來個大招手,同那個點點頭。在學校,瀟灑的男教師一向很走紅的。顏曉新早避開了人cháo,端著碗一溜小跑躲得無影無蹤,好在飯廳里的氣氛很濃烈,除了細心的潔嵐誰都不會注意到這一幕。

  "你好!鄭潔嵐!"肖老師主動同她打招呼,"現在算是正式道別了。"

  "是的,再見了!"潔嵐淡淡地說,"可是,我……"

  "出去談如何?"他大度地笑笑,"我曾是你的監護人,今天算是最後一天履行責任,"

  出了門,潔嵐劈臉就問:"肖叔叔,有人說這次應該是李霞當冠軍的!"

  "持這種觀點的人簡直太幼稚了!"肖竹清清清嗓子,"不錯,當時少音協確實來徵求過我的意見,我均衡再三,只能丟卒保車。這也是策略!為了學校的榮譽!"

  "李霞成了丟掉的小卒?"潔嵐委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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