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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強迫自己冷靜,卻忽然之間以破釜沉舟的口吻,揭開更多紗幕,赤裸裸給周致寒看:“顧子維的私募基金中,我占有極大一部分股權,沈慶平手裡的地,也是我勢在必得,但是,我之前並不知你們關係。”

  明明他占據強勢地位,手裡握有一切周致寒和沈慶平想要的東西,譚衛文說話之間,卻不自覺帶出些微哀懇的氣味,如果局外人在場,大概完全無法明白事情的本來面目,他撫摸周致寒頭髮,低聲說:“拿那六千萬去,或者我開多四千萬給你,拿去把全部股份買回來。顧子維不敢不聽我的話。”

  “沈慶平手裡的地,我可以和他協同開發,他有地,我有資金,地產長期來看,一直會處於上升的態勢。致寒。”

  他下一句話沒有說出來,因為那句話超過了他人生自我要求和期許的底線,可是強烈的感情,卻更不允許他擺出捨己為人的姿態,眼睜睜看著自己未來的藍圖毀於一時熱血上涌。最偉大的道理都是很容易說通透的,輕易便能做到的,卻一千年都沒出過兩個。

  周致寒伏在譚衛文膝上,她似是累了,良久沒有動彈,只有那輕輕的呼吸聲,很有規律地響起。

  最後,一聲深深的嘆息從胸膛中生出,無聲處聽驚雷,吐露出一個人所能有的多少心事。致寒側過臉來,眼睛往上看,眨一眨,甚至是帶著笑意,說:“我去和他談談。”

  乾脆利落站起來,她臉色灰敗,卻努力打起精神,快手快腳扎頭髮,轉頭就準備出去,走到門邊,鞋子的跘帶忽然鬆了,周致寒停了一下,彎下腰去整理,就在這一瞬間,一陣被刀刺中般的疼痛感從腦子間一閃而過,她疼得啊了一聲,緊接著又是另外一波,周致寒伸手去扶旁邊的牆壁,胳膊卻根本用不上力,全身的能量都被抽走了,身體失去控制,一陣陣雷霆仿佛徑直在她眼睛前里閃亮,五官瞬間隨著炸開,她疼得叫都叫不出來,只聽見譚衛文喊她的名字,恍恍惚惚有人拉她的胳膊,整個人猛然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軟軟地,羽毛一般墜落於深淵,不知身在何處,她在倒下去之前,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那一開一合之間,叫的是沈慶平的名字。

  專門行走在達官貴人之間的算命師關伯說,你福壽不能兩全。

  我一直以為,既然如此,我當然會長命百歲。

  我有什麼福氣可言呢。

  每個說愛我的人,都以傷害我作為表達愛我的方式。

  如果這樣都算福氣的話,老天爺會不會數學成績太不好了一點。

  爸爸去世的時候不是對我說,女兒,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後來我去掃墓,在墓碑前問爸爸,哎,要是那座青山,其實是假山怎麼辦?上面都沒有泥土的,冷冰冰的都是石頭,根本不會長出更多柴火給我燒了呢。

  他去得很早,沒辦法把更細緻,更實用的生活攻略留給我,對此我難以抗拒心底深處的怨恨,卻無能為力和命運一較雄長。

  人生就是這樣子的。心存最底線的美好希望,一退再退,最後能得到的結果,是退出舞台的邊緣,我們的戲碼演完了,鞠躬下場吧。

  沈慶平接到譚衛文的電話之前,其實已經試圖聯繫這個人很久。

  照著他留下的卡片一遍遍撥打,卻始終無人接聽。

  時間久了,他當初煞有介事的來訪,都有一點不真實,難道是自己思慮太多,導致南柯一夢,夢到貴人上門,要救自己於水火。

  正當想放棄,準備去找更有效的方式轉圜時,譚衛文卻打過來。

  沈慶平大喜過望,儘量克制自己聲音里的興奮,卻發現對方似乎精神不濟般,死氣沉沉地開口:“沈先生。”

  不等他說什麼,單刀直入:“你需要的錢,我會吩咐手下人明天和你接洽過帳,這單事情搞定之後,有機會我們再見面詳談。”

  沈慶平一怔,油然而生的第一感覺,幾乎是恐懼大於喜悅,這個人到底什麼來頭,未卜先知,兼且不求就應,簡直是雷鋒和濟公兩人的結合體,但他還來不及多問一個字,譚衛文便說了再見。

  他略加思索,擋不住心頭長長鬆了一口氣的欣慰,不管後面來的會是什麼,至少顧子維設下的這一關,他是已經過了---以幾乎是戲劇性的方式。

  沈慶平當初和周致寒一起算命,關伯說他,無根之木,無水之萍,勞碌命,好在前世有修,這世五緣之中,雖父母兄弟絕無相親,但有財有庫,賺得到,留得住,命中有貴人,逢凶化吉。

  一波又一波,都是這樣應驗的。沈慶平想著許久都沒見關伯,幾時也該請他來大陸消遣一下,聯絡聯絡感情了,一面想,便急忙便撥電話給周致寒,她早上從辦公室離開的時候,答應他很快回來,而且,以後都不走了---沒有那麼明白說出來,不過兩個人十幾年知根知底,他從她擁抱的力度和熱情里已經能夠得出穩妥的結論。

  見鬼,是移動專門選擇關鍵時候全體信號站大罷工嗎,周致寒的電話不通。

  沈慶平打了幾次,先還不以為意,在辦公室里忙著料理事情的手尾。

  但是天色慢慢暗了,致寒沒有絲毫音訊回來,再怎麼打電話,都是秘書台那把甜美而毫無感情的女聲,說接不通。

  他有點慌神,今時不同往日,她一去兩年,除了這個電話,其他東西一概免談,要是跟那時候一樣,人一走,號碼就換,他沈慶平不是又要去茫茫人海里撈針?

  坐立不安到夜幕完全降臨,沈慶平完全忍耐不住了,跑步式奪門而出,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慌亂不已,之前譚衛文施以慷慨援手帶來的振奮情緒,不知不覺消失殆盡。

  他驅車直到花園酒店,在門口又打了一輪電話,之後乾脆衝進大堂,在前台那裡幾乎是咆哮著要服務員查找周致寒住的房間。

  電腦記錄顯示沒有這個人入住,沈慶平焦躁地向他們描述周致寒的樣子,長頭髮,身材很好的成熟女子,金色裙子,綠色腰帶。

  真的有一個人想起來:“咿?那位女士好像是用一位姓顧的先生名字定的房間,我幫你查。”

  果然查出來,顧子維定的房間,行政房,三天前入住的,沈慶平倒抽一口涼氣,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酒店樓上,找准房間號碼,飛身過去,伸手剛要拍門,顧子維從裡面把門來開,手臂上搭著外套,身後放著行李箱,是要出門退房的模樣。

  兩人見到,各自大吃一驚,沈慶平沒來由的暴躁,上前就要揪顧子維:“致寒呢。”

  顧子維一把擋開他,神情嚴峻,上下打量他一下,也有一絲驚訝:“致寒?”

  隨即回復冷漠:“沈先生,恭喜你死裡逃生,怎麼,一定要跟我討個說法嗎。”

  他說話有頭無尾,但局中人一聽便知什麼意思,沈慶平頓時凜然,照說,譚衛文拔刀相助,應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麼勢在必得逼債的主子,同時得到消息,一點掙扎的姿態都沒有,這就鳴金收兵了。

  這麼大一件事,怎麼會如此虎頭蛇尾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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