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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慶平在自己額頭上擦了擦,坐姿儘量放輕鬆,但語氣中的憂心之意,掩蓋不及:“想一想 ,要怎麼樣那群老爺才會願意一百萬一個點拿回去,眼睜睜損失幾千萬真金白銀?”除非,他們這樣做,能夠得到的利益其實更多—顧子維對他們許諾了更多。

  這話問到了點子,算沈慶平沒白在江湖上滾那麼多年,世態人情,人心欲望,看得多了,無論如何都只好通透,致寒惶惶然,總覺得眼前像籠罩了一大片陰影,核心就近在咫尺,可是游離變幻,就是抓不住,看不准,不知不覺間便焦心如焚。

  沈慶平看她低首沉思,三分憤怒七分懊惱的模樣,心中柔軟,伸手握住她手:“小寒,他們要的是另外的東西,這一切全部都是幌子。”

  不知接下去還要說什麼樣的話,他欲言又止,避開致寒明亮的眼睛裡強烈的詢問,他疲倦地別過頭去:“你的電話一直在閃,接吧。”

  站起身來,去了洗手間。

  致寒怔了一下,走到窗邊,仍然是譚衛文。

  她不是不心虛:“你找我?”

  對方居然一字未問她在哪裡,只說:“你現在方不方便直接回酒店。”

  她滿心說不想,但頓了一下,勉強問:“什麼事那麼急?晚上再說可以嗎。”

  卻破天荒聽到譚衛文以難得的嚴厲口氣說:“我希望你見一個人。馬上回來吧。”

  電話掛掉。周致寒用力握住手機,手背上都浮出青色靜脈,更襯得她肌膚如雪。

  在東北兩年,她養尊處優,餘事不問,雖然自覺頹唐,卻比從前處處操心保養得更好,沈慶平在她身後,看著周致寒窈窕身影,菸灰色寬腿褲本來是高個子女人的專利,她一樣穿得風姿綽約,配一件小小的紫色襯衣,側臉精緻如刻,是他看了多少年都看不足的容顏。

  她低著頭轉過身來,眼神憂鬱,直覺里他知道,下一句話她要說告辭。

  沈慶平沒有給她再搶先的餘地。

  “小寒,你回到我身邊來。”

  她一愣。

  複合的場景說沒想過,那自己這裡就是騙不過去的第一關。

  雖然每次想到那關鍵的某些話,總是模模糊糊的,不知說的聽的兩個人,該哭著好,還是笑著好。

  但彩排一萬次,主角卻在正式開演時才來,沒有劇本。

  周致寒從沈慶平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影子,好似有一些驚慌失措拂之不去。

  不知是為了譚衛文,還是為了沈慶平。

  “你是不是願意,是不是能夠,我都不知道。”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姓沈的,這輩子沒有親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無論發生什麼事,這個事實都不改變。”

  他趨前一步,擁致寒入懷:“我的問題我都會解決,你呢,自由自在做你想做的事,只要記得一點,沈慶平這個人,會等你等到死為止。”

  周致寒身體和他緊緊貼著,最後一絲掙扎的痕跡,是頭向一邊偏過去,而眼淚控制不住地一顆顆落下來,她覺得自己荒唐,滑稽,愚蠢,但比痛恨更多的,是不可思議的幸福。如畢生至寶,失而復得。

  花園酒店的門口永遠人來人往那麼熱鬧,周致寒匆匆跑進門的時候幾乎撞倒人,她一疊聲說著抱歉,趕去坐電梯,一面大口喘氣,和昨晚一樣,她簡直把花園酒店的大堂當作了健身房。

  早上出門忘記了帶墨鏡,哭過的眼睛浮腫,怎麼補妝或冷敷都掩蓋不住,等一下進了房間,譚衛文倘若問起,又拿什麼藉口去應付---或者都不用應付了。

  這一念轉過,心便定下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她周致寒不是沒見過場面的人。倘若過去兩年的蟄伏沉寂,都是因為苦苦思索自己到底要什麼,從沈慶平辦公室出來的,已經有了答案。

  大喜大悲,勝過哀樂兩忘,人生苦短。

  至於對錯聰明,誰是誰的上帝。

  她深呼吸,深呼吸,腦海里浮現出譚衛文不動如山的沉實臉孔,忽然覺得,下了這個決定的同時,打心裡,她是出了一口長長長長的氣。

  和他在一起好不好?任誰都要說,好,真的好。但凡一個女人想要的,連婚姻他都二話不說地願意給,最私密的床第間,他對她還充滿一個五十歲男人罕見的熱情,視若珍寶。

  只是周致寒,到最後知道自己在保險柜里呆不住,在譚衛文這裡,或是說被保護著,或是說被隔離著。兩者都不是她的那杯茶。

  她寧願去操勞,奔波,殫精竭慮,憂心忡忡,同仇敵愾,感同身受,把自己和沈慶平牢牢聯繫在一起,看著他和自己的身影並列成兩棵樹,根基在地底互通,血和淚彼此擦拭,融合一體,每一寸光陰里都看到共同經歷的證據。

  怎麼樣辛苦或被辜負,她被需要,被依靠,被尋求,她的存在感和成就感是實實在在的。

  過去兩年如恍然一夢,倘若不離開瀋陽,她永遠恍惚下去也就罷了,可是回到廣州,回到沈慶平身邊,就是在利苑,那門一開,看到沈慶平的第一眼,那顆心猛然從混沌苟且中一掙出來,便醒了。

  不然怎麼會去打那個女孩子一巴掌,明知她身不由己,比自己更甚,換了往日,內心未嘗不先有三分憐惜,大家都不過護著自己的所有,有什麼能責備。

  她打那一巴掌,是要看沈慶平的反應,她被這個男人從淺到深地愛過,他的愛會是什麼樣子,周致寒是全世界最知道的。

  那個巴掌落在那個女孩子臉上時,周致寒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沈慶平身上,看他眼神有無痛惜,動作有無輕微變化似要護衛,或不忍心偏過臉去,甚至些微忍耐浮現唇角,代表內心其實反對。

  要看到這一些,周致寒才會承認,自己該願賭服輸走開,不復有十足把握對他予取予奪。那些生搬硬造出來的誤會,終於徹底成活,貼上身來,反噬其始作俑者,大勢已去。

  但沈慶平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垂手站在那裡定定望著她,熾熱如火,赤裸裸都是對她的哀懇,渴望和愛慕。全世界沒有其他。

  他不是對女人缺義氣的人,唯一那刻電光石火,他只能用對另一個人極為殘忍的方式,把自己的心放在天平的一端,去到盡才看得出,沈慶平還是周致寒的沈慶平。

  而她周致寒,也始終都是沈慶平的周致寒。

  兩年以來,不,甚至是十二年以來,她和沈慶平的關係之不可逾越,不可斷絕,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明晰斬截過,周致寒身輕如燕地穿過大堂,正要按下電梯鍵。

  有一種奇怪的猶疑升上腦海,帶點第六感才領會的恐懼,她後退一步,細細想,那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剛才,在大堂走過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人。

  心裡在紛紛亂亂想自己的事,視而不見便走過了,可是那熟悉的印象印入大腦皮層,得到一點空隙時便冒出來,提醒她注意。

  到底是什麼。

  她再後退一步,乾脆走出電梯間,在大堂中央的噴泉旁站著,若有所思,然後眼光投向咖啡座那面,最靠近這邊的座位上,有一個人穿白色西裝,背影健美提拔,望上去極像顧子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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