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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懸疑驚悚] 《10號酒館》作者:白飯如霜【完結】

  【楔子】

  漆黑的道路上醉酒的歸人唱著零零碎碎不成調的歌儘管無人欣賞他卻不時大喊大叫:“謝謝捧場,啊。山上的朋友你們好嗎?”這位仁兄的臆想中,自己想必是正在舞台上顛倒眾生的一代名伶吧。

  仿佛是一種突如其來的呼應,摩托車的巨大轟鳴聲忽然從遠處響起,迅速逼近,醉鬼沉浸於虛幻的輝煌世界,懶得轉頭看究竟,但他踉蹌的腳步隨即被一輛超重量級的哈雷橫路擋住,車手戴著巨大的黑色頭盔,俯下身體,他們距離如此之近,彼此都能聞到身上的味道。

  酒的味道,和,死的味道。

  車手稍微抬起頭盔,用一種與外表出奇不協調的溫和聲音問:“剛剛,喝過龍舌蘭嗎?”

  醉鬼愕然抬起頭來,費力辨認著對方的問話,腦海中似乎蕩漾起一些殘碎的片段——龍舌蘭。呃,免費的,每人杯的,上好龍舌蘭……

  他露出幾近天真的愉快笑容,抓住摩托車的把手用一種醉了的人特有的口吻喋喋說:“哇,有人剛剛,嗝,一口氣喝掉八十杯啊。唔,是八十杯嗎?還是五十八?反正,一口氣喔……”

  摩托車手對這個回答似乎相當滿意,他點點頭,發動機再度轟鳴,驚得附近停泊車輛上的警報器嗚嗚作響,巨大噪聲的掩護下,一道黑色陰影帶著沉重風聲凌空擊下,在醉鬼的後腦勺上撞出沉悶痛楚的迴響。

  醉鬼撲地緩緩閉上眼睛世界,陷人一片沉靜虛空,黑暗而陰冷。在他最後的意識里,不知為何是感覺停電了——就在今晚的演出高潮正來臨時!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他孤獨地躺在那兒。並不知自己是一樁多人造遇不明襲擊致植物人事件的一分子。更不知在某一個卷宗上,這一晚被稱作“龍舌蘭連坐之夜”。

  【1】

  那晚十點我準時來到十號酒館,已經有不少人。酒保約伯在吧檯後擦杯子,把亮晶晶的擦得黑糊糊然後放回牆架。他是個本來長得超好看,卻故意邋遢得叫人看不出他好看的男人。他跟我打招呼,說:“今天未了個沒見過的男的,一臉死相。”

  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張生面孔。坐在吧檯最遠處的角落裡,靠著點唱機,四十歲上下的男人,看得出一輩子都養尊處優,此刻他低著頭,面前放了一長排tequila,正有條不紊地一口杯按順序喝下去,不算特別快。但節奏感很好,簡直稱得上優雅,那模樣就像永遠喝不醉也喝不死。

  十號酒館在煙墩路十號酒館前有一個小院子,四面圍牆,鐵花大門永遠敞開一條黑色石子路通進去,酒館只有兩層樓,但房子很高,紅磚,白屋頂,從遠處看相當漂亮近看就知道這地方髒得不行。

  門口沒有標誌,也沒有名字,一副愛來不來的架勢,裡面倒是按常規擺著紅木長吧檯、架子、酒櫃,木頭地板閃閃發光。角落裡的飛鏢機很舊,喜歡發神經,明明沒壞,但不管飛鏢射去哪個部位都會激烈反彈,方向莫測,經常大家喝著喝著酒聽到角落裡傳來一聲慘叫,某位顧客捂著臉,一腦門子血摸出來,嘴裡罵罵咧咧。

  之後,約伯會打電話給120,救護車很快就到。在門口一停一兩個小時。但大多數情況下傷者根本得不到包紮——開救護車的人要麼在這兒直接喝掛了,要麼在喝完回醫院的路上被抓了去拘留。

  我挺喜歡這兒,每天晚上準時來報導,不是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只是老覺得多一處不如少一處。我猜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少,所以來十號酒館的幾本上都是熟面孔,什麼的人都有,基於某種微妙的情緒,我們從不相互招呼,在這兒不,在其他場合更不。

  那個陌生男人直躲在角落裡喝龍舌蘭,從十點到十點五十分,不歇氣地喝,他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開始還只是單純地多看兩眼,後來就變成全場緊盯。不少人過去跟約伯下注,賭他會不會直接喝死在這兒,約伯押不會,數額很大,差不多是他全部身家——是的,我們都知道約伯全部身家有多少。

  喝到第五十八杯,普通人應該早被送去急救了,那個男人連眼睛都沒眨下,好不容易他停了下來,擦擦手,站在點唱機旁聽了一首老歌,《Sound of silence》。帶著一種鬱鬱寡歡的神氣。

  約伯放下手裡的杯子,在全場矚目下穿過人群和酒桌,問他:“哥們兒,你怎麼了?”英文,標準的紐約上東區口音。

  他凝神望著約伯,望了很久,然後笑了笑,緩緩說:“沒什麼,只是快要死了,心情有點難受而已。”英文,標準的紐約上東區口音。

  大家都在想約伯這個鄉巴佬到底上哪兒學的這一手,就見他很寬宏大量地點點頭。“不管誰要死,都會有點遺憾的。”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杯威士忌,“請你喝吧。”

  在十號酒館酒保約伯請人喝酒,一定是被請那個人出了或正要出大事,殺人也好,自殺也好,想變性也好,想變心也好。中了大獎正愁五千萬現金往哪個床底下藏也好,約伯有種神奇的天賦,芸芸酒客之中,他總是能眼鎖定那個有心事的人,然後在一杯免費威士忌的協助下,將那些秘密輕而易舉地聽個底兒掉。到底怎麼做到如此精準制導精確打擊我琢磨不明白,反正他永遠能在那麼巧合的時刻為當事人遞上一杯OnHouse的酒。

  陌生人沒有相關知識儲備,因此不疑有,他很爽快地飲而盡,掏出一把現金塞給約伯,說多的就用來請在場全部人喝一杯龍舌蘭。

  大家都看著這位朋友姿態優雅地離去,走進黑暗中的步伐輕盈無聲,但一分鐘後在離棗樹大概半米的距離,他猛然直挺挺地倒下來,發出一聲疑惑的呢喃,之後便暈死過去。

  沒人去理他,在十號酒館,個把酒客躺在泥地里不省人事,就像春天有野草生長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凌晨兩點來臨,所有人走盡,只留下我和約伯。

  “怎麼樣?”我問約伯。

  我今天晚上沒有喝太多,希望可以保持一雙穩定的手和清醒的眼睛。

  他將吧檯上的東西都收拾乾淨,非常利落,而後和我一起走到室外。天氣很好,透過棗樹的濃蔭,星光瀟灑地漫布周圍,照耀著露珠一顆顆凝結成形,夜蟲低鳴——那是自然界此刻唯一的聲音。

  我們蹲下來看那個陌生人。

  “有病?”約伯問。

  “肯定。”

  “身體的還是心靈的?”

  “估計都有,但前者比較致命。”

  “那麼交給你了。”

  “又這樣子嗎?嗯,也好。”

  約伯幫我把陌生男人送到我的住處,離十號酒館大約一公里,我們並肩走,他抓著男人的後脖子在地上拖,像拖一隻睡著了的貓。那入身量很高,雙腳在地上碰撞出單調低沉的回聲,但無人注意。

  深夜的街道如同天堂,誰對誰都沒有好奇心。

  他跟我聊天:“那麼,那些手術刀之類的,隨便收著也不會壞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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