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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忙站起來,當我不存在一樣,大步流星走了,在走廊里聽到她大嗓門吼:“死鬼,開門!”

  不知為什麼。我分明聽到那吼聲中有一絲愛戀,只不過,連當事人自己,也從來沒有分辨出來過。

  五、善良人的世界

  發完呆,我伸了個懶腰準備進房,這時候才發現陳太太還沒有回來,咦,這都七點了,不會那家幼兒園的活兒這麼多,多到要加班吧。

  放下東西我跑出去,不過幾分鐘就到了巷口的幼兒同,遠遠看到門口停了一輛非常豪華的車,有錢人就是沒意思,這裡是慈善幼兒同好不好,名額是留給窮人的呀,你湊什麼熱鬧。

  圍著那輛車繞了兩圈,羨慕了一下,走進去,我喊:“陳太太、陳太太。”

  幼兒園所有教室都鎖了,只有走廊盡頭一個小房間開著燈,我向那個小房間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喊:“陳太太,你在嗎?”

  一條人影忽然從那個小房間裡躥出來,一下到了我的身後,我嚇了一跳,立刻擺出虎鶴雙形手,怪叫一聲:“誰?”

  結果就是陳太太,她穿的是幼兒園裡做清潔的藍色工裝,頭髮綁起來了,臉相清秀得要命,不過表情就難看一點兒。

  你遇到蟑螂還是老鼠了?那麼厭惡的樣子,別怕,我去幫你打。

  結果從小房間裡慢慢走出來一個人。

  就算是背對燈光,昏暗中看得不清楚,我也可以擔保,這個人絕對不像蟑螂或老鼠。

  倘若非要類比,一句俗到極點的話可以成功滿足我的要求——人中龍鳳。

  老龍鳳……

  這個男人顯然年紀不輕了,頭髮花白,但身形挺直,容貌清朗,一點兒疲態都沒有,雙眼炯炯,向我一眼看過來,簡直把我五臟六腑都照了個通透。

  我頓時感覺自己氣泄了一半多,不過陳太太的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角,似乎也知道我隨時可能拔腿開溜的念頭,說不得,我只好強出頭,喝問:“你是誰?”

  那人緩緩說話,不怒自威:“你又是誰?”

  他其實根本不想知道我是誰,轉頭看著陳太太:“丫丫,跟爸爸回家吧。”

  爸爸?我眼珠子立刻就想離家出走,我瞪著身邊穿藍色工裝的陳太太,姐妹,你要不要啊,你老爹開幾百萬的車,你在這裡賺一千塊一個月?夠你買輪胎印嗎?

  陳太太理都不理我,倔強地站在我身後,好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沒什么爸爸。”一把拉住我,“走。”

  說走就走,她砸鋼筋也不是白砸的,那力氣可真大,一拽就把我拽出去了,我向後張望,隱約感覺那男人在陳太太說話的時候,就好像給誰抽掉脊梁骨一樣,頓時老得一塌糊塗,靠在門上,動也不能動。

  我跟著陳太太疾行,一直走到公寓樓門口,她忽然放開我,整個人撲倒在樓梯上,猝死了一樣。我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上去把她輕輕扶起來:“你還好吧。”

  她滿臉是淚,猶自哽咽,幾乎氣都喘不過來,抓住我胳膊的手跟扳手一樣硬,我說:“你要掐死我的話部位選錯了,往上移十幾公分,我保證馬上就掛,絕無虛言。”

  她給我逗得忍不住一笑,慢慢靜下來,坐在台階上長出一口氣,說:“那是我爸。”

  我猜也是,世上的怪事多了,也沒見過誰無緣無故去當人家爸的。

  “幹嗎不跟他回去?”這個疑問全世界的人都會有。

  她搖搖頭,不說話,低頭不知道想什麼,猛地跳起來大驚失色:“我把波波他們放幼兒園教室里了,糟糕。”撒腿就沖回去。

  等我們回到幼兒園的時候,原本波波他們呆的教室門大開,不要說四個活生生的小孩子,就是四條影子都沒看到。在顯眼的地方放了一張紙條,鋼筆寫著:“丫丫,孩子我接回家住幾天,你隨時來找他們都可以。”

  老頭兒,這叫綁架好不好。綁架判很重的啊。你懂不懂法的?

  陳太太反而比我冷靜得多,看我一眼:“他是法學博士出身。”

  說完轉身就走了,我追上去:“你不去找孩子?”

  她一聲不吭,其委頓程度,和砸完鋼筋回來的樣子差不多,沉默地,一步一步地挪,挪回了家,開了門,堅持到了床邊,噹啷一聲倒下去,床架子一聲哀號,眼看就要散架。

  我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關鍵是餓得要死,實在有點兒撐不住了,就算有菜青蟲的面我都要吃一碗,結果悄悄溜到門口,床架子在背後又“哐當”一聲,莫非終於塌了?回頭一看,陳太太目露凶光,爬起來四處摸索,不曉得找什麼,從嘴裡喃喃的內容看,我的命運今天極為叵測,不是被害人就是從犯,兩者都非我人生第一志願,純屬調配所得,她說:“我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終於摸索的行為有了結果——一把水果刀。

  在她沒有辦法和我直接卯上鬥力以前,我狠下心從陳太太脖子上給了她一掌,多年保安生涯我也算是專業,要讓一個人失去知覺又不至於受傷,多少還是有點兒經驗的。

  把她放平,我心裡祈禱現在千萬不要有人進來,否則不要說跳進黃河,就是把黃河背在身上,我一輩子的清白名聲也毀了。

  其實,我不過想給她做個臉而已。

  昨天房東太太做了磨砂膏的實驗品,效果沒有洗臉液那麼突出,但是從她說話聲音忽然低了數度,對房東先生又史無前例地略顯溫柔來看,那玩意兒的作用,似乎是弱化一個人內心的負面情緒。說到負面,沒有什麼比拿把水果刀跑去砍人,而且砍的是自己老爸更鮮明的例子了……

  省掉正式做臉的麻煩步驟,我直截了當,拿出磨砂膏往她臉上亂倒一氣,搓搓搓,去死皮,去死心,搓去病態和頑疾,要是世間事可以都這麼解決,警察們就可以統統轉業了。

  等她從短暫的昏迷里甦醒,我已經做完了,不過出乎我意料,她並沒有坐起來溫柔地長出一口氣,然後變成一個通情達理,萬事不縈懷的聖人,可能鋼筋砸久了。她的頑固程度絕對比常人勝出無數倍,因此我措手不及之下,就眼睜睜看著她躥出房門,直撲外面而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手裡沒有拿水果刀。

  現在房子裡清靜了,咪咪小姐還是沒有回來,我站起來又坐下去,坐下又躺下,躺下又蹲著,一看時間才過去兩分鐘,這也太沒效率了。

  等人的滋味,比憋尿還辛苦,我這是體會了,腦子裡不停閃來閃去,畫面都是明天大報小報上的轟動頭條,“頭面人物,被親生女兒鐵臂絞死;四兒齊哭,艱難世途何去何從。”哎,我不去當狗仔隊寫社會新聞,實在是可惜了。

  等到差不多要嘔血,“咚咚咚”有人敲門,我一個箭步衝去打開,人家的手直接敲到我鼻子上:“您找誰?”

  那是個中年男子,穿著一身謹小慎微的西服,跟房東先生的日常裝束一模一樣,而他一開口,也確實提到了房東先生的名字:“孫成禮家在這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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