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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先生至少還能虛心學習。”妮娜說:“你願意到他們小組裡去嗎?可是你們那邊也少不了你呀。”姜敏冷笑一聲:“讓咱們”那位貴友“發揮同等學歷吧!”妮娜把眼睛閉了一閉,厚貌深情地埋怨說:“姜敏,你當初不該退讓,該自己抓重點。”“可是重點還在我的手裡呀!我說了,布朗悌的作品不多,英國十九世紀的時代背景等等都歸我抓吧。那都是綱領性的。她只管狄更斯幾部小說的分析研究,得等我先定下調子,她才能照著分析研究呀!我不動手,瞧她怎麼辦!我現在加班學俄語呢!脫產學俄語呢!”她看著妮娜會心地笑了。

  “妮娜同志,你可得支持我!咱們說定了,你做我的導師,啊?”她半撒嬌半開玩笑地伸出手掌,要妮娜和她拍掌成交。妮娜像對付小孩子似的在她掌心輕輕拍了一下。姜敏不敢多占妮娜的時間,笑著起身走了。她還忙著要到余先生家去分發俄語速成教材呢。善保已有兩天沒見面了。

  她沒進余家的門,就聽到裡面一陣陣笑聲。走近去,她聽出善保和余楠笑著搶背俄語生字,中間還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原來是余照在教他們基礎俄語。

  余照是單眼皮,鼻子有點兒塌,嘴唇略嫌厚,笑起來有兩個大酒渦,都像她的媽。體格該算健美,身材很俏,大約余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是細溜的。她有一副自信而任性的神態。姜敏見過余照。姜敏一進門,余照就說:“嘿!班長來了!我們正在說你呢!”“說我什麼來著?”姜敏不好意思。

  “說你要氣死了!”姜敏聽著真有點氣,可是她只媚笑著問:“為什麼要氣死呀?”“我新收了兩名徒弟。大徒弟名叫爸爸,二徒弟名叫陳哥兒。他們不當你的兵了!當我的徒弟了!”她又像開玩笑,又像挑釁。

  余楠忙解釋:“我們覺得欲速則不達,速成則不成,還得著著實實,一步步慢著走。”善保說:“速成俄語太枯燥,學了就忘,不如基礎俄語好學,也不忘記。”姜敏強笑說:“好呀,我就做個三徒弟吧!”余照一點不客氣說:“你不行!你太棒,我教不了。我是現買現賣的。”余楠幫著女兒說:“我們是跟不上,只好蹲班。你和我們一起學沒意思,太冤枉了。你該趕在頭裡,加快學。等你速成班畢業,可以回過頭來教我們。”善保的話更氣人。他說:“我們跟不上你,又得緊張。”恰好孫媽端著一盤三碗湯糰進來,姜敏看清楚是三碗。余照的大嗓門兒,難道余太太沒聽見?這不是逐客嗎!

  她忙說:“那麼,你們不用教材了,我就不打攪了。”她忙忙辭出,忍著氣,忍著淚,慢慢地回辦公室。

  第七章施妮娜在圖書資料室的小辦公室里和姜敏談姚家那批書的時候,羅厚正在組辦公室和姚宓談同一件事。運書是前天的事。那天羅厚親自押送那批書到圖書館,然後還得照著書單對負責接收的人一一點交,傍晚才把書單和收據連同兩把鑰匙送交姚太太。昨天他又到那邊圖書館去了結些手續,今天再要回家去央求他舅舅,事情還沒完。

  他告訴姚宓:“我巧施閃電詞,嚇倒老河馬,倒是頂痛快的。可是替你們捐獻,卻獻得我一肚子氣。那批書偷偷兒從那間屋逃走,可以按我的閃電計。要把書送進那個了不起的圖書館,卻不能隨著我了。獻給國家!我問你,怎麼獻?國家比上帝更不知在哪兒呢!”姚宓說:“你的意思我也懂,可是你連語法部不通了。”“反正你懂就完了。我問你,你昨天把空屋交給社裡了嗎?”“交了。媽媽說的,事情是你舅舅和馬任之同志接洽的,社裡不會知道,叫我去通知了他們,把空屋交出去。”“老河馬見了你,怎麼樣?”“她沒在。”“等她知道,准唬得一愣一愣!”羅厚說到施妮娜,又得勁了。

  “媽媽說你作弊了,不是半天搬完的,你們星期天偷偷兒進去幹了一整天的活兒呢!”羅厚說:“那是準備工作呀,不算的。搬運正好半天。第一批,是書。一箱箱也不太大,也不太小,順序搬上卡車,鴉雀無聲!是我押著走的。第二批,書架子。不過是些木頭的書架子,好搬;當場點交了拉走了。那是二路指揮辦的。第三批是你的東西,書櫥大些,可是空的,才兩隻,書又不多,你的書房是老郝帶人收拾的,都交給他了。他是殿後。”姚宓笑說:“老郝說你們紀律嚴著呢,打嚏都不准。”羅厚也笑了:“你調出了圖書室,那間屋子大概沒收拾過吧?積了些土。我們剛進去,大家都打嚏,幸虧那天這邊圖書室沒人。”“打嚏怎麼能忍住不打呢?”羅厚說:“誰叫你忍啊!打開窗子,掃去塵土,當然就不打了。我們約定不許出聲的。老郝告訴我,他臨走把連在門上的木板照舊掩上了,好像沒人進去過一樣。”姚宓說:“我不懂,你收據都拿來了,還有什麼手續呢?”羅厚嘆了一口氣說:“我昨天把那邊的感謝信交給伯母了,那只是一份正式收據。我還瞞著些事情沒敢說。舅舅和馬任之當初講好的是把書專藏在一間屋裡,不打散,成立一間紀念室,就叫姚宓遺書或藏書室,還掛上一張像。可是點收的人說沒這個規矩,也辦不到。我另找人談,他以為我是討價還價——姚宓,你知道,他們不了解為什麼不要錢。我看了那幾個人的嘴臉不舒服。獻給國家,為的是獻。可是接收的人,我覺得和老河馬夫妻沒多大分別。我心裡不踏實,好像沒獻上。”姚宓沉默了一會兒說:“紀念館什麼的就不用了,你也別再爭。反正不要他們的錢就完了,隨他們怎麼想吧。”“主要是,他們不懂為什麼不要錢。姚宓,這話可別告訴伯母,等我舅舅再去找他們的頭兒談談。我總覺得我沒把事情辦好。——你那間小書房,我也去看了。老郝沒照我說的那樣布置,可是他說照我的安排放不下。你等天暖了再去整理,紙箱出空了可以疊扁,交給沈媽收著……”他還沒說完,很機警地忽然不說了,站起身要走。

  原來是姜敏來了。她也不理人,嘴臉很不好看。羅厚也不理她,一溜煙地跑了。姜敏沉著臉說:“你們談什麼機密嗎?”姚宓陪笑說:“他得到朱先生家去當徒弟呀。”姜敏沒精打采地坐下,拿出俄語速成教材,大聲念生字,旁若無人。生硬的俄語生字,像傾倒一車車磚頭石塊。姚宓暗想,她要是天天這樣,可受不了。她以為善保不來,姜敏也不念了呢。他們兩人一起念,輕聲笑話,還安靜些,姜敏念了一會兒,放下教材,換了一副臉問姚宓:“聽說你們家的書高價出賣了,是不是羅厚給你們跑腿的?”姚宓靜靜地看著她,靜靜地問:“誰說的?”這回是姜敏賠笑了:“好像聽說呀。”“誰聽見的?聽見誰說了?”姚宓還是那麼靜靜地看著她。

  姚宓這副神態,姜敏有點怕。她站起身說:“我不過問問呀!不能問嗎?”她不等回答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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