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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皇上恕罪,奴婢難以答允聖上美意,奴婢已是有夫之人… 懇請聖上寬恕奴婢… ”

  “知道?知道何必多說。”順治朝董小宛後面望了一眼,然後說道:“他是何人?”

  董小宛還沒來得及把身子挺直,一聽心頭忽然驚慌,忙又伏在地上奏道:“啟稟皇上,他乃奴妾的家兄董玉,因思念奴婢,又不諳宮廷制度,冒死前來見奴婢一面。懇求皇上龍恩,赦其無知,則奴婢感恩不盡!”

  順治聽後,“嘿漢漢”仰天長笑了一陣說:“既是汝兄,為何不具奏上,卻要冒充內監私入宮廷呢?再者,為了探望在皇宮享福的弟妹,而甘願被殺頭嗎?”順治說完又“哈哈”大笑起來:“這可真是一個彌天大謊,你二人在閣中所為,朕已完全知曉。我看你們還是從實招來。”

  冒辟疆知道隱瞞不過去了,就挺身而出叫道:“我乃如皋冒辟疆是也,乃董小宛之夫;我可是明媒正娶,不像你這樣的皇帝奪天下人之愛,要殺便殺得了,何必在那兒虛情假意!”

  冒辟疆的罵聲語驚四座,那些侍衛和宮女被嚇得目瞪口呆,惶恐地睜著眼睛看看冒辟疆又看著同樣驚住了的順治皇帝,跪在地上的董小宛早已嚇得面如土色。

  順治沒有預料到一個卑微的漢人竟敢如此辱罵堂燙天子,用顫抖的手朝前點了點叫道:“與朕把他拿下去斬了,膽敢如此犯上!… ”

  冒辟疆不知從何而來的英勇氣概,大義凜然地對董小宛說道:“宛君,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撲通”一聲,董小宛又跪伏在地上,額頭撞在楠木地板上,發出空洞的迴響。

  “請萬歲恕罪,實告萬歲,他真乃臣妾之夫。請萬歲饒他一命。小宛願意留在宮中侍候萬歲。”董小宛說完又把頭叩在地板上,盤起的髮髻散落下來,烏黑的秀髮像雲鬢一樣飄飛在空中,把董小宛淚流滿面的粉臉遮蓋得時隱時顯。

  順治怒氣沖沖的臉,慢慢變得柔和起來,最後他嘆了口氣:“你起來吧!既然答應朕的要求,我就把他釋放了。”順治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不過,你得答應,永不再進京城,同意嗎?”

  冒辟疆木然地站在那裡,眼睛卻游移不定。董小宛拉了冒辟疆一下,說:“還不謝主龍恩。”冒辟疆無力地跟著跪了下去。

  順治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朝四周看了一下,說:“你們不是有三人在這兒嗎?”他又提高聲音喊道:“是哪位,該顯身了。”

  一個黑影從厚重的窗帷後面飛身進來,落在順治前面,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在場六個帶刀侍衛先是一驚,然後敏捷地抽出寶劍,順治也略微感到吃驚,想不到居然有如此身手。他鎮靜下來後,面帶微笑說道:“想不到你還是武林中人,身手不凡。”他對侍衛們說道:“爾等退下。”然後又對龍蘭和顏悅色地說:“朕不會定你的罪,不過,你願意留在宮中麼?”

  龍蘭跪伏地上,叩著頭說道:“謝皇上龍恩,在下龍蘭已是出家之人,法號嚴戒,恕在下不能從命。”

  順治聽後,臉色略帶不滿:“怎麼今天這麼晦氣,總是不能讓朕滿意,看來這天子的名份不當也算了。”他轉過身,然後又揮揮手,說:“唉,罷了罷了,爾等快速離去,莫等朕想不過意時,爾等想走也走不了了。”

  冒辟疆和龍蘭回到客棧時已接近黎明。冒辟疆什麼也沒做就和衣躺在床上了,龍蘭不停地在屋內走動,大罵那個姓黃的太監坑害了他們,既收取了他們的銀兩,又把他們給出賣了,龍蘭氣得咬牙切齒。

  “下次要是讓我纏上,我就叫他斷子絕孫!”龍蘭說完,又嘿嘿笑了起來,“他本來就是個太監嘛。難怪他要做傷天害理的事。”

  冒辟疆並沒有睡著,他眼睛盯著屋頂,不答龍蘭的話,沒覺得龍蘭剛才說的話好笑。他可能根本沒有聽龍蘭在說話。他此刻想他該死去,他後悔當時不該跟著小宛下跪請求恕罪,他痛恨自己的軟弱,他甚至不希望他活著想起小宛的音容笑貌,他不希望小宛成為眾人仰慕的貴妃娘娘,他也不希望他們活在世上,而小宛那嬌弱的身軀一直長存在他們記憶中,他迷迷糊糊地在“卿當享富貴,我獨向黃泉”的愁緒中進入了無邊的夢鄉。

  冒辟疆回如皋後,大病了一場,一直在水繪園中躺著。龍蘭離開了如皋到泉州去尋明朝遺臣和桂王政府。

  他們離開京城的時候並沒騎馬,冒辟疆遭到這場打擊後,他那衰弱不堪的體質和易倦的精神,完全倒下了,他一心想到死,龍蘭幾經勸說無效後,就到東行去租了一輛笨重的帶車篷的馬車,把冒辟疆放在車中,於當天傍晚向南方出發。

  冒辟疆在昏昏欲睡中,不由想到他和董小宛在紫光閣上纏綿悱測的情景,只不過董小宛是那樣模糊而形影不定。他看見那些類似侍衛的武士和宮女像陶俑一樣站在角落裡。當他努力想像董小宛最初的形象時,他才完全清醒過來。

  他在水繪園沒日沒夜呆著,不曾走動一步,即使每天蘇元芳對他無微不至地關懷,依然不能喚起他對生活的重新熱愛。丫環惜梅搬到水繪園來照顧冒辟疆,每天清晨她把園中打掃一遍後,就來到湘中閣,幫蘇元芳梳洗照料冒辟疆,冒辟疆在沒有恢復過來的時候,像個無助的小孩,茫然地坐在床上,任憑她們耐心而細緻的擺弄。惜梅得知小姐為保全冒氏一家委身於順治皇帝的消息後,她的臉上就失去了往日的笑容。每當蘇元芳從窗格中看見惜梅嬌弱的身影向湘中閣走來的時候,就產生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在冒辟疆清醒的時候,惜梅的到來,總使他進入對董小宛嬌美身形的回憶中,他甚至在一天早晨,惜梅打掃完園中的枯葉後,來到湘中閣幫助蘇元芳料理時,他從某種沉迷中抬起頭來,問惜梅:“小宛起床了麼?怎麼很久沒看見她了。”

  惜梅吃驚地轉過身來,悲哀的眼神露出一種茫然若失的神聲:“公子……你。”

  “噢,對不起,我又想起往日的情景了。”他哀聲嘆息一陣後,便沉默不語了,然後他就用失神的雙眼看著園中的景象。

  冒辟疆的身體差不多徹底恢復過來的時候,已是三個月過後了,春天在時間的流逝中消失了,園中的植物在灼熱的陽光下茁壯成長,在仲夏到來的季節變換中,火熱的陽光和殘存的春天的氣息,總使人有不安的情緒滋生。

  冒辟疆早晚走出湘中閣,來到草坪和池塘邊散步遊走。在清爽的早晨他散完步回來後,他那先前白如絹紙的臉龐,偶爾會現出紅暈,他看見惜梅時,不像以前那樣進入對董小宛的沉迷中。事實上董小宛在他腦海中殘留的印象變得有些模糊和遙遠。一天,他在一個裝針線的木質盒中,看到一隻翡翠綠的手箍子,他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在哪兒見過這麼漂亮的手箍子。

  他對著那翡翠箍子凝視了很久,這時,惜梅提著一隻編織精美的花籃走了進來,花籃里裝著還在滴露水的梔子花,冒辟疆說:“這花真漂亮,哪兒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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