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慰問了病況以後,汪精衛有片刻的沉默。他一向以長於 詞令見稱,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冷場的局面,當然是有一 句非常重要而難於措詞的話在考慮。蔣委員長雖在發高燒,卻 是神智湛明;見此光景,便從床頭柜上拿起一杯白開水,喝 一大口,舒口氣說:”如果我們接受了日本的和平條件,將來 喝口水都不會有自由。”

  汪精衛默默不答;敷衍了一會,告辭離去;他已知道蔣 委員長的決心是決不可動搖的,與日本談和的話,不必再提。 但日本方面積極”引誘”的手段,終不免使他”春心蕩漾”了。

  就在板垣發表強硬聲明,亦就是”蘆溝橋事變”將屆周 年的前兩天,近衛銷假視事;同時昭和分別召見了板垣、宇 垣、近衛及參謀總長閒院宮親王,決定了扶植汪精衛的路線。 平時高宗武已私下到了橫濱;由於扶植汪精衛的路線已經確 定,所以高宗武才得由影佐禎昭的引見,與近衛及板垣會談。 他要求近衛親筆寫一封”日本政府願以汪精衛為和平運動中 心”的保證函;這是國際交涉慣例絕不容許的事,結果改由 陸相板垣出了這樣的一封信。

  但高宗武這條路線,還是表面的;另外有條秘密路線,由 石原親自領導,出面執行的則是參謀本部情報課的中國班長 今井武夫中佐,早在宇垣、板垣未入閣前的4月間,便跟汪 系的梅思平,在香港作了秘密接觸,那是典型的特務政治,一 切表面文章都不必談,赤裸裸地提出”各盡所能,各取所 需”的”合作”計劃。但梅思平知道汪精衛多少還有點”頭 巾氣”,所以他跟今井武夫接觸的結果,報知汪精衛的只是比 較冠冕堂皇的一部分;真正的秘密,只有陳璧君一個人知道。

  當然,日本方面希望高宗武這條路線能夠成功,也就是 一反近衛的第一次聲明,以蔣委員長為對手,談成”中日和 平”。但一方面鑑於蔣委員長的意志堅決;另一方面發覺高宗 武並不如梅思平那樣純粹以擁汪為目的,而他另有他的一套 想法,希望以汪精衛為過渡,影響蔣委員長,改變政策,願 意談和,所以起初雖是擅自行動,未經政府許可,秘密赴日, 但回國以後,整理出《東渡日記》、《在東會談紀錄》、《個人 觀感》3個文件,函呈駐節漢口的蔣委員長,並特別陳明: “倘有可供鈞座參考之處,則或可贖職擅越之罪於萬一。”在 日本軍部看來,高宗武便是相當危險的人物,因為跟汪精衛 的秘密交涉,蔣委員長都會知道;從此對高宗武器了戒心,同 時也決定了加緊利用秘密路線的原則。

  由於對這條秘密路線,深具用心,因而以統制派為主的 對華事變擴大派,採取了兩項重大行動:對外是加速進行對 武漢的攻擊,由東久邇穩彥中將的第二軍,及岡村寧次的第 一軍,配合海軍第三艦隊,分兩路進攻,水路十一軍自安徽 入江西,在九江突擊登陸;陸路由第二軍自大別山北側,直 指漢口。

  對內,則是展開倒宇垣運動;主要的手段是要來設置 “對支院”,統一處理所有關於中國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問 題;換句話說,是陸軍要從外務省中奪取對中國部分的職權。

  這是個老問題。外交職權之被分割,是一件絕對無法容 忍的事,宇垣的前任廣田弘毅,就因為這個問題之不能解決 而掛冠求去;宇垣被邀入閣時,所提的4項條件,第二項 “對華外交一元化”,亦即為針對此問題而發。現在陸軍舊事 重提,而且態度堅決,明明是反對”宇垣工作”的強烈表示; 宇垣作了一些讓步,提出”對支院”的職權只限於日軍占領 地區,但陸軍堅持如故,近衛亦有屈服在軍部壓力之下的明 顯趨向。這一來,宇垣就不能不辭職;平時為9月29日。

  兩天以後,日本閣議通過設立”對支院”;後來改名”興 亞院”,直屬於首相,兼任總裁,而實權操諸”總務長官”,直 接受軍部的指揮。第一任總務長官是統制派的要角,指揮金 山衛登陸的柳嶺平助中將。

  由宇垣的垮台,明白表示日本陸軍決意貫徹今井——梅 思平——陳璧君之間的那條”秘密路線”;三星期以後,梅思 平由香港飛重慶,告訴汪精衛說:“日本希望汪先生脫離重慶, 別組新政府,談判和平條件。”於是汪精衛召集周佛海、陳公 博密議;由於武漢恰好在此時淪陷,所以議而不決。但最後 是由陳璧君作了決定,接受日本的意向。於是對華陰謀的 “秘密”、”公開”兩條路線合流了。11月初,近衛發表第二次 聲明,”倘國民政府放棄抗日政策,參加東亞新秩序,日本並 不拒絕”。修正了第一次”不以國民政府為對手”的聲明;作 為汪精衛得以發起”和平運動”的起藉。

  很快地汪精衛表示”應該根據日本政府的聲明,和日方 開始和平談判”。

  事實上秘密會談已經開始,代表秘密路線的是今井和梅 思平;代表公開路線的是影佐和高宗武。會談的地點是上海 虹口公園附近,後來成為土肥原住宅的”重光堂”;日子是11 月19、20日。

  9長沙浩劫

  ”兩大方案一把火;三顆人頭萬古冤。”

  不爭氣的就在一個星期以前,長沙發生大火——是湖南 省主席張治中的主意,如果日軍進攻,採取”焦土戰術”,燒 光長沙再撤退。根據計劃,將士兵編成了3人一組的無數 “放火隊”,如見市內起火,一起對重要目標動手。11月12日 那天,南門外傷兵醫院失火,”放火隊”以為是信號到了,紛 紛縱火,事先既無疏導措施,軍警之間的聯繫又不夠;大火 燒到天亮,長沙成了一座空城。

  4天以後蔣委員長由設在南嶽的統帥部,到長沙慰問居 民,目擊心傷,忍不住墮淚;想設一個茶會招待留在長沙的 外僑,哪知道連茶葉都買不到。

  當然,這件案子是非嚴辦不可的。長沙警備司令,”復興 社”的中堅分子酆悌;警備第二團團長徐昆;湖南省會警察 局長文重孚,判處死刑。張治中卻不知是何神通,竟得無事。 於是出現了抗戰其中最有名的一副嵌上”張治中”三字的諧 聯:”治積何存?兩大方案一把火;中心安忍!三顆人頭萬古 冤。”橫額是:”張皇失措”。

  長沙大火案,在當時對民心士氣的打擊,確是很大,有 不少人的內心中,因此而有一個問號,這樣愚蠢不負責任的 將領帶兵,能打勝仗嗎?尤其是為此案而特組的高等軍法審 判庭,”三堂會審”以後,對罪魁禍首的張治中,僅不過由政 府方面予以”革職留任,責成善後”的行政處分,令人誤以 為原來軍法中也有”刑不上大夫”的觀念,興起無限的悲憤 與失望。

  當然,延安趁此機會作了振振有詞的抨擊。而汪精衛亦 資以為口實,大作文章,字裡行間起有這樣一種意味:”你們 看,照這樣的情形,還能打;還不該談和嗎?”這種語氣,自 然是能打動人心的;問題是,即使沒有長沙大火案,汪精衛 在陳璧君的全力主張之下,脫離重慶另組日本所希望的”新 中央政權”,亦已成為定局。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