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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令載煤五百斤自他所歸,車歷土坂將下,騾蹶車傾,韓在後手挽之,徐徐而下,面色不動。主知其事,異之,詫其神勇,命隨標行押布至都。中途值盜,保標客二人與斗,俱為傷死,韓手無械,拔道旁棗樹掃之,盜盡靡潰,皆獲焉。主自後即令押標販布,許分其餘息,不令傭作。韓乃鑄精鐵為根,長丈有二,重八百斤。其用棍無法,亦無授受,惟恃勇力橫擊,無能御者,江湖皆呼為“韓鐵棍”。盜賊莫敢犯其鋒。其棍載在車後,非八人莫能舉,而韓以只手取之,輕如草然。

  一日至京師,方投寓,忽有人來訪,自通姓名曰山東白二韓素不相識,訝其突如,詢來意,曰:“我聞君善用鐵棍,曷以見示。”韓指車後令客自取之,客以只手輕取而下,謂韓曰:“君用此根,不知傷幾許人。我仰其面,君試擊我,能傷我,則君果為神勇。”韓不可曰:“我與君無仇,何故以兵相戲?既與我角力,不若我屈一指,君能伸之,我即當斂跡歸田,不敢馳驅道路矣。”乃環其食指。白以手鉤韓指,韓俟其指入,乘勢提而擲之地,白起曰:“我山東劇盜也,一生無敵,今竟讓子。”嗣後,韓行山東、北直一路,如在家中往來。如是二十年,韓分息亦厚,乃辭主人不復作標客,主人猶載其棍行者二十餘年。

  韓歸里置田產,生有二子,課農為業,年逾七十,自在場上看麥。忽有一山羊自場出,眾咸以為晉地所產皆胡羊,此不知所從來,爭逐之。羊入一枯井中,眾欲入,韓爭先跳下。見羊在井底。以手舉之,向上一擲,不覺身隨羊上。眾在井外,見有白氣一縷自並飛出,羊入雲中,韓坐地上,氣力兼無,共舁之出。尋亦無恙,然自是手無捉雞之力,始悟道士還羊之說,神力已去。

  又活二十餘年,至九十壽終。所用棍猶在韓莊,至今六十餘年,無有能舉之者。

  認鬼作妹

  浙藩司更夫陳某,喜飲而膽最豪。一夕,巡伺垣牆外,時三鼓,月甚明,見一婦人,年十八九,容貌頗麗。陳念官衙禁地,必無私約者,心知非人,姑戲之,乃往握其腕曰:“子夜行,得無覓佳耦乎?我為若婿何如?”婦曰:

  “我非人,乃縊鬼也。”變其貌,甚獰惡。陳曰:“我聞鬼皆能改貌,卿即陋劣,我不嫌也。”鬼無奈,乃曰:“子姑舍我,有錢十五千與子何如?”陳問:“錢從何得?”鬼曰:“薦橋某錢莊有女,我明日往祟之,子須認我作妹,我教若與子錢十五千,其病即愈。但子得錢後,我在此勾當一二事,自後毋得再阻我。”陳諾之,鬼乃去。

  明日午後,果有人來訪陳,且曰:“汝妹為鬼太不良,昨日主人女出看戲,歸為其所祟,百計求解,雲必欲尋其兄來乃去故招子往。”陳乃同往。入門,鬼即在內曰:“吾兄至矣!”大慟趨出。陳亦佯泣,相抱而慟。已而鬼曰:“吾兄貧,無以為生,汝家富,須予吾兄錢十五千作生計,我當去矣。”店主人不得已,如數予之,女疾果愈。

  陳得錢歸。不三日,聞司廨中果有婦人縊死者。蓋鬼求代,恐陳阻之,故行賄耳。

  蟒過嶺

  湖廣武網州,有水路可達。有赴武網任者,挈眷由水路行,一路皆灘河,兩山壁立,茂樹密菁,惟日午見日而已。

  一日舟行,聞上流灘畔有人敲鑼鳴眾,詢之,曰:“今日蟒過嶺,須停舟不得行,行則有失。”問:“何以知之?”曰:“我處燒山,向例有定期,蟒知之,先期半月相率自南而北,俟北路燒山,則又自北而南。時正十月,蓋南路定期在初冬,北路定期在初春故也。其來日,早必有大風以阻行舟,便其橫溪而渡。今早風大作,故知之。”

  問:“在何處?”曰:“相離里許,可望而見。”

  俄頃風愈大,見兩山樹梢枝葉皆垂,露一蛇首,大如石瓮,徐徐自山下剪溪過。其頭入北山,尾猶在南山未盡,約計兩山隔溪可三五百丈,如是者一食頃始盡。一蟒過盡,又一蟒來,長皆仿佛,以次相接而行,其體亦遞小,一晝夜乃盡。土人云:“此黑蟒,性皆純良,從不傷人。”

  食猴怪物名石掬

  湖南至道州,路有一山,高數百丈,千峰環列,中有濂溪講堂。山中最多猴,常出擾人。山腳居民數十家,皆漆戶也。山產漆樹,紅芽初茁如香椿,食者多死,官為立石以禁。沿漆林而入,周遭五六里,隔一澗。過澗即入山徑,樵路穿雲,高可插天。

  吾鄉愛堂居士往游,遠望崖側,有似枯松,其毛遍覆數里,蠕蠕然,近視之,皆猴也,屏息而過。已歷其上,俯視眾猴,約有六七萬,老少雌雄環集,呦呦皆有哭聲,亦莫測何故。有頃,忽見二猴自上崖來,向眾猴搖手,似禁其勿泣者。已而悉起,有扶老者,有攜雛者,皆緣崖左而上。至經香台畔,俯伏屏息,高下幾無隙地。

  旋有大風簌簌動林木,台後出一獸,絕似猴而小,高可尺許,眾猴見之,皆俯伏。此獸躍上濂溪講座,踞膝而坐,推其身,忽伸長丈許,眾在下仰望,不見其頂。久之,見一猴來跪其座旁,自以雙手向腦後剝去其皮,若供其食啖者。

  愛堂尚欲再覘其異,不料僕人遽怒起,燃大爆竹震之。響一發,眾猴咸驚,墜山下死者不可勝計;其獸聞聲一躍,直穿屋頂而出,不知所在。按《異物志》:石掬如猴而食猴。或即此歟?

  鐵牛法

  湖南邑囚論死,秋決後,例多暴屍三日,然後埋。入夜,屍常不見,官吏異之,踩緝四出。初以為其親屬私竊以葬,訊之不承。

  有武生某以事赴縣,行至一村鎮,牽馬飲於溪橋之下。水中映有人影,俯窺之,則橋洞內水干,有一人閉目趺坐於中。躡而就之,見其襟褶間皆血污狼藉。問為誰,不答,因急趨出。適鎮中有駐防汛弁,告之守備殷某。殷先入橋下,其人見殷相近,即飛左足將殷踢仆地,後入者至,救殷起,覓其人已不見,互相嗟訝而返。

  是夕雷雨,擊死一人於橋柱側,眾往視,正昨日橋下人也。或云:此學鐵牛法者,可以代形,而終獲天譴。

  妖術二則

  江陰有士人學法於茅山,有術能致婦人。用烏龜殼一個,書符於上,夜擁之而臥,少頃,即見一輿舁一少婦至。

  或平昔有屬意者,皆可召來。其婦不言,與交媾無異生人,天將明乃去。其去時,必反系其裙以出,未知何故。據言此乃所召之生魂也。

  婁縣有道士善致天女,有求其術者,必令其人備衣裙釵釧之屬,須極華麗珍貴,乃可為天女服飾,言著天宮衣不能履凡世故也。其來必在初更,須先掃淨室,屏絕人跡,道人入,書符步咒,則天女始至,色果殊麗,異香襲體。

  人與交合,與世人無異,亦不言笑。天未明,道士來,又屏人書符送天女去,則衣飾皆帶去,無一遺存。與天女交者皆無後禍,故其術頗為豪富家所重,即耗其資亦不惜也。

  後乃知其常通妓女為之。道士素頎而長,將女裸縛於懷,以袍襲之。昏黑人莫能辨,屏人而出諸懷,服其衣飾,偽為天女紿客。將曉,仍束而去,以此分肥其衣飾。蓋死後其徒言於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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