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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他整天垂釣,樂在其中。尼克曾經在戰爭中遭受創傷,而他的釣魚活 動可以看作醫治這種創傷的一個組成部份,因為它帶來了健康、快樂、美和 秩序。在 《太陽照樣升起》中的釣魚旅行也是如此,傑克來到了“好地方”, “……我坐在一根刨成方形的木材上,注視著壩內尚未形成瀑布的那潭平靜 的河水。壩腳下,白沫四濺的河水非常深。當我掛魚餌的時候,一條鱒魚向 瀑布竄去,在空中畫出一條同樣美麗的弧線,消失在轟隆隆地奔瀉而下的水 流中。我裝上一個大鉛墜子,把釣絲投入緊靠水壩水閘邊泛著白沫的河水 中”。在那裡,傑克和他的朋友比爾一邊垂釣,一邊輕鬆地談話,其樂無窮。 在這樣的直接歡樂面前,連浪漫的愛情也顯得遜色了: “這時中午剛過,樹 蔭的面積不大,但是我背靠著兩根長在一起的樹,坐著看書。這是艾 ·愛·伍 ·梅 森寫的一本東西,我在看的是一篇奇妙的故事,講到有個男人在阿爾卑斯山 中凍僵了,掉進一條冰川里,就此失蹤了,他的新娘為了看到他的屍體在冰 川堆石里顯露出來,打算等上整整二十四年,在此期間,那個真心愛她的情 人也等待著。當比爾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在等著哩。”在這裡,我們可以明 顯地看出,傑克在釣魚活動中更深沉的態度。顯然,傑克釣魚旅行的外在過 程正是他自我治癒的療程。 後來,傑克及其同伴又來到潘普倫那,參加為期七天的聖福明節的狂歡 活動。他們心情歡暢,被跳舞者包圍起來,一邊唱歌,一邊狂飲,隨著成群 的莊稼漢高聲大喊。然而,在這裡最吸引傑克的是一位年輕的西班牙鬥牛士, 他叫皮得羅·羅莫洛,年僅十九歲。 “羅莫洛的鬥牛使人真正動情,因為他 的動作保持絕對洗鍊,每次總是沉著冷靜地讓牛角緊靠身邊擦過去。他不必 強調牛角離他的身子多近。” 皮得羅成了故事中新的焦點,也成了科恩愛情上的勁敵。但是皮得羅無 論在鬥牛中表現出來的機智勇敢,還是在愛情上表現出來的深沉含蓄,都是 令科恩望塵莫及的。在這一點上,傑克看得非常清楚: “那天整個下午,他 把他表演鬥牛的一招一式的地點控制在布萊特座位的面前。他一次也沒有抬 頭看她。這樣他表演得就更出色了,不僅是為了她表演,也是為了他自己。 因為他沒有抬頭用目光探詢對方是否滿意,所以一門心思地為自己而表演, 這給了他力量,然而他這樣做也是為了她。但是並沒有為了她而有損於自己。 那天整個下午他因此而占了上風。”顯然,皮得羅也是一個寓言角色,他堅 守自己的生活法則,他的男子氣慨是件獨立於女人之外的東西。 而科恩為了愛情,寧願當眾吃虧,接受人身侮辱。當 “戰鬥”的機會來 臨時,他也能象真正的遊俠騎士那樣將對手擊敗。在巴斯克人歡度狂歡節的 時候,科恩對麥克·坎貝爾、傑克·巴恩斯以及皮得羅·羅莫洛大打出手, 他在體力上獲得了勝利,而在道德上卻遭到徹底失敗。皮得羅為了捍衛自己 的尊嚴而戰,雖敗猶榮。而科恩卻在精神上被擊碎了,他一直把他的男子氣 概建立在拳擊技術或女人的愛情上,從未放在內在力量的基礎上,而如今到 了既無技術可言又無愛情支撐的時候了。他只能對傑克說:“我感到糟透了。 我結束得一塌糊塗。現在,一切都完了。一切。” 如果說科恩和皮得羅是兩個極端的話,那麼傑克便是他們不幸的中間 體。一方面傑克與皮得羅十分相象,共有一個同樣的法則,都相信男子的尊 嚴有賴於他自己的智慧;另一方面傑克與科恩也有許多微妙的相似之處:在 布萊特面前,科恩把自己下降到一個茫然無措的青年那樣的地位,傑克也被 貶成了一個奴隸般的男妾了。當布萊特要求傑克幫助處理她與皮得羅的關係

  時,傑克無法保持完整的人格,只能象科恩那樣為她服務。他甚至願意由她 把自己當作皮條來利用,讓她用自己的朋友蒙托雅來羞辱自己,腐蝕羅莫洛, 從而使整個狂歡節失去了意義。 布萊特出於一時狂熱,愛上了年輕的鬥牛士皮得羅,但是冷靜下來後, 終於發現兩人年齡相差懸殊,不得不把他打發走,她覺得這樣至少能避免去 做 “一隻糟蹋孩子的母狗”。她獨自呆在馬德里的旅館裡,準備召回傑克。 這時傑克在聖賽巴斯萊恩,他正試圖恢復自己的尊嚴。但是一接到布蒂特的 電報,他立即又象科恩一樣了,準備為他的情人效勞,將自尊心拋在腦後。 在馬德里,傑克徹底幻滅了。他現在才意識到:布萊特不可能恢復自己 失去的女性氣質,也不可能和一個好男人同居而不摧毀他。這就意味著:即 使傑克沒有喪失性愛能力,他與布萊特也不會成為一對真正的愛人。全書在 濃重的悲觀主義和哀傷痛苦的情調中結束: “唉,傑克,”布萊特說,“我們要能在一起該多好。” 前面,有個穿著卡其制服的騎警在指揮交通。他舉起警棍。車 子突然慢下來,使布萊特緊偎在我身上。 “是啊,”我說。“這麼想想不也很好嗎?” 應該指出的是,這裡的警察具有象徵意義,他象徵著戰爭以及製造戰爭 的社會,因為他有力量命令情人們的汽車停下,又能剝奪他們正常的性別角 色。傑克和他的同代人已經到了最清醒的時刻,他們都不能去愛。 總之,書中的人物一事無成,他們的生命仿佛是一場空,就象魯迅的《在 酒樓上》所形容的那樣: “……蜂子或蠅子停在一個地方,給什麼來一嚇, 即刻飛去了,但是飛了一個小圈子,便又回來停在原地點……”在未來的人 生旅途上,只有皮得羅能顯示出力量和希望。 在這本書的扉頁上,海明威用了兩段題詞。一段是女作家格特魯德·斯 泰因說過的話: “你們都是迷惘的一代”。但海明威認為這只是句聽上去很 入耳的空話,他否認這是他的創作意圖。他又引用 《聖經·傳道書》的一段 話來加以糾正: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 下,急歸所出之地。,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迴轉行原 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海有威寫 信告訴他的編輯麥克斯威·柏金斯,說這本小說的真正寓意是 “他卻永遠長 存”。儘管讀者最強烈的感覺不是大地永遠存在,而是所有動作的周而復始, 徒勞無益,但這部小說依然完美而有意義,也是海明威最優秀的小說之一。

  《永別了,武器》 二十年代是海明威由一名文學青年成長為一位著名作家的重要時期。他 先後推出了兩個短篇小說集 《在我們的時代里》(1925年)和 《沒有女人的 男人》 (1927年),一個中篇 《春潮》(1926年),兩個長篇 《太陽照樣升 起》 (1926年)和 《永別了,武器》,(1929年),除了 《春潮》不盡人意 外,其它的都是成功之作。毫無疑問,繼 《太陽照樣升起》之後的《永別了, 武器》,是海明威二十年代創作的一個頂峰。 海明威寫 《太陽照樣升起》只用了六個星期的時間,而寫《永別了,武 器》則用了六個月的時間,他反覆修改刪節,甚至重寫,據說結尾就寫了十 七次,表現出極其嚴肅的創作態度。1948年海明威在新版的序言中回憶說: “在我寫初稿期間,我的第二個兒子派屈克通過剖腹產在堪薩斯城出生; 在我重寫的時候,我父親在伊利諾斯州的橡樹園自殺……。我記得發生的一 切事件,記得所有我們居住過的地方,記得那一年我們度過的美好時刻和不 幸時刻。但是我更清楚地記得生活在作品裡,記著描寫作品裡每天發生的事 件。描寫鄉間、人物和發生的事件時,我比任何時候都更感高興。每天我都 把作品從頭讀到我要繼續寫下去的地方,而且每天我停下來的時候,我都感 到寫得順手,知道下一步寫什麼事情。作品是一場悲劇這個事實並不使我感 到不快,因為我相信生活就是一場悲劇,而且知道它只能有一個結果。但是, 發現你能夠寫出某些事件,真實地創作使你讀起來感到高興的作品,而且為 此你天天都在工作,確實是我所經歷過的最愉快的事情。除此之外,任何別 的事情都無關緊要。” 《永別了,武器》的英文名字是《A Farewell to Arms》,可作兩種解 釋:一是 “永別了,武器”,二是“永別了,懷抱”,它暗示了兩個主題, 戰爭和愛情。曾經也有人將它譯作 《戰地春夢》。 這篇小說是海明威對第一次世界大戰進行反思的一個延續。美國青年弗 雷德里克·亨利滿懷熱情地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他作為一名救護隊的志 願人員來到義大利前線,他的軍銜是中尉。由於一次偶然的機會,亨利的朋 友雷那蒂軍醫把英國籍護士凱薩琳·巴克萊小姐介紹給他。巴克萊小姐 “金 黃的頭髮,皮膚給陽光曬成黃褐色,灰色的眼睛。”亨利認為她相當迷人。 但在交往過程中,亨利對愛情的態度是消極的,他覺得他並非真正愛巴克萊 小姐:“我親一親她那一對合攏的眼睛,我心裡想,她大概有點瘋瘋癲癲的。 就是有點神經也沒有關係,我何必計較這個。這總比每天晚上逛窯子好得 多,……”在他看來,他和巴克萊小姐之間的關係只是一種性的消遣而已。 巴克萊小姐有過未婚夫,但不久前在法國戰場上陣亡了,在這種背景下,巴 克萊小姐儘管需要愛情,但也不敢抱過多的幻想。戰爭使這兩個精神空虛的 青年成為一對戀人,但戰爭又不允許他們嚴肅認真地面對愛情的出現。 亨利接到了出發的命令,他和巴克萊小姐匆匆告別,巴克萊小姐送給他 一個聖安東尼像,亨利把它塞在襯衫裡面,不久就將這事兒忘了。亨利隨部 隊在一處磚場隱蔽起來,他和幾個救護車司機談論戰況。在交談過程中,大 伙兒漸漸流露出厭戰情緒,亨利覺得戰爭雖然不好,但總得打完才是。他說: “如果只有一方面停止戰爭,戰爭還是要繼續下去的。如果我們停住不打, 一定更糟糕。”司機巴西尼反駁他說: “沒有比戰爭更糟糕的事情了。”就 在他們爭論時,敵人的炮彈不斷落在磚場附近,傳來一陣陣爆炸聲。當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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