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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任何出眾的才華無法不持欣賞的態度,哪怕它是在我的敵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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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求於人。求朋友會傷害我的虛榮心,求敵人會傷害我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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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註定要與一個人敵對時,我不怕我的敵手太惡,而怕他太善,使我不能下決心與他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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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件事情,即使是我感興趣的,一旦作為任務規定下來,非做不可,我就會忽然提不起興趣來。

  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如果沒有某種外部強制,只憑興趣,也許一件事情也不能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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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某一類人身上不值得浪費任何感情,哪伯是憤怒的感情。

  我把這一點確立為一個原則,叫做:節省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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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怕人講理。我就怕人不講理。我就怕不知道人講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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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我來說,謊言重複十遍未必成為真理,真理重複十遍(無須十遍)就肯定成為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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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很狂,個個都是天下第一。我能說出的狂言只有一句:“我是天下第一不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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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能使人從一種愛戀或懷念中擺脫出來的東西是輕蔑。當你無意中發現那個你所愛戀或懷念的人做了一件讓你真正瞧不起的事情,那麼好了,你在失望的同時也就解脫了,那些在記憶中一直翠綠誘人的往事突然退色凋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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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周圍都是漠不相干的人,誰也不來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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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能地懷疑一切高調,不相信其背後有真實的激情。

  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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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不是亂,就是空。不亂不空,寧靜又充實,謂之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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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活在我的思想之中。那把我從中拉了出來的人,是我的救星,還是我的仇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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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運的和不幸的人們呵,你們實際上經歷過的一切,我在心靈中都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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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忙中清靜的片刻是一種享受,而閒散中緊張創作的片刻則簡直是一種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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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厭倦一本書,一個人,一間屋子,一座山丘,一條河流,可是.我怎麼會厭倦新鮮空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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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我想:一個人一輩子永遠是自己,那也是夠單調乏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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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忙忙碌碌時,我多麼厭惡自己。宿舍熄燈了,一個十七歲的大學生蹲在走廊的燈光下寫詩。我喜歡那時候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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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懷念上大學的日子,校園裡孤獨的漫遊,心中濃郁的惆悵,每一個早晨都在甜蜜的預感中開始,因為有誘人的內心生活等著我......    9

  年齡就像面孔一樣,自己是看不到的,必須照鏡子,照見了的也只是一種外在的東西。

  我不接受年齡就像有時不接受我的面孔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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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中充滿不測和災禍,我驚奇自己竟然活到了今天。可是,即使活到了一百歲,我對死亡仍然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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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什麼呢?——所以我年輕。

  於是我不得不承認,只要活著,青春就是一種輪迴。

  而忘記年齡的人不會老,——當然會死。

  12

  即使在悲傷的時候,打開窗戶,有新鮮空氣湧入,仍然會禁不住感到一陣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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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年輕得漲滿情慾又在情慾的爆炸中失去了軀體,我老得堆滿記憶又在記憶的重壓下遺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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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終擺脫不了尷尬,有時是因為我太年輕,世界太老;有時是因為世界還年輕,我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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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候,我覺得人類的一切觀念在我頭腦里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都成了毫無意義的聲音和符號。於是,我感到一種解脫,又感到一種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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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預感到在進入永恆的黑夜之前,會有一個耀眼的白晝,在正午太陽的曝曬下,沒有陰影,沒有色彩,沒有思想,沒有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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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愛情、事業、友誼、名聲都消逝了,但我還活著,活得如此單純坦然。

  水上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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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安靜了。許多天來,我一直盼望著這一刻聖潔的安靜,為了在其中安放你的童話。

  我知道,成人的故事全是虛構,孩子的童話全是真實。

  所以,我要伸出孩子一樣誠實的手,捧接這一朵晶瑩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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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宵達旦地坐在喧鬧的電視機前,他們把這叫做過年。

  我躲在我的小屋裡,守著我今年的最後一刻寂寞。當歲月的閘門一年一度打開時,我要獨自坐在壩上,看我的生命的河水洶湧流過。這河水流向永恆,我不能想像我缺席,使它不帶著我的虔誠,也不能想像有賓客,使它帶著酒宴的污穢。

  可是,當我轉過頭來,發現你也在岸上默默注視這河水的時候,我向你投去了感謝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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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我在睡眠中夢見永恆的神秘圖象,並且在夢囈中把它泄露了出來。我的夢囈沿著許多朦朧的嘴唇傳入你耳中。你驚呼道:“這是神諭呀!”於是你出發去尋找說出這神諭的夢者。

  天亮了,我已經忘記我的夢囈,和所有的人一樣過著平淡的日子。

  那麼,你還能認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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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我的孤獨丟失在路上了。許多熱心人圍著我,要幫我尋找。我等著他們走開。如果他們不走開,我怎麼能找回我的孤獨呢?如果找不回我的孤獨,我又怎麼來見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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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即刻上路,沿著你的盼望去尋找你,叩響你的屋門,然而我不能。

  但我也不願你經受無盡的盼望的折磨。

  世界很大,請你鎖上屋門,到廣闊的世界上去漫遊,在漫遊中把我暫忘。

  世界很小,我們一定會在某個街角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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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座屋宇屬於我,我只生活在我的心靈的屋宇里。

  所以,不要再在世界的無數叉路口等我,不要讓我為你的焦急的等待而擔憂,不要逼我走出我心靈的屋宇而迷失在尋找你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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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特說:他人是地獄。我說:地獄在自己心中。我曾經墮入我心中的地獄,領教了其中的一切鬼怪,目睹了其中的一切慘象,經受了其中的一切酷刑。最後,我逃出來了,用一把大鎖鎖住了地獄的門。

  請不要對我說:“鑰匙還在你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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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常說:愛與死。的確,相愛到死,乃至為愛而死,是美好的。但是,為了愛,首先應該活,活著才能愛。我不願把死浪漫化。死是一切的毀滅,包括愛。上帝的最大罪過是把我們從塵世拽走,又不給我們天國。

  使愛我的人感到輕鬆,更加戀生,這是我對愛的回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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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生活在我的思想和文字之中,並不期望它們會給我帶來成功和榮譽。現在,倘若它們已經走進了如許可愛的心靈,我就更不必在乎它們是否會帶給我成功和榮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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